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不過是在雲層後麵,所以當伊甸意識到天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正午。
今天以後,他就要到城裏捉正在度假的敢死隊員。
一想到又要撿起丟掉半年的本職工作,他就有些頭大。
當然光是這樣也沒什麽,無非就是請個年假然後回校複職,最讓伊甸擔心的,還是陷入沉睡的瑪格麗莎。
自從昨天昨天下午走入宿舍,她就一直沒醒過,直到現在依舊躺在旁邊的木**,做著成分不明的夢。
期間伊甸也想過叫醒她,但一想到自己昏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試著吵醒自己,那雙伸出去的手又不好意思拍下去。
“好吧,就讓你多睡一會,如果明天還不醒,我也隻能靠自己去抓他們了。”
他歎息著從房間裏拿出一把M1903步槍和六個彈夾,來到兩人用原木製造的槍靶前,試著找回當年的手感。
由於瑪格麗莎在睡前沒有給他預留太多的子彈,所以這次射擊訓練隻持續了半個小時,就因為子彈耗盡而不得不告一段落。
看著沒有任何彈孔的槍靶,伊甸不禁自我懷疑:我退步得是不是太明顯了,難道沒有小白輔助,我就隻會馬槍?
他不信邪地射出一串眼淚,但人頭大小的眼淚顯然要比子彈容易命中靶子,加上每秒七顆的射速,即使亂射一氣,也總能有幾顆擊中目標。
“不愧是魔法當道的伯雷坦,魔法造物就是比科學造物好使。”
用一顆眼淚擊碎整個槍靶以後,伊甸選擇丟掉半自動步槍,重新撿起眼淚這個老式攻擊手段。
盡管它早在幾個月前就被證明無法承擔與傳奇戰鬥的責任,但是現階段,除卡牌以外,還沒有什麽攻擊方式能比它更順手。
畢竟眼淚這玩意隻要負麵情緒就可以無限凝聚,槍械的子彈卻需要瑪格麗莎花費價值才能製造,一旦小百變怪陷入沉睡或是讀條複活,某人就會陷入打一顆少一顆的尷尬局麵。
清理完滿地木屑,伊甸來到牆邊,像昨天一樣靠牆坐下,回憶自己穿越以來的點點滴滴。
說真的,要不是一個營的裝備全被轉化成價值,他絕對不會這麽閑,至少不會淪落到依靠回憶過往消磨時間的地步。
經過第二次梳理,一些原本被遺漏的關鍵線索再次出現在伊甸視野當中,比如說芒德領的遭遇,又比如說...原罪教。
從他們對德溫特的行動不難看出,這些邪教徒很早就盯上了芒德男爵,但顯然,芒德領周邊的原罪教隊伍絕對不止主教和他的教眾這麽簡單。
如果隻有主教,本時間線的德溫特根本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墮落為教徒。
如此一來,便隻有一種可能——教宗其實一直待在芒德堡周圍。
“但他們為什麽沒有對我們出手?”伊甸有些奇怪,“那個時候我們根本沒可能戰勝傳奇,哪怕教宗隻是派另一個主教對付我們,我們都不可能活到現在。”
他覺得背後一定有什麽東西影響了教宗的判斷,導致他放過自己,任由自己離開芒德,去到距離法蘭更近的海文。
當然,最可疑的還是發生在卡加村子的屠殺,如果沒有那場屠殺,伊甸可能到現在還在新手村莊裏學習伯雷坦文化,而不是早早踏上旅途。
“話說卡加這孩子也挺可疑的,村子裏那麽多小孩,憑什麽隻有他一個幸存下來。而且當時明明是夏天,小白也沒做什麽防腐工作,他的屍體卻沒有腐爛,就仿佛...是在等我複活他一樣!”
