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冰雪早已因高溫下而消融,擋在伊甸麵前的障礙也依舊存在。

空氣中布滿了草木燃燒的餘燼,風暴離去的地方更是被充斥著蒸汽,地麵也是一片泥濘。

他唯一能夠輕鬆跨越的,就隻有附近這一小塊幹燥的地麵。

但眼下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給伊甸浪費了,草草收拾好小白的本體,確定沒有物品遺漏以後,他用盡全力從薩利身邊逃開,即使鞋子因為泥濘而脫落,也不敢回頭撿拾。

不同於沒有殺意的法蘭公爵,薩利對兩人的敵意已經到了時停都沒辦法屏蔽的程度。

正是這無視時間的負麵情緒,伊甸才逃得如此狼狽。

然而,就算他已經非常努力地在逃跑了,腐敗依舊緊隨其後,薩利從始至終隻比他慢了一步,跨越時空的一步。

如果“暫停”失效時這名傳奇教宗的目標仍在普蘭諾境內,那麽他便可以輕鬆找尋到自己的目標。

這次,薩利寧可浪費時間也不願放過任何幸存者。

伊甸清楚這點,也確實在努力跑路了,可惜現在的他並沒有達到一小時幾百公裏的程度,即使時停即將結束,他也沒能跑出普蘭諾領。

三十公裏很長,但對於一座接近一萬平方公裏的伯爵領來說卻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給伊甸一個小小時,他或許能逃出去,可“暫停”隻給了他半個小時。

無路可逃的情況下,他失神地坐在地上,一臉絕望地看著赤紅色的天空,他抬起雙手,準備用它們捂住雙眼,讓自己死得好看一些。

但偏偏就是這種萬念俱灰的時刻,伊甸卻找到了逃脫的方法。

而那足以躲避傳奇追捕的方法,便是幾天前安娜留在自己手上的空間裂隙。

看著那道灰白色的奇異傷口,伊甸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他將精力全部集中在裂隙上,以半顆藍心為代價令它能夠在時停中不斷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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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停”表麵金綠色光芒不斷閃爍,昭示著時停即將結束。

4

空間裂隙從魔力心之容器中汲取到能量,它脫離了伊甸的雙手,在泥濘的平原上具象出一個極小的圓環。

3

圓環不斷擴大,伊甸隱約能夠看到對麵的情景——一個光線昏暗的通道。

2

空間裂隙從最開始的拇指粗細擴大到可容一人通過,裂隙對麵的景象清晰地映入伊甸眼簾,他看到了位於通道前方的普蘭諾幸存者,還有那個緊跟在父兄身後的少女。

1

金綠色光芒徹底暗淡,停滯的秒針有了向前的趨勢,一種一點從未聽過的聲音在寂靜的世界裏回**,但...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不顧形象地跳進那條由時空裂隙幻化的地道片段之後,伊甸在時停結束前逃到了幸存者身邊。

徹底關上的空間裂隙讓他意識到:自己,安全了。

是的,伊甸終於安全了,在這條位於地下百米且遠離普蘭諾的地道裏,他總算不用擔心自己會成為原罪的傀儡,為那該死的教宗謳歌毫無意義的偽神。

他終於可以放鬆...是不可能放鬆的,麵前疑惑的幸存者和房間裏心急如焚的小白都等著他去安撫,在處理完一切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有休息的時間。

“艾薩克先生,你是怎麽做到的,我明明沒有接收到任何呼喚,可為什麽...還有你的頭發...”

