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完化劍為犁,伊甸翻身跳下城牆。
他剛穩住身形,正準備對那個積雪覆蓋的龐然大物使用卡牌,肉山卻有了動靜。
瘦小的人影從積雪中鑽出,指揮這座由士兵血肉組成的怪物向進入城內的不速之客發起攻擊。
伊甸被迫放下手中已經發動一半的卡牌,閃身躲過肉山肢體地橫掃。
趁著敵人攻擊的間隙,他借助匕首的能力遁入暗影,打算定住肉山以後再用卡牌收尾。
沒等他靠近,他的敵人就做出了對策。
端坐在巨物頭頂的佛納羅·闊普斯·莫諾主教平舉的法杖裏綻放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將企圖接近的暗影困住。
【糟了。】
伊甸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解除暗影化,通過翻滾躲過了肉山觸須的重砸。
可惜敵人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不等他從地上站起,另一根觸須從側麵接近,想要置他於死地。
危急關頭,小白從天而降,一把拉住伊甸的衣服,將他帶到城牆上,看著下方被觸須砸出巨大凹陷的城牆,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肉山的觸手暫時沒辦法伸到城牆上來,因此,他決定先用神聖眼淚消耗一下這隻怪物,等到時機成熟,再用化劍為犁收尾。
想法雖好,但佛納羅並非毫無理智的瘋子,他看出了伊甸的意圖。
於是,數個身披殘破鎧甲的上半身從肉山頂部飛出,落在兩人所處的牆段上。
因為佛納羅對於人體藝術的癡迷,這些上半身並沒有扭曲或是異變,除了雙眼緊閉以外,這些前要塞士兵和他們活著的時候別無二致。
伊甸沒有輕視這些看上去行動遲緩的家夥,他始終與它們保持距離,隻敢用神聖眼淚進行消耗。
當第一個半身倒下以後,它的同伴們貪婪地撲到屍體之上,大口吞食著因為失去魔力供應而不斷溶解的軀體。
很快,它倒下的地方便什麽也不剩了。
從未見過此等場景的小白強忍住反胃感,用硫磺火將飽餐一頓的半身化為鹽像。
硫磺火中的罪孽驚動了佛納羅,他轉頭看向這個外表奇特的構造物,命令肉山對她發起進攻。
一條觸須脫離了山體,以極快的速度撞在小白身上,雖沒能擊穿小硫磺火化的身軀,但巨大的衝擊力卻帶著她一塊跌入城下的積雪。
伊甸本想湊到牆壁觀察小白的情況,但接二連三地高速觸須讓他疲於招架。
情急之下,他隻得換出生命氣息,給自己套上一層聖盾。
擁有聖盾以後,伊甸便不用再擔心這些四處亂飛的惡心觸須。
他站在垛口上方,重新拿出化劍為犁,準備將這座小山連同上麵的主教一塊放逐到虛空當中。
他顯然低估了對手的實力,聖盾雖然可以讓他暫時無敵,但卻不能賦予霸體。
佛納羅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在他的控製下,肉山的正麵裂開一張巨口,無數形狀怪異的肢體從中射出,試圖阻止伊甸使用那張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卡牌。
它們成功了,即使聖光柱能夠輕鬆淨化這些肢體,他也沒能成功發動手中的卡牌。
那些肢體總能在飛灰湮滅之前碰到卡牌,打斷他的行動。
如此規模的攻擊對肉山而言同樣不是什麽輕鬆的事情,它的外表仿佛缺水的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下去。
等到聖盾消失,那隻怪物已經從山退化成房屋了。
即便如此,伊甸依然想不出什麽好的勝利方法。
雖然“暫停”早已充能完畢,但在這裏浪費一次時停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因此,他將雙手對置於身前,不斷往中間填充眼淚,嚐試複刻對陣礦區主教時的攻擊方式。
肉山像是感知到了壓縮眼淚的威脅,它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巨口再次張開,想要打斷伊甸的行為。
佛納羅卻像是沒有看到耀眼的白光一樣,用手輕拍肉山的頂部,示意它放鬆下來。
如此詭異的舉動引起了伊甸的警覺,但此刻的他已沒辦法終止眼淚的壓縮,隻能強撐繼續下去,同時在心裏自我安慰。
