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伊甸躊躇地呆坐在書桌前,審視著自己花一個晚上寫出來的幸存者指南,不知道該不該把它當作訓練方針。
或許張紙上的內容在喪屍橫行的世界能發揮很大用處,但在深淵橫行的世界卻不一定。
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同時適用傳奇和深淵兩種場景的生存方案,伊甸也不會拿它充數。
“小白,你真的真的確定伯雷坦沒人寫深淵求生指南嗎?”
他不知道第幾次這樣詢問瑪格麗莎,後者也不知道第幾次用同樣的話回答他。
“真沒,話說你憑什麽認為一個男爵和一個市長能有這方麵的書,又不是傳奇...”
“就是問問,沒有算了。”
伊甸失望地歎著氣,他總是想著自己能遇到什麽天選之子級別的奇跡,結果一晚上下來,隻有女孩的白眼,沒有奇跡。
“換個問題可好?老是問一個問題顯得你像個複讀機。”
麵對瑪格麗莎不第n次反問,伊甸沒說什麽,隻是搖著頭,仿佛一個即將罹患老年癡呆的白發人。
他顫抖地撿起那張寫滿計劃的無魔法紙,走到地下室入口處,用力敲打著那塊掛在牆壁上的銅鑼。
是的,盡管絕大多數年輕人都對不能回家這事抱有很大的意見,但第一次在野外睡覺同樣是新奇的體驗。
威逼利誘之下,敢死隊半抗拒半期待地在哨所住下,成為伯雷坦最早入住一戰建築的新兵。
而入住近代建築的代價,就是習慣上也要和近代同步。
以往,這些年輕人可以一直睡到自然醒,然後慢悠悠地吃完早飯,慢悠悠地晃到訓練場,中途還有可能因為和鄰裏打招呼耽擱不少時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用睡覺的教練和不用睡覺的教練助手迫使他們必須在天亮前起床,否則他們身下的床板就會自動消失。
類似酷刑的鬧鈴服務讓每個人都苦不堪言,一些人在摔到地上以後,甚至萌生出逃課回家的想法,不過半封閉的哨所和瑪格麗莎無處不在的監視讓他們的逃跑成了徒勞。
“為什麽大衛就不用住在這!他明明也是敢死隊員!”
這是布萊恩第三次被“會說話的草”綁回哨所,不同於前兩次的沉默,這次他格外激動,就差掙脫繩索衝上來跟伊甸決一死戰。
“因為他有豐富的實戰經驗,而你們什麽都沒有。”
“這算什麽實戰!”
布萊恩沉默了,但他的兩個跟班沒有,尤其是傑瑞,他居然用一塊石頭劃開草繩,並試圖用它打暈教官。
“這就是實戰。”伊甸用一顆眼淚擋住飛來的石子,“從現在開始,你們的目的就是當著我們的麵從這裏溜出去,不論用什麽方法,隻要逃出去一個,你們就全部自由了。”
“你認真的?我們一共有五十三個人,哪怕決鬥不是你的對手,一起上也能...”
“盡管上,能出去一個就算我輸。”
“你說的。”
索利斯和布萊恩這對兄弟對視一眼,同時掙開繩索,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逃去。
兩邊分別是哨所的大門和後門,目前唯二沒有被鐵絲網或者其他東西擋住的出口。
然後他們就被瑪格麗莎丟了回來。
“嘿,這不公平,憑什麽這些泥土會變成手?”
布萊恩不服氣地叫嚷著,好像沒有這些泥手他就能離開一樣。
“看來你們不是很清楚我給你們的定位。”
伊甸拿出計劃清單,指著第一條對眾年輕人說道:“首先,公爵和桑德斯隊長希望我把你們訓練成一支不那麽容易死的隊伍,也就是讓你們從敢死隊變成不死隊。”
“你所謂的不死就是讓我們逃跑?”
萊昂大吼著從地上站起,盡管龜甲縛的方式讓他的站姿看上去很滑稽。
“別急,這正是我要說的。其次,由於你們將要麵對的敵人絕對包括傳奇,並且可能包括深淵,所以我決定先鍛煉你們的逃跑能力,不說當著公爵麵玩消失,至少別被我這個傳奇都不是的人抓住。”
“我們的武器呢?”