果不其然,感知到空間波動的少女停下腳步,轉身詢問伊甸他是如何使用空間裂隙的。

不光是她,就連她的父親和哥哥也同時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老伯爵是單純的好奇,德溫特則一臉敵意,好像某人準備搶走他妹妹似的。

這個剛晉升為正式法師的年輕人顯然是想多了,或者說,貴族生活從未湮滅他的本性,家園破碎讓他在失去一切的同時能夠以另一種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所以德溫特很合理地想歪了。

但伊甸並不打算給他們擴大誤會的機會,他當機立斷,讓德溫特強行咽下了他那尚未說出的問題。

“抱歉,這與你們無關,我隻是碰巧遇到了原罪教的教宗,然後這道印記便自動展開,然後我就來這了,其中是什麽原理我也沒有搞懂,至於這頭發......這是我的私事,請你們不要過問。”

為了徹底堵住其他人的嘴,伊甸補充道:“安娜小姐,我覺得你那身為議會法師的兄長應該比我更容易弄懂其中的原理,你們可以去問他。”

說完,伊甸拉著剛從房間裏鑽出,此刻正一臉懵逼的小白跑到隊伍最後方。

老伯爵見他這樣,也知道這個發色奇異的旅法師有某些秘密不想讓他們知道。

為了讓這個在本世界拯救自己女兒的好心人沒那麽難堪,老人向其他人做了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前去打擾。

“小伊,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會跑,這種絕境你都能跑掉。”

從分身那共享到時停中發生的事情後,小白非常慶幸,她原本用生命掩護伊甸的計劃可以就此作廢了。

“哪裏哪裏,不過是歐非守恒罷了,如果沒要塞前的抽卡釋放非氣,我也不可能在最後關頭看到安娜留給我的裂隙,更不可能隻消耗半顆藍心就逃出升天,這都是命!”

即便是現在,伊甸也沒能徹底忘記那種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惡意,他一度感覺那種惡意會將自己吃幹抹淨,可現在看來,終究是自己獲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瞧把你能的。”小白白了他一眼,“能逃出來就已經很不錯啦,以後還是穩健點吧,不是每次都有傳送。”

“有些虧早點吃就早點長教訓,比方說這一次,我雖然跑得很狼狽,但我弄清楚了公爵級的真正實力,以後在碰到類似敵人的時候就不容易死。”

“即使是跑,也不會跑得比現在更狼狽,說到底我還是賺的~”

“行行行,你永遠不虧,可我呢,我又不能在時停裏行動,隻能像根木頭一樣杵那等著,你知不知道這種不知結局的等待有多傷人!”

小白的情緒有些失控,她擔心自己剛複活沒多久命運就來一個兩極反轉,讓伊甸變成死掉的那個,已經失掉十一年光陰的女孩不想再失掉另一個十一年了。

“咳咳,抱歉,是我沒能抵擋住兩張風暴的**。”伊甸很輕鬆就猜出了對方的心思,但這樣的結論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隻好試著裝糊塗糊弄過去。

“你這麽一說我也有責任,當初不該在撿到虹水晶以後慫恿你的,對不起......”

“額...雖然我壓根就沒想到這回事,不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吧。”

“信不信我用硫磺火呼你臉?”

“不信,你舍不得~”

“......”

兩人在歡聲笑語中護送普蘭諾幸存者來到海文附近,剛一出地洞,伊甸就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好,艾薩克先生,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夠從死神手裏救下他們,也許我該收回對你的偏見,即使是名不見經傳的野法師,也有可能做到神祇們力不能及的事情。”

“法蘭公爵......”

光聽聲音,伊甸就猜出了這個背對著自己的家夥的真實身份。

但他搞不懂的是,為什麽這家夥能夠提前預測到自己的逃跑路線,難道他的感知範圍可達地下百米?

“別想太多,我的眼睛可沒辦法穿透厚實的土壤,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是因為布克早就把通過安妮把你們的目的地告訴我了。”

“安娜......”

“對不起,艾薩克先生,我相信奧德爾爺爺不會傷害我們,所以...”

這樣的回答讓伊甸閉上了眼睛,他本想悄咪咪地把幸存者送到,等德納爾涅解除了對自己的通緝以後再帶著小白到大陸各處旅行。

老伯爵這一出直接把他的後路給堵死了,導致他不得不提前麵對法蘭公爵這個龐然大物。

“艾薩克先生,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對你做些什麽,擁有拯救他人能力的你早已不是我的敵人。”

奧德爾·弗朗索瓦轉過身子,從虛空中拿出一塊刻有點燃火炬的勳章,鄭重地為伊甸帶上。

“現在,你不再是德納爾涅的通緝犯了,我代表火焰法蘭正式授予你傳火者的身份,從今往後,法蘭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伊甸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高規格的待遇,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局促。

“您的意思是,就算我前往斯萊瑟堡,您也不會施加阻攔?”