【他準是在詐我,想要逼我主動停止攻擊。】
最終,那顆神聖眼淚被壓縮到極致,其中的純淨聖光因為密度過高而化作液態溶解在眼淚當中。
眼淚所釋放的光與熱甚至影響到了周圍的環境,積雪因它而融化,並穿上一層純白色的光衣。
隨後,這顆二重壓縮眼淚被伊甸用力推了出去。
麵對如此可怕的威脅,求生的本能蓋過了主人的安撫,肉山揮舞著觸須,試圖攔下這顆由八十一顆眼淚聚合而成的超級眼淚。
這一愚蠢的舉動最終以失敗告終,那些幹癟的觸須隻是被聖光照到便化為灰燼,足以將溫度抬升到零上的溫暖光芒照耀在山體上,不斷淨化著被困於山中的亡魂。
眼看肉山即將解體,佛納羅對準眼淚擲出手中的權杖。
權杖在接觸到眼淚的瞬間破碎,熟悉的黑色物質從中湧出,試圖汙染這種在原罪教看來源自初火的光芒。
不巧的是,伊甸的聖光並非源自初火,所以黑色物質失敗了。
但它們又沒有完全失敗,徹底湮滅以前,這些信仰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濃縮聖光,讓光芒變得微弱。
盡管眼淚還是撞在肉山之上,但因為弱化的緣故,沒能取得伊甸想要的結果,他氣喘籲籲地靠在城牆上,準備發動“暫停”跑路。
不過他的對手看上去比他更加狼狽。
佛納羅輕鬆的表情因為信仰權杖的失效而破碎。
一出即使是最有名的川劇大師也沒辦法複製的變臉大戲在他臉上上演,使他看上去十分滑稽。
無意中看到主教表情的伊甸鬆了口氣,他放下“暫停”同時拿出化劍為犁,準備把佛納羅連他的造物一起送進虛空。
卡牌在伊甸手中不斷閃爍,眼看著卡牌具象出的長劍虛影將要化作耕具,肉山再一次有了動靜,由骨骼製成的長劍劃開肉體,身著骨鎧的士兵從中走出。
不,那並非骨骼製成的鎧甲,而是士兵的骨骼。
伊甸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臉色瞬間陰沉下去,他臨時改變了卡牌的對象,任由那道放逐之光射向正在欣賞自己造物的佛納羅。
沉浸在“完美”作品當中的縫合主教被光線命中,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的目光依舊沒有從士兵身上移開。
進入虛空的前一秒,佛納羅大喊:“見證我最偉大的造物!”
因為操縱者的離去,肉山本能地耗盡了最後的生命,如爆破過的樓房一般轟然倒塌。
與此同時,士兵拔掉了插在脊髓上的臍帶,用那空洞的雙眼注視伊甸。
“亡語...”
伊甸強打起精神,準備迎接之後的戰鬥。
擺脫觸須糾纏的小白也在這時候飛上城牆,認為伊甸已經油盡燈枯的她擋在他身前,準備為他爭取足夠的休息時間。
“不用你給我爭取時間,到後麵去,我沒你想得那麽脆弱。”
“別逞強啦,接受我的保護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反正你已經被我救過一次了,再說現在的我也不會死,你沒必要擔心我。”
“......”伊甸默默拿出那張紅色的火殺,將其舉到小白眼前,“等我把這張卡用掉再說。”
語閉,伊甸繞到小白前麵,對攀爬中的士兵使用了火殺。
卡牌在頃刻間化作赤紅的火焰向城牆下方擴散,積雪在火焰的溫度下大片大片地融化。
升騰起的蒸汽在城牆下方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讓人看不清下方的情況。
蒸汽和火焰的洗禮下,士兵發出了慘烈的嚎叫,百度的蒸氣無視了覆蓋體表的外骨骼,從雙眼灌入,給他帶來了極致的痛苦。
不僅如此,高溫還燙壞了部分**在外的神經,讓他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直直地摔進高溫蒸汽當中。
要塞內此起彼伏的慘叫讓伊甸都有些不忍心了,他沒想到區區火殺居然能造成如此大規模的殺傷。
【這下虧大發了。】
小白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她懷疑地看著伊甸,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偷偷使用了烈焰風暴。
“沒,那真的隻是一張火殺,和烈焰風暴沒有任何關係。”
察覺到小白的目光以後,伊甸第一時間便意識到她究竟在懷疑什麽,特地從房間裏拿出烈焰風,放到她麵前
“那為什麽...趴下!”
