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點,哨塔上。

由於周遭的光線逐漸變得昏暗,伊甸放下計劃表,抬頭朝上方望去。

“怎麽伯雷坦天天都在下雪...難道這裏對應地球上的北歐?”

沒有人回答他,至少哨站裏沒人聽得到上麵的聲音。。

不論是瑪格麗莎,還是敢死隊全員,此刻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越獄遊戲已經進行到最關鍵的環節,雙方接下來的行動將直接影響這場遊戲的結局。

布萊恩與自己的小團隊已經全部穿上斥候服,分散在哨所各處,而他的兄弟則帶著其他沒有裝備穿的隊員聚在一起,準備利用營地裏的各種木製障礙物,製作出能夠挖掘地道的鏟子。

出於放水的考慮,瑪格麗莎的感知隻局限於兩扇大門和其他哨塔上能夠看得到的地方。

這就為敢死隊的越獄提供了機會,索利斯正是知道這點,才會帶領其他人在牆邊大張旗鼓地搞破壞,為徹底隱身的布萊恩爭取時間。

而瑪格麗莎同樣清楚自己的放水點,所以她的注意力不總在圍牆旁邊,有時候也會轉移到武器庫,看看有沒有哪個小朋友異想天開,想拿炮仗炸自己的圍牆。

不過布萊恩似乎非常遵守遊戲規則,說不讓用炮仗就真沒去過武器庫,即使索利斯已經帶領隊員開挖地道,武器庫這裏也沒有半點動靜。

然而就在她切換回牆邊視角,準備在牆體正下方擴加鐵絲網的時候,卻看到布萊恩一個人站在牆外,和裏麵的人打招呼。

“?”瑪格麗莎的本體瞬間出現在“唯一”逃脫者身後,想要搞明白這貨到底是怎麽逃出去的。

但是很不幸,這貨真的是布萊恩本人,而非法術製造的簡陋分身,營地周圍也沒有某個山羊胡老頭的蹤影。

這說明他是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靠自己逃出去的。

“給你兩個選擇。”因為覺得丟臉,瑪格麗莎換上一副不聽話就得死的表情,試圖用武力脅迫布萊恩說出出逃的方法。

“一,告訴我你們逃出去的方法,我就不計較你擅自出逃的行為;二,拒絕,然後我會用其他方法撬開你的嘴巴。”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那個白頭的家夥不是說隻要我們逃出去一個人就放過我們嗎?”

“他是他,我是我,現在,做出選擇吧,是坦白從寬,還是抗拒從嚴?”

“顯然,你忽略了一件事情,懷特小姐。”

布萊恩進退兩難之際,鐵絲網內一直默不作聲的索利斯突然說話了。

“穿著隱身服的人一共有五個,但你隻抓到布萊恩,按照他的性子,其他四人應該正在回城的路上。布萊恩,這就是你的計劃,是麽?”

“該死,索瑞,你不能這麽做,傑瑞他們還沒到帕裏...”

“不,他們已經到了。”

正好伊甸也在這個時候修改完計劃表,當他注意到下方的情況後,決定先抽一張卡,以慶祝敢死隊在越獄遊戲中表現良好。

也許是“抽到時釋放”與“抽到時立即使用”之間存在某種深層次的關聯,使得這張卡牌和不久前導致艾國入侵的卡牌一樣,在離開卡牌盒後化作光點消散。

而伊甸此刻的心情,也和布萊恩越獄成功時的瑪格麗莎一樣,跌落至穀底。

“別告訴我你的效果是引發公爵誤會,讓他對我們出手,那真是...太艸了...”

他注視著縈繞在指尖的光點,恨不得逆轉時間,把它們壓縮在一起塞回卡牌盒裏,以換取新的抽卡機會。

可惜做不得,所以伊甸隻能靠在哨塔的圍牆上,思考接下來的說辭。

結果公爵沒有等來,隻等到桑德斯這個斯字輩的老年人。

重甲老頭顯然不是來找伊甸麻煩的,因為他左右手各抓著兩個半透明的敢死隊員。

“大衛叔叔...難道你也...”

