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顆重新戴上睡帽的地中海,伊甸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大衛·桑德斯這個剛晉升薪王的敢死隊長。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是第一個看到坦克並大聲嚷嚷的伯雷坦人,現在可以花三百枚金幣買坦克,他的積極性應該很高才對。

但老頭不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在向其他人透露一種自己買不起坦克的信號,這讓伊甸十分無語。

合著你整出這麽大動靜,結果隻是在幫我推銷坦克?

伊甸敢發誓,如果自己打得過這仨老頭中任何一個,他現在都會毫不猶豫地薅走桑德斯隊長的睡帽,然後把坦克直接給他——代價是他僅剩的幾根頭發。

可惜伊甸打不過,所以他坐在一旁的牆墩上,看著瑪格麗莎在回收完多餘的坦克後走入地下宿舍。

糟糕的一天。他心想。

桑德斯隊長的表現衝散了收獲三件傳奇武器和三百枚金幣的喜悅,伊甸現在隻想找個借口送走對方,讓他不要繼續在坦克的車轍前唉聲歎氣。

也許是聽到伊甸的心聲,公爵很快就帶著一皮袋的錢幣回到哨所。

由於短時間內無法籌齊三百枚金幣,所以他選擇拿自己的私房錢和一些不知道誰丟的零錢湊合一下。

盡管這些錢加起來確實能在銀行裏換成三百枚金幣,但它們中大多是數百年前便停止流通的老式錢幣,而且沒有一個固定的價值。

所以即使伊甸把它們全部投喂給瑪格麗莎,也基本不可能轉化出同等的價值。

畢竟鐵幣的原材料是低純度鋼鐵,除非公爵能掏出幾噸鐵幣,否則它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金銀銅幣等價。

不過看在公爵能夠順便帶走桑德斯的份上,伊甸還是接過他手裏的皮袋,將其丟進房間。

“艾薩克,你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製造出她的嗎?”

奧德爾一邊扛起坦克,一邊扭頭詢問伊甸。

“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但你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全能,這在你這個年紀是非常罕見的,議會沒理由不向你們拋出橄欖枝。”

眼瞅著公爵就要尋思出什麽對自己不利的線索,伊甸急忙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考。

“事實上,你們所看到的全能都是假的,我其實隻是一個有點幸運的農村人,這些坦克也不是我們發明的,我們隻是根據現成的圖紙製造出幾輛樣品而已。”

“水櫃?艾薩克,你不應該這麽稱呼她們,這是對她們的不尊重。”

作為尼索斯的好友,奧德爾同樣不滿水櫃這個稱呼,他覺得這輛由無數精密零部件構成的神器配得上更好的名字。

“好吧,她們的設計者給她們起的名字是夏爾·聖沙蒙,不過我覺得這個名字不是很適合用來形容一種可以量產的武器,總不能全叫夏爾小姐吧?”

“夏爾·聖沙蒙...”

公爵和桑德斯將軍在聽到聖沙蒙坦克的全名後同時陷入沉思,有亞當語輔助,兩人很快便接受了這個名字,並毫不吝惜地稱讚道。

“你應該一開始就用這個名字,而不是用水櫃貶低她們,相信我,沒有哪個伯雷坦人會介意重名這類小問題——她們的優點完全可以掩蓋這一絲瑕疵。”

確定坦克名字以後,公爵扛著坦克,準備返回城內進行研究,但伊甸卻起身擋在他麵前。

“那啥...你能不能把桑德斯隊長也帶回去?他剛晉升薪王,待在我這恐怕會引發事故。”

“......你說他成薪王了?”

“是的,並且助他成薪的火焰來自戈溫。”

“......”

奧德爾覺得這事有些不合常理,但之前的火焰和伊甸的話讓他不得不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大衛·桑德斯在沒有防火人的情況下完成了由傳火者到薪王的轉變。

“別這麽驚訝,奧德爾,至少現在你不需要擔心我比你先一步離開了。”

老隊長終於不再關注地上的車轍,他用力按住睡帽,避免寒風將它吹走。

“下達命令吧,公爵閣下,您需要敢死隊做些什麽?”