索利斯向前一步,同時用手勢示意其他人冷靜下來。
“現階段你們還用不上武器,不過其他裝備我倒是為你們準備好了,至於要不要穿,那是你們的事情。”
因為培訓方案過於簡陋,伊甸不得不使用這種故弄玄虛的方式忽悠敢死隊,以爭取完善方案的時間。
畢竟再沒意義的訓練也比摸魚要好,他隻能在法蘭待三個月,之後就要到大陸別處去尋找道具,不能把時間都放在休息上。
隨後,五套半透明的斥候服出現在哨所前的空地上。
由於經費不足,兩人滿打滿算也隻能湊出這麽幾套斥候服,但伊甸又不能直說這是自己錢不夠導致的,所以他選擇不說話裝高手,讓其他人猜這背後的緣由。
不過敢死隊員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衣服上,暫時沒人注意到數量問題。
“他們是什麽意思?”
布萊恩第一個湊到斥候服邊上,用手撫摸著這些專為潛行打造的裝備。
“顯然,他希望我們能借助這些看不見的衣服逃出去。”
索利斯摘下一頂頭盔,將自己的手掌放進頭盔當中。
“隻要我們穿上它,便可以在不借助法術的情況下實現隱身。”
“可是...如果我們放棄魔法,又怎麽...”
“你會法術?”
“不會,但我們總要去教會學習...”
“那就不要廢話,我們現在的首要目標是把人送出去。”
雖然是兄弟關係,但索利斯比布萊恩早出生兩年,這導致他既有未成年人的激進,也有成年人的穩重。
所以,當他呼籲其他人不要浪費時間,將精力全部放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沒有人提出異議。
“很好,現在,你們把這些裝備穿上,然後我們再討論逃出去的方法。”
索利斯隨便挑了十個隊員,讓他們分別穿上頭盔和衣服,然後圍坐在操場中央,用敢死隊特有的手勢進行交流。
“我該不該關注他們的手勢?”
哨塔上,瑪格麗莎小聲詢問問,由於敢死隊的手勢被亞當語判定為人話,所以即使她從來沒了解過這種手語,也能輕鬆讀懂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就太過分了,傳奇也不是每個都會語言通曉,還是給他們留點發揮空間吧。”
伊甸一邊回答一邊刪改自己的培訓計劃,他不是很關心下麵這夥年輕人能否想出逃離的辦法,所謂學習逃跑不過是拖延時間的借口而已。
“行吧,你繼續寫,我下去陪他們玩遊戲去。”
瑪格麗莎融化成一灘透明**,與整個哨所融為一體,以更好地監視敢死隊員們。
年輕人們卻不急著展開逃跑行動,因為他們的副隊長覺得現在並不是最好的逃跑時機。
由於桑德斯這個隊長現在不在哨所,所以索利斯副隊長的話就顯得格外重要。
半小時後,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從地上站起,帶領自己的小隊成員開始第一次逃跑。
他們先是來到鐵絲網邊,試圖徒手撕開看似脆弱的牆壁,但未經強化的身體在鋼鐵麵前一敗塗地,這場力量對抗的唯一結果就是他們手上多了不少血痕。
不過索利斯並不氣餒,之前的嚐試讓他明白,鐵絲網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突起的尖刺,而他們也不是完全拿尖刺沒有辦法。
盡管沒有能夠劈開鐵絲的武器,但他們還有五件皮革製成的隱身服,這些衣服多少能提供一些手部防護。
如果運氣夠好,他們沒準可以在五件衣服全部報廢前撕開一道容人出入的口子。
五名被選為隱身衣穿戴者的隊員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一同走向鐵絲網。
他們中的四人麵對麵站在一起,餘下一人則站在中間,手裏拿著頭盔,用頭盔上突起的裝飾抵著鐵絲網。
隨著索利斯一聲令下,五人同時發力,但鐵絲網卻沒有半點動靜,別說是斷裂,就連最基本的彎曲都沒有出現。
如此一來,傻子都知道這牆有問題,於是他們決定換另一種較難的方式將其中一人送到牆外。
依舊是五名穿著斥候服的隊員,他們中的一個走到鐵絲網之前,雙手緊抓著鐵絲網之間的縫隙,上半身前傾,同時把頭埋地,讓肩膀盡可能保持水平。
第二個人直接跳到第一個人的肩上,然後擺出同樣的姿勢,等待第三個人踩著自己上去。
其他沒有穿裝備的隊員也不是完全沒事情做,他們走上前抓緊第二個人的腳踝,讓他不會因為失衡而從上麵墜落。
通過搭人梯的方式,第五名隊員成功來到鐵絲網之上,隻要稍微用一點力,他就能離開哨所。
眼看著距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所有人都露出微笑——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帕裏斯,將伊甸的荒誕訓練報告給法蘭公爵。
然而就在第五人準備奮力一躍的時候,麵前的鐵絲網突然拔高數米,將他們逃脫的希望徹底封死。
“該死!”
