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耶律蓉蓉所言,昭華唇邊淺笑依然,雲步向耶律蓉蓉邁近,抿唇道:“我今日是大遼的皇後,隻因我深愛之人是大遼的帝王,況且沒見到複兒和安兒安然,我怎能決然向死?而且不知為何,你每次見我總是戴著麵罩,都到了這步田地,你仍是戴著麵罩,真教我疑惑了。”

耶律蓉蓉雙眸幽闔,麵上閃過一絲不屑神色,冷哼道:“你疑惑了?那好,我便讓你看看你對我都造了什麽孽!”語罷,耶律蓉蓉狠決將麵罩摘下,昭華對眼前盡毀的容顏錯愕不已,耶律蓉蓉的整張臉已然毀個盡然,仔細一想理應是那日大火所致,而耶律蓉蓉望著昭華姣好容顏冷笑道:“你倒是好,這張臉十年如一日的傾國傾城,十年如一日地令我厭惡!”

實則耶律蓉蓉火海毀容是因著蘇嬤嬤向她尋仇,可耶律蓉蓉從來不顧自己做了什麽,隻怨別人殘害自己,連同那次熊熊烈火,雖是她與侍衛私通在先,卻是要將這些禍患全部算在昭華頭上!至於她對昭華的怨恨,是因著昭華搶去耶律成在先,隨後又搶去她在宮中的萬千殊榮,而昭華那舉世無雙的傾國嬌顏,更使得如今容顏盡毀的她恨上加恨!

“猶記得你曾將我捉走,為何這次不如法炮製?你既是恨我,為何不直接殺了我,為何先殺了思柔伉儷,又殺了二殿下和青嵐,為何要捉走複兒和安兒,你是要讓我生不如死,還是為了讓我乖乖就範?”昭華眉宇緊蹙,這美玉一般的容顏即便蹙眉仍是清麗可人,看得耶律蓉蓉切齒咬唇。

耶律蓉蓉聽罷昭華所言不由得輕笑出聲,她微抬雙手輕拍兩下以示對昭華的讚同,她的容顏擠作一團辨不清眉眼,鼻陷唇裂猶如龜裂的土地,語聲輕挑道:“不錯,真真不錯!皇後娘娘果真不同凡響,你說的全中!我就是要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模樣,就是要你乖乖就範!若是直接將你捉走,你怎會乖乖就死?於我而言,我願見你自己赴死,勝過迫你就範!”

昭華無奈挑眉,搖首道:“說得好!人言‘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甕中捉鱉又怎能讓你痛快?你要看的,是欲擒故縱,是困獸之鬥,是我自己從這恨生崖上走下去,而你旁觀一切便能坐享其成,果真妙哉,果真美哉!是否我甘願赴死,你就放了複兒和安兒?”

“我決計是說話算數,你應當慶幸是我捉走了這兩個孩童,因為我隻恨你一人,不恨這兩個孩子,況且他們是耶律成的孩子,我愛屋及烏。而你也是聰明,若你違背約定帶了援手,那我就不會輕易放過這兩個孩子了!”耶律蓉蓉重新戴上麵罩,她始終未讓他人見過自己毀容之態,若非易容喬裝,便是銀具罩麵。

昭華望著耶律蓉蓉身旁的兩個男子,他們麵上刀痕遍布想來是亡命之徒,耶律蓉蓉因著郡主身份的確是不愁吃穿,她一個緣由便能讓娘家人為自己複仇,便說這一次次的進宮出宮必是宮中有人內應。

昭華與耶律成追查了她這麽久,卻不知她始終喬裝成侍女藏身在自己宮裏。三年時日,昭華竟以為自己安度三年光陰,殊不知危機四伏,隻是她忘記了居安思危!

思及至此,昭華的步子已經邁至斷崖之前,她望著耶律蓉蓉輕撫兩個孩童,這兩個孩童自有“海東青”死士護送回宮,昭華最後垂眸道:“說來也是可笑,你如此恨我,我卻不知自己哪裏觸怒了你,若我一死便讓眾人安寧,我無可畏懼!但你此後不準為難我的孩兒,不準為難耶律成,這泱泱大遼需要明君,耶律成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住口!”耶律蓉蓉厲聲將昭華喝住,她自是知曉耶律成的好,何須昭華提點?她隨即雙手掐住耶律複德和耶律安若的咽喉,怒聲道:“你跳是不跳?你再不跳崖,我就在你麵

前把他們掐死!我倒想看看,你是更惜自己的命,還是更惜他們的命!”