想著想著,伊甸突然覺得穿越之初的一係列事件都是那麽可疑:莫名幸存的孩子,正好出現的原罪教徒,以及...漁村的信仰:湖中仙女薇薇安
那座漁村不論是信仰還是村民的習慣都和伯雷坦主流格格不入,即使火焰教在四十年前便開始衰弱,傳火者在大陸上依舊有很重的話語權。
那座漁村卻不一樣,其中既沒有傳火者,也沒有火焰教相關文化,儼然一副普通中世紀村莊的模樣,這在伯雷坦是非常罕見的。
至於薇薇安口中那位因為被救所以回來報恩的村莊創建者,則更加可疑。
首先,他不可能出生在埃莫爾帝國之前,因為根據火焰教的記錄,弗雷姆在傳火時是處理過各種原始信仰的。如果建立漁村的時間點是部落時代,薪皇沒理由放過他們。
其次,作為帝國時代的人,他沒理由放棄更先進的思想,轉而帶領自己家族崇拜一個湖中仙女。畢竟仙女唯一的功績也就是救救落水的村民,而火焰教卻是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人人平等。
最後,漁村也不該是黑暗年代建立的,因為那和薇薇安口中的時間久遠衝突。
“見鬼。”伊甸抓起一把積雪,將其蓋在自己額頭上,以緩解因為過度思考而產生的輕微痛感,“難道她其實不像我看到的那麽單純,或者說那座漁村就是她搞出的養殖場,隻是因為忌憚我的實力,才故意裝出生無可戀的樣子化作泡沫?”
顯然,有些事情禁不起細想,因為一旦揭開偽裝成巧合的外殼,內裏的東西很可能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虧我還為她的死感到惋惜......”
伊甸懊悔地拍著腦門,直到手中的雪球徹底融化才放緩力度,但心中的悔意卻沒有跟著一塊消減。
“但願這個猜想別是真的,否則我下次遇到她的時候絕對會讓她真的變成泡沫。”
他恨恨地說道,然後從地上站起,準備到周圍的森林裏散散步,緩解一下糟糕的情緒。
“喲,什麽事兒讓我們的伊大先生這麽苦惱呐,還讓她變成泡沫,真的好可怕哦~”
瑪格麗莎終於結束了她那長達一天一夜的睡眠,一臉滿足地出現在地下宿舍入口。
“關於薇薇安的,那顆飄在半空中的腦袋可能沒我們想得那麽簡單。”
“你尋思出什麽啦?”
“還記得那座漁村不?我覺得裏麵的村民都是被她圈養的,所以才會表現得那麽愚蠢,連逃跑都不會。”
伊甸用半個小時時間向瑪格麗莎講述了自己的猜想,不過她似乎對此早有想法。
“我當時就和你說過她很可疑,結果你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麽?也太遲鈍啦。”
“嗯?你說這個時間線?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在嫉妒她,就沒把這當回事...”
“我嫉妒他?你也不看看我現在是什麽種族,還嫉妒她?百變怪想要換臉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我嫉妒她有什麽好處?”
似乎是因為不滿伊甸的不信任,瑪格麗莎顯得有些著急,反複強調自己不是那種會嫉妒別人長相的女人。
“好好好,不嫉妒。”
伊甸敷衍道,想要盡快結束這個問題,將自己從無休止的複讀中解脫出來,但這樣的話反而加重了女孩的不滿。
“你什麽......伊甸,你直說,我現在是不是很像那些愚蠢的女人?無理取鬧不說,還...”
“還想鬧離婚?那確實有點像,不過你比她們好一些,至少會反省。”
伊甸也沒想到這麽點小事都能整出一大堆幺蛾子,他也著實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隻能試著用樸實無華的話平複她的情緒。
“......這該死的精神病,我都換身體了,它們怎麽還跟著我!”
瑪格麗莎有些崩潰,以至於都無法繼續維持女孩的外貌,被迫變回小百變怪的樣子。
“話說你到底怎麽了,睡一覺睡出毛病啦?”
“就當是吧!還記得那張精神病診斷嗎?就是你一直不當回事的那張紙,上麵寫得都是真的,隻不過我具有比較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所以你們都沒看出來。”
“......至少你撲街的那條時間線裏那張紙不存在。”
伊甸絞勁腦汁,結果就憋出這樣一句話,但他手足無措的表現反而讓瑪格麗莎心情有些好轉。
“什麽叫我撲街的時間線,你是說隻有死亡才能讓我擺脫內耗?那我試試。”
然後瑪格麗莎就找地方自爆去了,隻留給伊甸一聲巨響,以及一陣墨綠色的毒霧。
“好吧,起碼她沒有像上次那樣鬧脾氣不是?”