布萊恩絕望了,他沒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夥伴居然會被他們求助的對象綁回來。

“別擔心,布萊恩,他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

桑德斯從公爵那聽說過伊甸的戰績,知道他不可能做出這些年輕人口中的暴行。

“況且你都這麽大人了,也應該清楚艾瑪麵包的效果,他不可能作惡。”

身為隊長,老頭反複向布萊恩強調自己相信伊甸的理由,讓他不要胡思亂想。

“公爵呢?”

結果弟弟倒是安靜了,哥哥卻又有些坐不住,索利斯連網上的刺都顧不著,扒在牆上,注視著被大理石包裹的隊長。

“他正在忙希夫的事情,那老小子又被策士軍團的人騙出去了。”桑德斯鬱悶地嘟囔著,“真搞不懂他為什麽總會相信那些低級的謊言,看看凱雯,就從來沒被騙過。”

“希夫...”

索利斯見過那個長得比自己年輕,年齡卻是自己一倍的公爵之子。

事實上,他覺得那次交流還是挺愉快的,雖然兩人年齡相差巨大,但是沒有任何能夠被稱之為代溝的隔閡。

即使是最新的奇聞軼事,對方也能接的上話。

至於老隊長口中的低級謊言,說實話,索利斯覺得他們未必真的那麽低級。

不過他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反駁,因為是個法蘭人都知道希夫每次失蹤,公爵都要花費巨額財富向尼索斯尋求幫助。

因為光憑公爵一個人,幾乎沒辦法在希夫遭受折磨前找到他,至少他第一次被俘的時候,就差點被人用一根鋼釺貫穿。

可就算是這樣,這位公爵之子也沒有半點危機意識,還是那麽容易被策士用幾句諸如“因為你,奧德爾·弗朗索瓦馬上就要丟到公爵位置”的話騙出帕裏斯城。

盡管這並不能算是謊言,但除希夫以外的所有人都認為,如果他少出城幾次,也許能更好地幫助自己父親。

“是啊,希夫。”桑德斯大聲重複著之前的話語,以便其他人能能夠聽得清楚一些,“他又被艾國人抓了。”

好吧,看來那張卡牌的效果與公爵無關。

希夫被抓在法蘭並不算什麽稀罕事,伊甸也就沒把它和之前的卡牌聯係到一塊,確定公爵沒空找自己麻煩以後,他翻下哨塔,朝敢死隊走去。

“教官先生,你的同伴說要用酷刑折磨我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的。”

站著看唄,還能怎麽看。

雖然很想這麽說,但是在格調和吐槽之間,伊甸隻能選擇一樣,考慮再三,他最終選擇格調。

畢竟槽隨時可以吐,失去的格調卻不是那麽容易挽回的。

“咳咳,我當時正在更改訓練計劃,沒注意到,所以這事與我無關。”

敢死隊員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但他們又沒能力在此撕破臉皮,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強行接受了這份說辭。

“很好,既然大家能力這麽強,一天不到就能掏出哨站,那麽我們可以開始第二輪訓練了。”

伊甸再次拿出計劃清單,指著第二行說道:“從現在起,你們可以自由活動,不論是回家還是待在這裏都行...”

“真的?”布萊恩懷疑地看著他。

“別插嘴。”用物理方式排除幹擾因素後,伊甸繼續說起關於第二輪訓練的事情,“如我之前說得那樣,你們接下來想幹嘛就幹嘛。但是,三天以後,我會親自對你們展開偷襲,成功躲過偷襲的人可以多玩幾天,失敗者嘛,就繼續回來訓練。”

“?”

“動用一切手段?”索利斯替自己兄弟問出這個問題。

“真那樣你們吃不消,我隻會動用常規手段。”

“再見。”

似乎是擔心伊甸返回,索利斯立刻帶領其他隊員從後門逃出,背起布萊恩和其他四名隱身隊員往帕裏斯的方向跑,

“這就是你的訓練計劃?聽起來和我培養他們的方式沒什麽區別。”

匆忙逃跑的敢死隊員讓桑德斯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們時的場景,隻不過那時候他們還隻是一群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屁孩。

當時,因為沒人願意乖乖訓練,桑德斯用祖傳的方法把他們關了一周,然後所有人就老實了,也高興把時間花在軍營裏。

“因為他們要麵對的敵人從傳奇改為深淵,我隻能先用這些方法拖著他們。”