老頭筆直地站在公爵麵前,右手前平舉,左手抬至右側肩膀處,朝自己的老領導行法蘭軍禮。

“桑德斯隊長,我現在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和我一起回到帕裏斯。”

奧德爾拋下坦克,回以桑德斯同樣的禮節,然後扛起“夏爾女士”,向帕裏斯跑去。

隊長緊隨其後,一如數十年前那樣。

送走倆傳奇級別的老頭後,伊甸的心情終於回升一些,他就這樣坐在雪地裏,望著天上飄零的雪花發呆,直到雲層後方的太陽落下,世界再度陷入黑暗。

他突然回憶起自己穿越到伯雷坦以後經曆的各種事情,以及自己解決這些事情的方法。

一番思考過後,伊甸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做。不論是拯救普蘭諾,還是殺死原罪教宗,都是卡牌盒的功勞,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這個奇妙的牛皮盒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出他最需要的卡牌,而這些卡牌的來源又是如此可疑,尤其是神之憤怒,其中蘊含的死神之力就仿佛是...提前準備好的一樣。

伊甸不得不思考這些道具背後的秘密,既然生命氣息可以是生命之神的遺骸,黑暗藝術可以是克裏斯特·吉瑟斯的武器,那麽聖心和卡牌盒為什麽就不能是伯雷坦原本就有的東西?

他忽然想起那個許多人都提到過,但卻從未以任何形式出現過的神上神。

按理說這位地位堪比各神話創世神的神上神不該如此神秘,那些上古文明的遺跡裏應該有祂的雕像,但一路下來,不論是黃金世界,還是地下河研究所,都沒有與之相關的雕像。

仿佛祂在某個時間點以後就不存在一樣。

但神王德烏斯的話又表明祂一直存在,而且就待在神界當中。

陷入沉睡......

伊甸依稀記得神王似乎提到過這位眾神親爹的狀態,但他總感覺所謂的沉睡不隻是看上去這麽簡單,而且深淵出現的時間恰好在祂沉睡以後。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海中浮現,也許所謂的沉睡根本就是祂編出來的幌子,實際上祂才是導致深淵出現的罪魁禍首。

而那些神,那些寧可內戰而亡也要避免腐化的神則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

“!”

亮白色的汗水順著伊甸的臉頰滑落,在漆黑的哨站內製造出一小片光亮區,但這並不能讓他冷靜下來。

盡管他對所謂神上神的實力沒有一個具體的了解,但死神的描述多少還是有一點參考價值的,至少神上神創造世界這點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如此一來,大陸戰勝深淵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不管導致我穿越的因素是什麽,ta都...等等,我們真的毫無勝算嗎?”

說到一半,伊甸突然意識到一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關鍵信息。

“既然ta能把我從沒有魔法的地球搬到伯雷坦,就說明ta最少也是能夠跨平行宇宙的存在,都跨平行宇宙了,我憑什麽無法戰勝一個隻能在星球上撲騰的創世神?”

說著,他又想到以撒裏某些奇怪的道具組合,這些組合雖然難以湊齊,但卻能讓以撒人突破遊戲上限,實現隻存在於貼子和控製台當中的無限攻擊力。

“如果我能湊齊任意一個組合......”

伊甸將目光投向整齊擺放在房間裏的道具,一個非常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現。

“讓我想想,最容易達成無限攻擊力的組合是什麽來著?噬淚體、眼球、鉛筆以及血淚症,是這四個吧?”

伊甸正準備裝備上道具並通過自殘的方式隨掉它們,卻發現房間裏大多是主動道具和寶寶,中立的被動道具幾乎沒有。

這就很尷尬了,因為以撒裏的隨機是按照道具種類和道具池來算的,天使房道具即使被D4隨機,也隻會變成天使房道具,其他諸如惡魔房道具之類的道具同理。

可惜的是,主動道具裏還沒有哪個可以實現無限攻擊,寶寶類道具亦然。

也就是說,即使伊甸現在把自己砍到瀕死,也無法實現目的。

“......”

微光逐漸熄滅,臨時哨站又一次回歸黑暗。

“還得繼續收集道具啊......”