呼嘯的寒風蓋過自我安慰的話語,他無力地坐在牆邊,一如車禍當晚。
夫妻鬧矛盾的同時,薩弗林帶著一對母子從陰影中浮現,這裏是德納爾涅邊境,他們將不會遭受查理曼的毒手。
“去吧,別在這裏待太久,現在的艾科納弗不適合你們生活。對了,這是羅德幾年來的積蓄,他托我轉交給你們。”
策士統領履行了對羅德·艾爾的承諾,不僅將對方的妻子送到德納爾涅,還以對方的名義給予他們足夠在德國生活一段時間的金幣。
“叔叔,爸爸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是的,你父親成了英雄,所以他不可能回來了。”
“為...”男孩還想繼續問下去,但是他的母親卻用眼神製止他。
“因為這個世界容不下英雄,他們隻能存在於故事當中。”
但薩弗林卻沒有被冒犯的感覺,輕拍著男孩的腦袋,向他講述著原因。
“以及...艾爾夫人,您不需要如此恐懼,既然我答應過您的丈夫,就絕不會貿然毀約,欺負英雄的家屬隻會讓我成為其他人的笑料。”
策士統領罕見地說著安慰的話語,但羅德的妻子不吃這套,她匆忙接過錢袋,然後帶著兒子朝海文跑去,沒有同薩弗林說半句話。
“我早有準備,真的。”
這對母子走後,薩弗林一個人站在雪地裏,對著腳下的陰影自言自語。
“誰叫我是帝國行刑官呢,一個軟弱的處刑人可威懾不了罪犯,隻不過查理曼即位後擴寫了帝國憲法,讓罪犯這個概念變得更加廣泛。這不能怪我,畢竟處刑人隻是一把刀,你知道的,刀子永遠不可能主宰自己的命運,除非...”
“除非你決定成為一把雙刃劍。”
“誰!”
統領腳下的陰影隨著聲音擴散出去,但說話者卻沒有一點躲避的意思,光明正大地從樹後麵走出,站在看似無邊的陰影之上。
“一個走投無路的議會法師。”
“米海爾·亞坦?背叛議會之後又背叛了原罪教?你是鐵了心要給自己冠以背叛者的頭銜?”
“道路不同而已,真要細分,你也是背叛者。”
“我從未向查理曼效忠。”
“我和以馬·內利也隻是合作關係,算不上什麽背叛,況且當初是他先對我出手的。”
米海爾抗議道,他認為“因為一次背叛就歧視一個人”是非常愚蠢的,尤其是情報人員。
“你找我有事麽?”
薩弗林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抗議,語氣平淡地問道。
“我覺得咱倆可以聯手,一起將查理曼從王座上拉下來。”
“這是帝國的內部事務,不需要外人插手。”
統領果斷拒絕了米海爾的提議:“我一個人就能處理好全部事情。”
“別太自負,門德索爾統領,否則你遲早會被查理曼和他的盟友吃得連渣都不剩。”
“盟友?別開玩笑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查理曼,如果他找得到盟友,那他根本不可能被其他貴族孤立。”
“盟友有很多種,統領大人,如果你不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蠢貨,你就應該想到最近才出現的赫萊爾·本·沙哈拉。”
米海爾無法容忍薩弗林那副“沒有人,比我,更懂,查理曼”的嘴臉,毫不留情地挖苦道。
“還記得被艾薩克殺死的賈蘿絲女伯爵嗎?我曾在她死前拜訪過她,但你可知道她已經異變到何種程度?”
“恨不得殺死所有比自己優秀的人,隻留下一群廢物侍奉自己。”薩弗林拉長聲調,“我當然知道她變成了什麽東西,不過,繼續說吧,對於赫萊爾·本·沙哈拉,你了解多少。”
“不多,但絕對比你了解的要多,至少我知道他第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哪。”
“我猜你不打算直接告訴我自己知道的情報,好吧,米海爾·亞坦,這不是我第一次和背叛者合作,所以我希望這也不會是你最後一次和策士合作。”
薩弗林無奈地向米海爾伸出手。
“我從不是第一個背叛的人。”
米海爾同樣伸出右手,緊緊地握住那隻不知道移植自何種爬行類生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