“當然,一個劣跡斑斑的邪術師會趁著邪教肆虐到處搶掠珍寶,而一個高尚的傳火者卻會盡力去拯救每一個人。艾薩克,你用實際行動向我證明了你的立場,同為傳火者,我自然不會讓你難堪。”

“多謝您的好意。”伊甸略帶歉意地說,“但我目前並沒有為貴族效力的打算,最多在海文待一陣子,還請您見諒。”

“我理解。”也許是在伊甸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法蘭公爵怕了拍他的肩膀,“人就應該趁著年輕到處走走,為老年生活積累更多有趣的事情。”

【我和你很熟嗎,就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記得十多天以前你還想要弄死我來著,真麻煩,難道七宗罪和四騎士也跟著糞蟲穿過來了?】

上一次見麵給伊甸留下了一個很壞的印象。

他因此對公爵產生了懷疑,認為對方是七宗罪之首“傲慢“在這個世界的人間體,原本愉快的心情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弗朗索瓦老先生,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那麽我想我該離開了,離開海文這麽久,我需要回去看一看,順便交代一些事情。”

得到公爵的允許後,伊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地道出口。

“老先生...布克,我看上去有那麽老嗎?”

麵對看著長大的外甥,奧德爾放下了貴族的身段,如一個普通長輩那樣問道。

“奧德爾舅舅,我認為您需要改變自己的說話方式,哪怕是麵對不熟的人,也不應該用這種語氣,更何況是向來不喜歡同戰士打交道的法師。”

“以前可沒有這種規矩,我當初就應該勸諾曼取消他們的特權,現在倒好......對了,那小子究竟是怎麽救你們出來的,我和那雜種打過交道,他不像是會輕易鬆口的人。”

意識到自己不該在孩子麵前過於輕浮,公爵臉色一變,轉而詢問起別的事情。

老伯爵則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艾薩克沒能救下我們,或者說,他沒能救下這個世界的我們,我和迪文都是被他用法術從別的世界召喚過來的。”

“你確定自己沒在開玩笑?議會研究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前往其他世界的方法,他一個野法師怎麽可能做到。”

奧德爾的反應和穿越之初的德溫特一樣,他也不願意相信這種在他看來完全沒可能的事情。

“父親他...沒有開玩笑,我們確實是被艾薩克從其他世界召喚過來的。”

為了說服公爵,德溫特替自己的父親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憑什麽?”

“議會將法師劃分為七個層次,分別是:學徒,正式法師,研究者,法碩,博學者,議員,議長。”

德溫特選擇用事實去說服奧德爾,他說出了一個貴族時期的自己怎麽都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即使事實擺在眼前,這位固執的法蘭公爵依舊不願相信,他又一次問道:“布克?不,我記得我從未和你說過這些事,他是怎麽知道的?”

“在我的世界,原罪教同樣對普蘭諾發起了攻擊,隻不過我被一名議員救下了,在他的幫助下,我加入了議會。”

說著,德溫特在手中凝聚出象征著議會成員身份的水晶長劍。

“您應該認識那位名叫比格·阿爾伯特(Big·Albert)的議員。”

“......”

強而有力的證據讓法蘭公爵再也沒辦法嘴硬,他難得陷入了沉默,幾秒鍾後,他接受了這件可能性幾乎為零的事情。

“好吧,看來艾薩克身上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可他為什麽不是我們的敵人?那樣我就可以直接從他身上搶走這些秘密......”

“奧德爾舅舅,您應該多向羅伯特(Henry·Robert)宰相學習說話的藝術,這樣的話很容易引起他人誤會,屆時不僅得不到友誼,反而會將他人越推越遠。”

後輩地囑咐讓即將度過第一百零二個生日的法蘭公爵臉上有些掛不住,隨便答應了幾句便跑得無影無蹤了,留下幸存者們站在坑道出口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