伊甸頓時覺得離開法蘭的事必須提上日程了,雖然一開始計劃在法蘭待上三個月,但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

他必須在一個月內把敢死隊訓練成能夠熟練使用一戰武器的特種隊,才有借口離開這裏。

如此一來,伊甸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許多,他不得不提前結束“雪中思考”,走入地下宿舍,在蠟燭的燈光中繼續完善自己的計劃。

同一個晚上,拉庇歇斯伯爵的隊伍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在皇帝不耐煩之前趕到飛升堡。

顯然,查理曼非常不滿意伯爵半路撤退的行為,為此寧可不顧其他貴族的想法,也要把他從兩國邊境喚回。

伯爵本人肯定是非常不滿的,但他又沒辦法違抗皇帝旨意,隻能帶著隊伍駐守在飛升堡附近,等待查理曼召見。

格雷迪不知道的是,他最信賴的法師,羅德·艾爾,居然在這個時候通過傳送術離開軍營,出現在皇宮附近。

作為皇帝眼線,羅德無疑是不幸的,因為策士統領在幾天前盯上了他,並用家人脅迫他,讓他把一封敲打皇帝的信件遞到皇帝手上。

在艾科納弗,這麽幹和自殺沒什麽區別,因為查理曼不是一個善於納諫的皇帝,帝國能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功不可沒。

也就是傳奇的實力讓其他人不敢出手,他才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幾十年。

然而實力不總是硬通貨,艾科納弗也不是沒有其他傳奇存在,所以近些年,查理曼的地位開始逐漸向迪菲特靠近。也許過不了多久,某些人就會像他逼迪菲特退位那樣逼他退位。

“如果他殺了我,你能保證我的家人不受牽連嗎?”

羅德靠在一道被陰影籠罩的牆壁上,低聲問道。

“當然,策士軍團從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敢於為艾科納弗奉獻的人,隻要將這封信交出去,你就是艾國人民的英雄。”

“英雄。”羅德冷哼一聲,“如果他們知道所謂的英雄隻是一個自私的探子,恐怕會有不少人對艾國失望吧。”

“沒人會知道的,在人民眼中,你隻會是一個用生命勸誡查理曼的勇士,我們會把你包裝成先鋒,之後的皇帝也會為你豎起雕像。”

“你們總是這樣,寧可花費力氣包裝一個死人,也不願意對活人好一些。”

“活人有他自己的想法,死人則沒有,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事物的發展脫離我的掌控。”

“但願你能一直順利下去,門德索爾統領,我們地獄見。”

羅德撿起掉在地上的信紙,離開陰影,向皇宮走去。

“地獄?我還以為我能升入神界,成為弗雷姆的侍從呢。”

陰影中傳出薩弗林自嘲的話語,隨後,牆壁上不正常的黑影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牆壁邊緣。

“羅德?我記得我沒有讓你這時候來找我,是拉庇歇斯?他也和其他貴族一樣準備與我為敵?”

傳奇不需要睡覺,所以即使是深夜,查理曼依舊待在皇宮裏,批閱著堆成小山的文件。

“不...是門德索爾統領,他...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羅德猶豫再三,最終下定決心,掏出信封,放在皇帝桌上。

“薩弗林...連他也要站在我的對立麵嗎?看來我這個皇帝當得很失敗啊。”

查理曼似乎對此早有準備,他把信放在燭火上,直到信的內容連同信紙本身一起化為灰燼。

“您...不準備看看裏麵的內容?”

“內容不是關鍵。”查理曼吹散桌子上的灰燼,“他讓你送信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表明態度,如果他依舊願意當我的左右手,就不會找上你。”

“您打算怎麽做?”

“手臂沒用了,自然就需要鋸掉,放任它存在隻會浪費養分,最終拖垮整個身體。你可以離開了,還有,不要把我們之間的交談告訴別人。”

“遵...命,我的...陛下。”

羅德知道查理曼話裏的意思,他艱難地轉過身,配合皇帝演完最後一出戲。

在他即將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一道不存在的繩索勒斷了他的脖子,將他的屍體吊在天花板上。

“抱歉,羅德,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