小白一把拽住伊甸的衣服將他按倒在地上,險之又險地躲過了從城牆下方刺出的骨刃。
“現在我真的油盡燈枯了,小白,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伊甸連滾帶翻地躲過骨刃穿刺,逃到了一個士兵暫時夠不著的地方。
女孩左手化劍抵擋住士兵的攻擊,囑托道:“行,你在那好好待著,別給我添麻煩。”
打著打著,她感覺有些不對,士兵的攻擊方式似乎正隨著戰鬥進行而不斷優化,攻擊方式也從單一的揮砍穿刺進化到招式頻出。
就在剛剛,士兵用左手的骨盾擋住了小白的斬擊,趁著攻擊間隔用骨刃貫穿了她的身體,其中的汙穢迫使她放棄了接觸骨刃的軀體並向後撤退。
伊甸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他扶著旁邊的牆壁起身,準備用神聖眼淚來掩護小白。
神聖眼淚在接觸到士兵骨鎧之後仿佛硫酸一樣冒出陣陣白煙,部分骨鎧在光芒照耀下變成黑色並散發出難聞的惡臭。
見攻擊生效,伊甸正準備繼續攻擊,卻看到士兵放棄了近在咫尺的小白,朝著自己跑來。
積雪最大程度地延緩了士兵地進攻,給了伊甸重組的逃跑時間。
就在這時,火殺產生的火焰將城內大大小小的物件焚毀殆盡,唯有一件心型的吊墜幸免於難。
失去特殊容器遮掩的吊墜引起了聖心的反應,令他身形一頓。
就是這片刻的僵硬讓士兵有了接近他的機會,聽著耳邊響起的破空聲,伊甸迅速發動遁入暗影之中,不給對方傷害自己的機會
預想中的聖光並沒有出現,伊甸突然意識到製造聖光的人已經被自己放逐了。
他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在回響消失之前用陰影固定住試圖攻擊自己的士兵。
“劈了我這麽久,也該輪到你挨劈了。”
伊甸從房間裏抽出小斧子,對準士兵的腦門就是一斧,黑色的斧刃與白色的骨鎧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無限耐久的小斧子當然是不可能碎裂的,碎裂的隻會是士兵的頭盔。
“哢噠。”
小斧頭劈出的裂紋還在向下蔓延,匕首的效果尚未結束,士兵的頭盔上便布滿了裂痕,暗影刃穿過,頭盔徹底破碎。
頭盔內的情況看得伊甸心裏發毛,他差點沒躲過士兵的又一次劈砍,避開這次攻擊以後,他艱難地對士兵射出了最後一顆神聖眼淚。
眼淚撞在那顆**在外的大腦上,徹底終結了士兵那飽受折磨的生命。
那對即使顱骨破碎也不斷舞動的眼珠無力地垂在脊椎之前,昭示著戰鬥的結束。
可這樣的勝利並不能讓伊甸感到喜悅,原罪教的殘忍行徑在他腦海中劃過,他不受控製地握住雙拳,想要抑製那沒辦法用語言描述的憤怒。
他跳下城牆,將自己埋在冰冷的積雪當中,試圖借積雪的寒冷來冷卻自己的憤怒。
伊甸大可以任由自己被大雪掩埋,小白卻不能看著他深埋於積雪之下,女孩飛到他的身邊,將他從凹陷中挖出。
“冷靜,憤怒是沒辦法讓死人複生的,它隻會讓你失去方向,一股腦地撞進敵人的陷阱,伊甸,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也很冷靜,你忘了?新身體不會和死人共情...所以我早在跳下城牆的時候就已經冷靜下來了,但...我沒辦法接受這種情況,隻好用雪葬自己的方式來抗議。”
伊甸歎了口氣,將手伸進充能完畢的卡牌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