明晃晃的諷刺話語。
楚辰離不知道是該應還是不應，便轉頭去看小白。
小白臉色僵硬，下意識往窗邊貼了貼，一副想逃跑又不敢的模樣，不似畏懼，更像是敬畏。
看來是個狠角色。
“怎麽沒人跟我說這還是個啞巴？”年輕姑娘像是吃了火|藥|桶，語氣很衝，“還是個聾子？”
楚辰離沒有應聲，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這種程度的話不至於挑動他的怒火，但他也並沒有主動湊上去給人罵的愛好。
而且此刻他的心情說不上太好。
年輕姑娘還想張嘴，一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一雙如墨的眼瞳沉如深海。
她瞬間啞了火。
無形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像是冰冷的利刃拂過脖頸，然而那種直覺的刺痛警告一閃即逝，快得她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咽下了更多嘲諷的話語。
一旁的小白隻看到楚辰離可憐兮兮地坐在**，一言不發，臉色蒼白地承受著那個姑娘莫名其妙的脾氣。
雖然他也有點怕這個姑娘，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黃、黃小姐，這位是楚辰離，葉隊臨走之前托我這段時間照看他。”
小白加重語氣點出“葉隊”兩個字，然後悄悄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地繼續問：“黃小姐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黃疏音看了他們一眼，莫名地斂了脾氣。
“葉隊給我留信，讓我負責楚辰離之後一個月的訓練。”黃疏音的語氣依然不怎麽熱切，但少了幾分陰陽怪氣，“剛剛醫生說讓你再休息一天，那今天就算了。明天早上六點，我帶你去訓練場。”
楚辰離點點頭說：“好。”
語氣神態都乖得好像沒脾氣。
黃疏音略帶疑慮地又打量了他片刻。
剛剛果然隻是她的錯覺吧。
一個睡了十年的少年，身體狀況還完全停留在十年前的普通人，說句“廢物”都是輕的，又怎麽可能會讓她感覺到威脅。
原先被葉瀾舟直接從隊伍裏踢出來當“保姆”的時候，她心裏是很不爽的，哪怕對方用的理由是擔心她的舊傷沒有痊愈也一樣。
她倒寧願去找個牆角幹悶著養傷，也不想被綁上這麽個拖油瓶。
她來這裏沒有多久，關於楚辰離的事都是道聽途說，但綜合所有人的評價也脫不開“花瓶”、“累贅”、“麻煩”這些詞。
有些事情當八卦聽聽還能笑兩聲，當麻煩攤到自己頭上，黃疏音就笑不出來了。
她就是單純地遷怒這個拖油瓶。
但發泄到一半自己先熄了火，她倒也冷靜下來，嫌棄地看一眼楚辰離那副脆弱的小身板，忽然就覺得這火發得沒趣。
再看看旁邊又是害怕又是擔憂又是緊張警惕的小白，顯得好像她欺負小孩兒似的。
大不了到時候下手輕一點就是了。
等時間一到，就把這個麻煩丟回給葉瀾舟。
黃疏音懶得再說什麽話，最後又哼一聲，平平靜靜地扭頭又走了。
小白狠狠鬆了一口氣，一邊還感歎：“果然還是葉隊的名號好使啊。”
楚辰離很捧場地點點頭，跟著又問起那姑娘是誰。
“那是黃教授的女兒。”小白跟他解釋了一下黃教授是誰，“不過她是最近一年才來到南州基地的，之前在別的基地，他們父女倆都以為對方已經死了，後來她在的基地並過來才又重逢。”
那是個小基地，一波暴動的異種潮打得他們措手不及，葉瀾舟恰好路過那附近，發現異常，便帶著隊友去支援。
可惜那時候已經太晚了。
小基地幾乎變成一堆廢墟，隻剩下十來個幸存者，一半帶著僅存的家當跟葉瀾舟回了八號基地，另一半則分散去了別的地方。
黃疏音就是那時候跟過來的。
葉瀾舟救了她朋友的命，她是跟著朋友一起過來的，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父親還活著，就更死心塌地地留下了。
不過由於來得時間還不是很長，她自己也不怎麽熱衷於社交，其他人對她了解不多，僅有表麵上能看出來的一些東西，比如長得漂亮但脾氣差不合群，以及實力很強，尤其擅長近身格鬥。
單純拚身手的話，她狀態好的時候甚至能把葉瀾舟直接撂倒。
能把這位主請過來給楚辰離做訓練，一者是葉瀾舟麵子真的很大，二來也說明葉瀾舟對楚辰離還是很重視的，所以才親自過問這件事，還特意請了基地裏的高手。
小白見此對楚辰離的未來又增加了一些信心。
有葉瀾舟的偏愛與撐腰，楚辰離以後的日子自然會好過很多的。
葉瀾舟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牆頭草，否則也不會頂著這麽多年的壓力也要保下楚辰離了，下麵的風言風語對他幾乎不會有什麽影響。