他大聲咒罵道,卻導致人梯失去平衡,五人齊齊向後落去。
“布萊恩,快去接住達克,別讓他摔倒地上!”
眼看著人梯的崩塌不可挽回,索利斯也顧不上什麽逃跑不逃跑,立刻帶領其他人跑到人梯的陰影下,自願成為他們的肉墊。
“砰”
組成人梯的五個人和四個擔任肉墊的救援者一同摔在地上,因為四人提前戴上了頭盔,這場失敗的越獄行動並沒有導致任何人受傷。
“這樣不行...”
索利斯凝視著恢複原狀的鐵絲網,失敗過一次之後,他總算明白伊甸所謂的逃出去是什麽意思了。
“他們想讓我們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逃出去。”
“白發不是一直待在哨塔上嗎?怎麽...”
“傳奇...”年輕的副隊長歎息著說,“他們的感知隻會比這更加敏銳。”
過去,索利斯曾因為好奇而不顧父母的警告,悄悄研究過自己叔叔的死因,據喝醉的大衛·桑德斯所述,貝爾·考爾死在突擊敵營的路上,而殺死他的人則是尚未篡位的查理曼·勞。
直到現在,他都記得老桑德斯在描述貝爾死象時的表情,那是一種夾雜著恐懼的憤怒。
【查理曼當時隻是隨口提了一句埃莫爾憲法,你叔叔就死了,像是古時候被處以絞刑的犯人。】
“但他還不是傳奇。”
沒人清楚索利斯到底在想什麽,但布萊恩卻覺得他有些過於誇張。
“我知道他不是傳...我是說,如果非傳奇都能時刻監視我們,那麽傳奇的表現隻會比這更誇張。仔細想一想布萊恩,如果奧姆將軍想要對你出手,你跑得了嗎?”
“哦,小夥子們,你們不用擔心,我,尼索斯·奧姆,從來不會對普通士兵出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
索利斯想要辯解,但將軍早已離去,連一顆灰塵都未曾留下。
“該死,又被打斷了...”
他鬱悶地向後靠去,然而背後卻是鋒利的鐵絲網。
《痛苦的哀嚎》
“索瑞,你沒事吧,索瑞,見鬼!”布萊恩把索利斯的衣服撕成布條,纏繞在傷口上,同時為他換上自己的衣服,“萊昂,幫忙照顧好他,我去周圍轉轉。”
“你的衣服?”
“我會想辦法的。”
副隊長陷入昏迷的當下,布萊恩這個副隊長兄弟被迫接過職務,不過他處理不好隊員之間的關係,也沒能力讓其他人都聽自己的。
為了團隊穩定,他決定穿上斥候服,到其他地方尋找逃脫的辦法。
充分交流過後,被稱為達克的隊員主動脫下隱身服,將其連帶著頭盔一起交給布萊恩。
裝備齊全的情況下,布萊恩從眾人眼中徹底消失,如同空氣一般在哨所內遊**。
可惜的是,即使徹底隱身,他也沒法穿過正門後門,隻要自己接近,那些詭異的手掌就會憑空出現,把自己從門口丟回來。
連續失敗數次,布萊恩放棄了從門口溜出去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換個思路。
如果是索利斯會怎麽辦?
他詢問自己,嚐試著站在另一個角度思考問題。
快點,布萊恩,快點,你和索利斯是親兄弟,沒理由...
“吱呀——”
有了!
他踢開那塊充當活板門的木板,卻沒有急著下去,反而轉身跑向自己隊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