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殿下海涵。”

一胖一瘦兩位司業到他麵前,恭敬行禮。神色頗為諂媚。尤其是,那位肚皮,都快要落在腳麵上的司業。隻看一眼,就覺得有辱斯文。

“兩位司業客氣,本王隻是聽說今日新生報到,所以過來看看。”

段子黎虛虛抬手,淡淡的掃視了一圈,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半絲喜怒。

“你們一切如常,不必管我。”

說罷。直接催動輪椅,進入林山書院大門集賢門,一路往前進入太學門,入眼處就是林山書院特有的琉璃牌坊,正反麵分別上書圜橋教澤”,"學海節觀"。

看著彩畫華美的琉璃牌坊,以及禦賜的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段子黎輕輕搖頭,呢喃開口。

“可惜了。”

至於可惜什麽,他並沒有說出口,可聽到這三個字,跟在後麵的兩位司業,心中莫名的,咯噔一下。

再往前就是一座,坐落於圓形水池之上的高大殿宇,精致小橋橫跨水池,連接著兩端,四麵長廊環繞設置精巧巧奪天工,更象征著天圓地方。

跨過小橋,跨上六級台階,進入大殿之上坐定。

南靈笙好奇的四下看著,大殿之上正北方掛著燙金牌匾,上書。“雅涵於樂”是先皇,親自提筆。大殿十分空曠,可容數千人在這裏聽學。雕梁畫棟,色彩華美,應配飾,皆是巧奪天工。

而此時,大殿之上,正是熱鬧非凡。新舊學子簇擁在一起,談天說地,忽然見到,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進入殿中。大殿之上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眾人眼看著他,坐上首位。或審視,或探究的視線紛紛投來。

有官家子弟認出了他。慌忙上前,屈膝拜地“見過黎王殿下。”

“見過黎王殿下。”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轉眼間,已經跪了一大片,段子黎看著下方的這些人。片刻之後,才溫聲開口。

“眾位公子不必多禮。”

談吐清晰文雅,沉穩淡然。“本王隻是來觀禮的,大家暢所欲言便好,不必理會。”

“是,”

話雖如此說,可畢竟有一位王爺坐在這裏,言行之間,自然收斂許多。南靈笙站在他的身後,仔細觀察著這些人,嗯光閃動。

這上千號人當中,原本就讀的,都穿著學院統一發放的衣服,新舊學生,一目了然,隻是那些新生當中,有的衣著華貴,錦緞彩綢。有的穿著青衫不履。十分簡樸,貧寒子弟,與門閥世家,更是一目了然。

今年的科考,向廣大貧寒子弟,洞開門戶。所以有一大批的學子,湧入京城當中。而同樣,作為大涼的最高學府。招收新人,製度自然也有所變動。其中也為貧寒子弟,留了條門路,隻是現在看來,效果不大好。

還有一些人,陸陸續續走進大殿當中。直到辰時一過。鍾聲敲響,林山書院的院門就此關閉。

兩位司業才在下手坐好,時不時的,看向坐在高位的段子黎。緊張得手心冒汗。

段子黎好像並沒有察覺到時辰已到的模樣,端然而坐,靜靜品茶,仿佛真的是來觀禮的,直接把自己當成了透明人。

可是…他可以把自己當成透明人,當成不是人都行,這些下屬們不能越俎代庖,逾越上級呀。

兩位司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終是不敢上前。

“包司業,你去吧。”個頭瘦小的中年男子,挑了挑眉,拽了拽,旁邊人的衣袖。

包司業甩袖躲開,瞪他一眼“憑什麽我去,你怎麽不去?”

“這次典禮,由你主持呀!”某人振振有詞,堅決不去。

包司業偏頭看了他半晌。堪比臉盆的大臉忽然皺起,笑得見牙不見眼。

“沒錯,這次大典由我主持,所以孫司業,服從命令。”

孫司業一哽,齜牙咧嘴地看了他半晌。最終垂下眼來,硬著頭皮上前兩步。

“殿下,一切準備就緒,可以開始了。”

段子黎好像這才恍然驚醒。略顯茫然的看了二人一眼,點了點頭。“開始吧。”

孫司業狠狠的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退了下去,揮了揮手,早就站在一邊,聽候命令的主薄這才戰戰兢兢的,上前幾步,開始點名。

段子黎漫不經心的放下茶盞,靠在椅背之上,閉目養神。對於麵前發生的事情,好像一點都沒放在心上,聽得有些昏昏欲睡。他這個樣子,看這兩位司業眼中那簡直是,心花怒放,天助我也。

兩人對視一眼,擠眉弄眼,相互笑笑。自覺得高枕無憂,鬆了口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著那些破格錄取的學員,也沒那麽,不順眼了。

南靈笙心中暗笑,這個人還真會裝,看著下方,站著上千的人。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靜靜而戰。有的沾沾自喜。有的幸災樂禍,更是如同看傻子一般。然而當她看到站在人群當中的南敏浩時,眼眸眯了眯。

父親還真是護著這個兒子呢,母親和妹妹的出了事,而他,卻半點牽連都沒有,反而被送進林山書院避嫌,這點心思,真是難得。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點名已經結束。兩位司業與黎王殿下再三推辭之後,終於上台發表訓誡。隨後就是從政從軍,分配瑣事,今日的大禮,算是結束。

就在眾人都鬆了口氣的時候。段子黎漫不經心的詢問了一句,聲音雖平淡,但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聽聞,公子張岸,寫得一手好行書,在淮安,一是有名的才子,一篇,論國泰民安賦更是辭藻華麗,令人深思,不知可否出來一敘?”

此言一出,滿堂驚聞抽氣之聲,包司業更是差點,連手上的茶盞都拿不穩。咣當一聲杯蓋落地,幾滴茶水,濺在他身上。他一驚之下慌忙將茶盞,放在桌上用衣袖掩飾。

偏頭就看到一邊的孫司業同樣臉色蒼白,滿是驚恐。就知道,段子黎今天突然到來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果然是這樣。

張岸,為什麽偏偏指名道姓的,是張岸!那小子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上哪裏,去尋一位張岸?

“兩位司業身體不適嗎?要不要本王尋太醫過來看看?”段子黎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身體不適,四個字咬的很重。

“多謝殿下關心,下官沒事。”

南靈笙心中好笑,上前一步,看著滿殿的人再次重複一聲“張岸可在?殿下有請!”

銳利的視線掃視一圈,將所有人的神色都盡收眼底,敏銳地發現第四列的第十三個人,臉色煞白,不自覺的垂下了頭。

“張岸可在?”

她又說了一百,清脆的聲音,在大殿當中回響,然而仍舊沒人應答,時間一點點過去,氣氛僵硬了起來。

“殿下…張岸,可能有事耽擱了,並沒有來。”孫司業頑強鎮定了心神,上前回話。

“原來是這樣。”段子黎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麽,偏頭想了想。輕描淡寫的又叫出一個人的名字和履曆,氣氛再次僵硬。

“濟南程遠,程公明老將軍的重孫,熟識水性,善於造船,不知是哪一位?本王,對水軍的建設很是上心,若是有空,可以出來聊聊。”

“荊州童鞍,才是惠民,精通排兵布陣之法,曾經組織村民與強盜對抗,在沒有像樣武器的情況下,竟然贏了,本王甚是佩服,想與其切磋一二。”

連續叫出三人的名字,都不見有人響應,段子黎疑惑的的偏過頭來。聲音乍然冷若隆冬冰雪。

“兩位司業,難道他們都有事,來不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