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跟在桑德斯隊長身後,穿過稀疏的營帳,來到更加稀疏的訓練場旁邊,即使今天是工作日,靶場上也沒幾個人在訓練射箭。

“不會...這就是全部的敢死隊員吧?”

看著幾個圍坐在箭靶旁對著沙盤摸魚的年輕小夥,伊甸的心情瞬間跌至穀底,無數關於刺頭的傳聞在他腦中浮現,一拳又一拳地捶打著尚未成型的培訓計劃。

“你知道的,艾瑪大嬸的麵包店每周五這個時候都提供免費的白麵包。”

“白麵包...”

伊甸已經無力吐槽這些敢死隊員了,按理說現在隻是停戰時期,他們就算不願意天天訓練,好歹也得做個樣子。每天待在軍營裏,公爵過來巡視也好看一些。

像這種樣子都懶得做,直接跑出去領免費麵包的軍人他真是第一次見。

“你是外地人,當然不知道艾瑪大嬸做的麵包有多好吃,以我的錘子發誓,那麵包簡直能和諾曼底陛下的早餐相提並論。”

大衛顯然沒意識到伊甸的關注點在哪,還擱著一個勁地推銷著艾瑪大嬸的白麵包,不過他的推銷聲也不是啥用沒有,至少那邊的幾個年輕人沒有繼續摸魚,而是起身朝這邊走來。

“大衛叔叔,您今天怎麽沒有去麵包店領麵包?”

為首的棕發青年似乎是幾人的領導者,他下意識地繞開伊甸,來到桑德斯隊長麵前。

“要我通知其他人幫您帶一份...”

“當然。”大衛沒有半點年長者的架子,以近乎搶答的速度打斷棕發青年,“還有,記得讓索利斯和其他人早點回來,奧德爾給你們請了一位新教官。”

“我會的。”年輕人答應一句,然後回到沙盤旁邊,拿起一個與自己長相相似的棋子,“索利斯,大衛叔叔叫你們早點回來。”

“別忘記讓他們帶白麵包。”

“哦,他讓你們別忘記多拿一份麵包回來。”

棕發青年又對棋子補充幾句,然後將其放下,跑回桑德斯身邊。

“現在您可以告訴我們那個教官是誰嗎?”

大衛用力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然後提醒他向後看。

“沒人啊。”

由於伊甸長得和他們之前的教官有很大出入,所以不論是棕發青年,還是他的小夥伴,都沒有把這個連胡子都沒有的白發人當回事。他們甚至以為這是教官對他們考驗,考驗他們能否在短時間內找出隱身的敵人。

“咳咳,別找了,我就是你們的教官。”伊甸尷尬地攔住準備發動隊友找人的青年,對他說道。

“你?”青年露出和大衛之前一模一樣的表情。

“布萊恩,我們應該相信他嗎?”

另一名敢死隊員靠過來,詢問棕發青年。

“還是繼續找吧,說不定教官的任務就是排除各項幹擾並找到他。”

“......算了,還是直接拿事實說話吧。”

伊甸也懶得和他們講道理,事實上他也認為自己解釋不了現代戰術的由來,索性把一切歸應用自己在遺跡中找到的古書。

反正上個文明連工業革命都搞得出來,沒理由搞不出現代戰術。

回憶起雷納多在談論工業成果時提到的比格·阿爾伯特的發現,伊甸頓時覺得自己這話可信度非常高。

“傑瑞,你找到教官了嗎?”

“還沒,要不還是等索利斯他們回來再找吧,光憑我們幾個根本沒辦法找到移動的隱身目標。”

然而年輕的敢死隊員們壓根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隻是一個勁地在靶場周圍搜尋著“教官”的身影,即使所謂的隱身教官根本就不存在。

“你要想笑可以直接進去笑,沒必要故意憋笑,嗤嗤嗤的聲音聽得我很難受啊。”

敢死隊糟糕的表現讓伊甸目不忍視,身後女孩憋笑的聲音更是讓他耳不忍聞,要不是他的本體沒法直接進入房間,可能伯雷坦早就沒有伊甸·艾薩克這一號人了。

“這不是照顧你情緒嘛,誰不知道你聽得到裏麵的聲音?”