唯一能叫他動搖的，大概也就是向壬曦。
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小白心底驀地一突。
滔滔不絕的廢話戛然而止，楚辰離也看出他的臉色不對，不由問道：“你怎麽了？”
小白神情不自然地搖了搖頭，連忙用別的話題帶過去。
他還沒有跟楚辰離說起過向壬曦的事情。
明明是別人的愛恨情仇，小白想到楚辰離每每聽到葉瀾舟名字便不自覺露出的笑容，都是不加掩飾的歡喜與熱烈，心底便越發堵得慌。
等他知道了向壬曦與葉瀾舟之間的那些事，他還能像現在這樣笑得那麽開心嗎？
小白想不出答案，他也不敢說。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能讓他多開心一會兒，也是好的。
……
葉瀾舟一行人直到天黑才回來。
一位隊友受了傷，隊裏治療能力者給他做了急救，但之後還要在醫療部的病**再躺兩天直到徹底痊愈。
向壬曦送隊友過來，葉瀾舟麵都沒露，一回基地就直奔實驗室。
下樓找食物的小白並不是很清楚他們任務的內容，隻是遠遠看見向壬曦送隊友走進病房的時候，他下意識便避讓開來，從後麵的安全通道繞路去了食堂。
磨磨蹭蹭地打包完飯菜，回去的時候小白也沒有見到葉瀾舟的身影。
但他又看到了向壬曦。
向壬曦站在走廊盡頭醫生的辦公室門口，正跟杜醫生低聲交談著什麽。
小白腳步頓了頓，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往上走。
自從上次在病房裏被抓了個正著後，他其實有點怕向壬曦。
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隻是一種不安的直覺。
但向壬曦已經看見了他。
與醫生之間的對話戛然而止，向壬曦收起從醫生那裏拿來的某樣東西，朝他微微頷首，道過別之後便轉身下樓。
路過小白的身邊時，後者下意識往邊上避讓，一邊戰戰兢兢地問了聲好：“向、向隊。”
向壬曦腳步一頓，打量了他一眼，笑了笑，問：“今天是你負責照顧楚辰離？”
小白點點頭。
向壬曦問：“他情況還好嗎？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小白想說楚辰離乖得簡直跟小白兔一樣，但當著向壬曦的麵他不敢這麽隨便，隻能繼續點頭，有點含糊地說：“還好，畢竟是葉隊的委托嘛……”
他覺得挺榮幸的，而且楚辰離也不惹人討厭。
向壬曦的笑容淡了幾分：“闌舟是顧念舊情的人。”
小白縮了縮脖子，莫名不敢再說話。
向壬曦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小白忙不迭地點頭，趕緊拎著飯盒上了樓。
拐角處的向壬曦抬起頭，一直看著他直到走進角落的那間病房裏。
楚辰離……
倒是比他想象的更會籠絡人心一點。
向壬曦收回視線，神情莫測地轉身下樓。
出了醫院，他徑直走向實驗室，葉瀾舟正在那裏跟黃教授商量防護罩升級的問題。
他們今天采回來很多的黑色石頭，黃教授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其他的研究員，準備連夜進行實驗。
葉瀾舟他們回來的路上，注意到森林深處有些異動。
按照以往的經驗，很有可能又是異種潮要來了。
具體時間和規模還需要他們再出去仔細查探，但防護罩升級的事就是件非常要緊的事了。
葉瀾舟回來後連飯都沒吃就一頭紮進了實驗室。
等到向壬曦來找他，他才驚覺已經是深夜了。
然後他又想起病房裏的楚辰離。
他想去看看，但向壬曦攔住了他。
“這個點他早就睡著了。”向壬曦說道。
“我不會吵到他的，就是去看看。”葉瀾舟歎了口氣，“昨晚我答應他忙完就過去陪他。”
“但你現在更需要休息。”向壬曦並不讚同，“楚辰離那邊有人照顧，你沒必要那麽擔心他的安危。”
“可是——”
“沒有可是！”向壬曦正了臉色，“萬一異種潮明天就到了呢？你要拖著這樣的身體勉強去應付嗎？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那麽多人信任你依賴你，你要是出了三長兩短，我可跟他們交代不了！”
向壬曦平時總是笑臉待人，也鮮少反駁葉瀾舟什麽。
但也正是因此，他難得肅穆臉色，擺出這種嚴厲的神情與語氣，葉瀾舟瞬間就沒有辦法了。
而且向壬曦說得合情合理，葉瀾舟不能因為一己私情而讓更多人承擔風險。
——反正楚辰離躺在那裏又不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