“昭華,朕不許你跳!”

昭華錯愕地望向耶律蓉蓉身後的耶律成,耶律成怎會出現在此?他理應安睡在榻,他理應三日之後繼續做他的大遼明君,他為何會到這恨生崖來?再看耶律成身後,顏莫逍帶領侍衛急忙趕來,耶律蓉蓉三人反倒顯得勢單力薄被夾在耶律成與昭華之間。

耶律成步步迫近耶律蓉蓉,她手中仍然掐著兩個孩子的喉管,而孩子此刻仍在昏睡,若是耶律蓉蓉手下微微用力,兩個孩子便會在不知不覺中窒息身亡!

“耶律蓉蓉,若你不放了複兒和安兒,朕現在就下令射殺了你!”耶律成眼見昭華身臨斷崖,腳下是怎樣的萬劫不複自不用多說,他眸中血紅怒瞪耶律蓉蓉掐在耶律複德和耶律安若咽喉的雙手,兩個孩子麵色衝紅開始微微掙紮。

昭華見狀連忙高聲道:“耶律蓉蓉!你不過是想要我死,不要傷了複兒和安兒!”

“我傷了他們?我告訴過你不準帶任何人來,你倒是好,大遼皇帝親自過來救你,還把宮裏的羽林衛都給我招來了,你說是誰不守信用!”耶律蓉蓉厲聲嘶吼,手下的力氣不由得又重了幾分,耶律複德和耶律安若不自在地輕咳出聲,似在夢中囈語低喃道:“母後,母後!”

昭華望著耶律成的雙眸流露著不可置信,她不由得語聲哽咽道:“皇上,皇上,為何你還是來了?”

“既然知道你心中決意,你必定也知曉我心意已決,迷魂散又怎能攔得住我?我此生隻會為大遼而生,也為你而生,若你已不在,那我便魂飛魄散,試問大遼要這樣的帝君還有何用?”耶律成一字一句隻言昭華是他命中惟一,若得有情人生死相守,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耶律蓉蓉眸露恨意,怒聲道:“住口!你們二人不要再情意綿綿了!耶律成,枉我對你一片情意,你竟要與這個中原賤人生死相守……”切齒憤憤忽而變為輕緩言笑:“好,讓我看看你們如何情比金堅,你們不如一起跳崖如何?這恨生崖不乏癡心殉情者,若大遼的皇帝和皇後雙雙跳崖,真不知大遼黎民會如何作想?”

不僅是昭華,連同顏莫逍都是心中一驚,大遼皇帝和皇後雙雙殉情,且不說大遼黎民如何作想,各族部落怎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大遼無主,他們隻需稍以施兵就能輕而易舉地拿下大遼疆土!

思及至此,昭華驟然雲步向耶律成,她眸色不經意地掠過顏莫逍,心中默契便在此刻油然建立,昭華躋身探入耶律成懷中,耶律成方才驚愕現今卻是不顧一切將昭華緊擁入懷,昭華環住耶律成腰際,細聲道:“耶律成,你為我撫奏的《昭華散》,我生世不忘!不過你與我約定此生華發白首不相離,對不起,昭華要爽約了……”

未及耶律成相問,顏莫逍早已自身後將耶律成擊昏,他阻止不了皇上之命,可皇後之命於他依舊難違,此事之後縱然耶律成要他以死謝罪,他亦認了!若實在救不了昭華,江山為重……

顏莫逍將耶律成扶向身後侍衛,隨即朝昭華重重叩拜,凝聲道:“皇後娘娘高義,臣誓死從她手中救回皇子和公主,大遼國運昌順,請娘娘安心!”

昭華再度回身至斷崖邊際,耶律蓉蓉已與兩個男子站在一旁看她跳崖,她望向耶律蓉蓉厲聲道:“我需得見他們二人安然,否則不會遂了你的心意!我要在跳崖之前,見著你將複兒和安兒交給顏相!”