“我更希望你別照顧我的心情。”

趁瑪格麗莎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說的話上,伊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她的雙手,一把給她丟到房間當中。

“笑,給我使勁笑,不笑完不準出來。”

他怒氣衝衝地對著裏麵喊幾句,然後將視線轉到敢死隊的方向,看著他們在靶場裏做無用功。

“布萊恩,你說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被稱作傑瑞的灰發隊員突然停下腳步,“也許我們應該到別處找找。”

“你說得對,吉米,但我覺得他不可能出超出我們能力的考題,也許...他就在我們後麵等著我們往別處跑呢,還是繼續找找吧。”

這話我讚成。

聽完布萊恩的分析,伊甸滿意地點點頭,至少他有一個地方說對了——敢死隊的新任教官現在確實站在他們後麵。

“朋友,我就說教官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計,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這些小夥子可不會在乎長官的顏麵。”

大衛一邊吃著其他人給他帶的白麵包,一邊勸說伊甸放棄訓練敢死隊的想法。

“作為英雄,你為伯雷坦做的事已經夠多了,聽我的,到帕裏斯周圍的森林轉轉,享受一下生活,別讓自己的精神一直緊繃著。”

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另一塊長棍麵包:“來一根?這可是新鮮出爐的艾瑪麵包,還冒著熱氣呢。”

麵包就麵包,怎麽搞得跟香煙似的...

伊甸雖然不需要進食,但也不好拒絕桑德斯隊長的好意,隻能半推半就地拿過麵包。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根長棍麵包居然不是自己印象裏難以下咽的木屑麵包,恰恰相反,艾瑪麵包不論是味道還是硬度,都與現代麵包極為相似。

怪不得他們會搶著領麵包,中世紀的現代食品,換我我也搶。

在心裏感歎過麵包的口味之後,伊甸主動找桑德斯隊長聊起關於其他敢死隊員的事情。

“他們啊...”大衛嚼著麵包,含糊不清地說道,“他們不相信你是教官,找奧德爾證實去了,估計還要過一會才能回來。”

“好吧。”伊甸囫圇咽下整根麵包,繼續望向在廣場中央找車庫龍的敢死隊員。

“布萊恩,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吧,我都能聞到艾瑪大嬸的麵包的氣味了。”

金發隊員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由於蹲起太多次,他現在根本沒辦法繼續轉圈,隻能期望副隊長允許自己休息。

“動動你的腦子,萊恩,動動你的腦子,既然這個教官能說服大衛叔叔給我們施加幹擾,就說明他比我們想得要...”

“別白費力氣了,布萊恩。”另一個長相與布萊恩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輕人帶著一大群手捧麵包籃子的隊員向靶場走來,“我問過弗朗索瓦先生,他說白頭發的就是我們的教官...”

“白頭發...”

一時間,在場所有敢死隊員的目光都集中在伊甸身上。

除了已經累到沒力氣抬頭的萊恩·皮埃爾。

“你說...”

“他是...”

“我們的教官?!”

布萊恩和傑瑞在這時候表現出驚人的同步率,差點就要一起撲上來揪著索利斯的脖子問話。

“我也不信,但公爵沒必要對我們說謊,況且我問奧姆將軍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

索利斯往嘴裏麵塞著麵包,同時來到伊甸麵前:“這是你的那份,雖然我不喜歡被同齡人教訓,但...誰叫你能戰勝原罪教宗呢。”

“你說他戰勝了原罪教宗?!”

這下布萊恩和傑瑞徹底坐不住了,他們飛撲向索利斯,將他按倒在地。

“冷靜點,布萊恩,太過急躁可沒辦法成為一名優秀的戰士。”

“怎麽說呢,這個戰績安在我頭上有些勉強。”索利斯見麵先遞麵包的行為讓伊甸對他有一些好感,所以他選擇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緩解氣氛,“主要還是薪王的功勞,我隻是個打下手的。”

他盡量壓低聲線,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謙虛一些,但沒人信他。

尤其是某個憑空冒出來,留下一句話以後又憑空消失的將軍。

“我,尼索斯·奧姆,覺得你太謙虛了,因為歸火的薪王根本沒能力殺死同為傳奇的教宗。”

“......”