伊甸無奈地歎口氣,他也想用軍訓的方式訓練敢死隊,但軍訓培養的是服從度,而不是戰勝深淵的靈活頭腦,一群隻知道服從的人是沒辦法在伯雷坦打遊擊的——這裏又沒有對講機。

“為什麽不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我的朋友,隻有這裏才能吃到全大陸最美味的白麵包。”

桑德斯試圖用自己的方式說服伊甸,然而伊甸顯然不是因為白麵包才來到這裏的。

“白麵包可沒辦法戰勝深淵,我還記得迎戰教宗前薪王對我說的話,我答應他要找到解決深淵的辦法,所以沒辦法在這裏待太久。”

雖然伊甸所說的戈溫的委托確實存在,但是那並非現實中的薪王,而是預言中與夜神同歸於盡的那個。

“朋友,可以請你告訴我薪王的遺言嗎?”桑德斯滿懷期待地問道,每一個傳火者都將薪王看作自己的領路者,他也不例外。

“他說:沒有人可以一直贏下去,但太陽會照常升起。”

“哦,不愧是薪王,總是透過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質。”

桑德斯不由得讚歎道,他從這句話中聽出薪王那無與倫比的決心,就仿佛沒有什麽能抵達人類的前進一般。

“深淵隻是遮擋天空的黑雲,我們人類卻是那顆驅散烏雲的太陽。”

他重複著自己的理解,然後,伊甸就看到那副大理石盔甲的縫隙中冒出一絲火苗。

不勒個是吧?

一瞬間,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伊甸腦海中浮現,他非常希望現實能給自己一巴掌,但越來越明亮的火光卻像一捅冰水,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幹勁。

大衛·桑德斯,這個年近七十的黑暗戰爭老兵,在聽完薪王遺言之後,點燃了自己,成為新的薪王。

《失心瘋的笑聲》

此刻,伊甸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他無力地笑著,就像一個一夜之間失去一切的破產者。

人均二階段就算了,憑什麽一句話就可以升王啊,憑什麽我聽這話就沒辦法暴漲一百攻擊力?

伊甸反複詢問自己,為什麽沒能從薪王的遺言裏悟出什麽,但最終得出的結論卻是:覺悟不夠。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是和平年代的現代人,覺悟不如戰亂年代的古代人是很正常的。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為什麽傳火者靠一句話就能變成薪王。

如果薪王真這麽廉價,為什麽火焰教沒能反推深淵,反而被兩大帝國逼入赤領,隻能在龜縮在靠近北極的平原裏?

“火焰啊,我...這是晉升為薪王了?”

比之前稍微年輕一些的聲音從大理石鎧甲中傳出,看來這位桑德斯隊長已經享受到薪王的福利,也就是戈溫曾經歸還的那部分生命力。

“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晉升的嗎?我也想學。”

接二連三地打擊令伊甸徹底放棄格調,用嘶啞的聲音詢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

“哇哦,看看我發現了什麽,一位剛晉升的薪王?!既然你們對此感到迷惑,就讓,我,尼索斯·奧姆,來說明晉升的過程吧。”

《冗長且枯燥的講述》

“很好,這就是傳火者升為薪王的全過程,如果你們還是不明白,可以提出來。我,尼索斯,奧姆,非常樂意為你們解答疑惑。”

“不...不用了。”伊甸疲倦地靠在鐵絲網上,尼索斯地講解讓他回想起教自己高數的老頭,明明幾句話就可以概括的問題,他卻講了一整個下午。

“太棒了,很高興你能這麽快理解,我,尼索斯·奧姆,想要表達的問題。(小聲)下次尋求幫助的時候我給你打個半折。”

“該死...他走了嗎?”

桑德斯直到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不同於隻是普通人的伊甸,身為薪王,他在麵對灰燼時反而更加脆弱。這也導致那些讓普通人頭昏腦脹的故事,在他這如同撲滅火焰的塵土。

“走了。”

“那...那就好,這些該死的故事差點讓我熄滅。”

桑德斯依托著盔甲才勉強站穩,隨後,他顫顫巍巍地朝哨所地下宿舍入口走去。

“抱歉,朋友,我需要休息一會,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