“我把皇子和公主交給他們,沒了籌碼怎還讓你甘心跳崖?你是不蠢,卻也別以為我耶律蓉蓉蠢笨!”言間,耶律蓉蓉鬆開雙手讓兩個男子將孩童抱向顏莫逍,繼而又冷

聲道:“你這廂跳崖,我立即讓他們把孩子交給顏相!現今便是看你,你每走一步,我也讓他們向顏相走近一步,如何?”

昭華微微向崖邊邁動一步,果見那兩個男子又向顏莫逍近了一步,如此間距足以讓顏莫逍救出兩個孩子,可至於耶律蓉蓉,縱然不齒耶律蓉蓉的行徑,她仍需言出必行,否則兩個男子亦能輕易殺了兩個孩子,如此她便前功盡棄了!

終於無可進前,昭華驀然回身掀起雪白衣袂,恨生崖疾風簌簌卻令昭華看似羽化登仙,顏莫逍眉宇緊鎖,而昭華眸中隻有耶律成與兩個孩童,她雙手交十莞爾一笑,低喃道:“今生緣,來生盡。日月昭昭人一心,華發白首不相離。我欲乘風歸去,來世再與你共奏一曲《昭華散》……”

“娘娘!娘娘!”

身後叫喊已被塵風帶去,昭華隻見得顏莫逍自兩個男子手中接過耶律複德和耶律安若,隨即一眾侍衛朝自己跪拜,昭華最後望向耶律成沉睡俊顏。她可以忘記今生一切,卻惟獨要將耶律成的容顏在心底永世銘刻。

“昭華,昭華!君昭華你可不可以醒一醒啊!”方錦雲如雷震耳的聲音把睡的正香的昭華吵醒。

昭華歪了歪腦袋喚醒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入眼之處是一場別開生麵的古典音樂會,她懶洋洋地整理了下身上的雪白曳地禮服,睡眼惺忪地看向對自己張牙舞爪的方錦雲,抱歉地說道:“我過兩天要出國演出,昨天晚上練習到夜裏,所以今天才忍不住打了瞌睡。”

方錦雲看見昭華臉頰上隱有淚痕,不由得皺起眉頭問道:“你剛才做了很可怕的夢嗎?怎麽你好像哭了似的?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因為知道你過兩天出國演出,所以今天才想讓你來聽聽這場古典音樂會,聽說壓軸出場的是一個少數民族的王子,他的古琴彈得和你不相上下!”

“剛才確實做了一個很憂傷的夢,我夢見我死了,但是我忘記了我為什麽會死,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流淚。”昭華雙眼不約流露出隱隱的憂傷,但是想到那個古琴王子又忍不住問道:“我剛才睡覺的時候,不會已經錯過他的演出了吧?”

方錦雲聽到這裏驕傲地勾了勾唇角,壓低聲音說著:“你真該感謝有我這個朋友,我特地趕在他演奏之前叫醒了你。看,他上場了!”

舞台中央,一道柔和白光照亮一襲白衣的沉靜男子,那男子麵色清冷卻烏眸深邃,他撫琴之時全不要身後樂團伴奏,一把幽綠古琴讓昭華眸色暗了下去。那張古琴,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

指尖撥挑,男子微微抬眸露出一張俊逸高貴的容顏,昭華聽見周邊女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同方錦雲都忍不住驚歎道:“這個男人,真不愧是氣質高貴的王子啊!”

“是他?”說出這句話時昭華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覺得這個王子和那張古琴尤其熟悉,但是她聽了這個王子撫奏的琴曲又忍不住說著:“這首曲子,我聽過。”

“怎麽可能?據說這首曲子是這個王子自己創作的曲子,今天這是第一次演奏!”

“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這個倒是沒聽說,他彈完以後應該會自己介紹吧?”

昭華望著這個漠然俊美的王子有些失神,這王子的琴曲竟然有詞,而昭華居然低聲與台上的男人一起低吟出聲:“日月昭昭人一心,華發白首不相離。若待此情成追憶,莫消恒是惘然時……”那種淡淡憂傷感莫名其妙地湧上心頭,昭華不知道怎麽表達,隻能低眉淺吟。

“昭華,你怎麽知道這首曲子的詞?難道這個王子是騙人的?竟然騙人,還說什麽是自己創作的琴曲,大騙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