被尼索斯這麽一攪局,別說是一直不相信伊甸的布萊恩,就連桑德斯隊長看他的眼神都略有變化。

“好吧,我承認,原罪教宗四條命全是我殺的,現在你們可以接受了嗎?”

眼看著自己的話不僅沒能緩解氣氛,反而讓氣氛越來越凝重,伊甸幹脆破罐子破摔,向其他人講起自己對戰原罪教宗的全過程。

當然,其中有關卡牌盒和以撒教條的細節被他刻意替換成別的東西,以保證不會有人因為覬覦卡牌盒而對自己出手。

按理說講故事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因為越是麵對麵的故事會,聽眾就越會出聲打斷,但這次,在場這麽多人裏沒一個選擇插嘴。

我是不是不該用三國的打戲充數?這是被看穿了?

沉默的氛圍讓伊甸感到莫大的壓力,即使是他當高中老師的時候,班裏也很少這麽安靜。

“嗯,差不多就是這麽個事,順帶一提,那把砍下教宗腦袋的大劍現在在奧姆將軍手上,如果你們想看,可以找他要,前提是他願意給。”

“當——然沒問題!”尼索斯再一次憑空出,用類似唱戲的強調說道,“我,尼索斯·奧姆,非常樂意將這把屠戮傳奇的武器借給你們,(小聲)隻要你們支持我成為下一任法蘭公爵。”

這人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會出現麽...

盡管尼索斯出現的從來不是時候,但伊甸不得不承認,被他這麽一唱,氣氛一下子緩和不少。

尤其是在他拿出蕾茉妮雅之後,幾乎所有年輕人都對這把傳奇大劍充滿好奇。

除了索利斯·考爾。

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擠進去觀賞蕾茉妮雅的敢死隊員,這讓伊甸有些好奇。

“不進去看看?”

“戰場上決定勝負的從來不是武器,而是持有武器的人。”

索利斯拒絕正麵回答伊甸的問題,轉而談論起另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艾薩克先生,你覺得如果當時持有這把大劍的人不是你,而是諸如我們這樣的戰士,它還能砍下教宗的頭顱嗎?”

估計能,因為卡牌這玩意誰都可以用。

伊甸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裏的卡牌盒,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不能,譬如一扇堅不可摧的大門,如果安裝在一堵一推就倒的破牆上,也是沒辦法保護任何東西的。”

這話固然現實,卻和索利斯問問題的初衷吻合,他讚同地點頭:“您說得很對,我就是不想成為破牆,才站在這裏的。”

“你成不成破牆和看不看蕾茉妮雅有什麽關係,劍娘又不是吸x鬼,還能給你抽幹了不成?”

伊甸不是很能理解索利斯的腦回路,下意識問道。

“蕾茉妮雅?劍娘?吸x鬼?艾薩克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麽?”

生活在中世紀的可憐青年哪聽過這麽多現代名詞,他急切地追問道,想要從伊甸這裏得到答案。

“沒什麽,就是讓你別想這麽多,該看看,該學學,觀賞傳奇武器並不會讓你失去前進的動力。”

“可...我...我擔心...”

“沒什麽可擔心的,有目標才有前進的動力,光想著變成堅不可摧的牆,卻不考慮配套的大門,到時候別人照樣可以拆門而入。”

因為懶得講大道理,伊甸索性把自己教高中生那一套用在青年身上。

顯然,這一套話術天克青春期男生,索利斯尋思著尋思著就被說服了。

“您...說得對,過度節製不利於自我提升,隻有將節製和放鬆結合在一起,我才能像您一樣...”

什麽像我不像我的,你也想到處旅行?

伊甸不清楚索利斯到底琢磨出了個啥,但他覺得對方琢磨出的東西很可能對自己之後的訓練計劃有所幫助,就沒有出言打斷,而是默默離去,留給對方更多獨自思考的時間。

確定在場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自己之後,他將手悄悄伸向位於腰間的卡牌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