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就像忘記鑰匙放哪的上班族一樣手忙腳亂地翻著自己身上每一個口袋,卻最終一無所獲,好像他的口袋下麵破了個洞,而卡牌盒恰好從那個洞裏掉出。

“怎麽啦?”

越來越大的動靜終於引起瑪格麗莎注意,她不再觀察周圍的環境,從小巷口走回伊甸身邊。

“卡牌盒好像...”

“丟了是吧。”

“你怎麽猜到的?”

“因為我也不再是百變怪啦。”瑪格麗莎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個羊腦袋不知道用什麽方式改變了我的身體性質,現在的我真的就隻是一個比普通人稍微抗打點的弱女子。”

“真的?”伊甸懷疑地打量著少女,因為以前在類似的騙局上吃過太多次虧,所以他現在聽到類似的解釋都會下意識懷疑一下。

“千真萬確,不信你試試看能不能打開房間。”

伊甸照著試了一下,結果發現自己和房間的聯係被人切斷,仿佛他從未擁有過隨身房間一般。

“現在我相信撒旦和那艘飛船有關了。”

伊甸稍微整理了一下線索,靠在小巷裏的垃圾桶上,疲憊地說道。

“我們在地底碰到的那艘?”

“伯雷坦還有其他墜毀的飛船嗎?”

“......”

瑪格麗莎不說話了,作為研究過飛船材料的百變怪,她比誰都清楚那艘飛船的科技含量,如果撒旦真的是飛船上的人工智能,那麽切斷逃生艙的信號對祂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我們不會真的要在這鬼地方困一輩子吧...”

少女久違地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這讓伊甸感到有些奇怪。

“你還會害怕?”

“以前不會,但現在我是個有腦子的人類女青年,而且意誌隻有四十點,所以我會害怕。”

盡管瑪格麗莎眼眶中泛著淚光,但她還是強忍著想哭的感覺給伊甸解釋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差不多就是這樣,我要哭了...”

少女抱頭蹲在地上小聲啜泣,凡人的意誌終究沒能戰勝生理反應。

與此同時,她的人物卡上san值一欄的數值也從五十降低至四十七。

用跑團的話來說就是,瑪格麗莎剛過了個意誌檢定,然後沒成功。

好在不是大失敗...

伊甸心想,他不知道撒旦會在前麵埋伏多少需要投骰子的點,也不知道自己的會不會被糟糕的運氣坑死,他現在隻想在垃圾桶旁邊多躺一會,哪怕隻是幾分鍾。

“我討厭把未來交給命運。”

望著籠罩在太空城上方的半透明穹頂,以及近在咫尺的巨大氣態行星,伊甸抬起右手,準備捂住眼睛,在垃圾桶旁邊眯一會——他的身體雖然不像瑪格麗莎那樣被強製弱化,但那種麻煩的虛弱感卻再一次出現,讓他的眼皮變得無比沉重。

“什麽東西...我脖子上掛了個...穀底!”

然而就是這一抬手動作,讓伊甸不經意間摸到了被自己當項鏈掛在脖子上的穀底石。

因為得到馬刀,伊甸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把穀底當做可有可無的飾品,以至於都忘記了這塊小石頭的存在,如果不是被撒旦強行傳送到這,他或許會一直忘下去。

“穀底...”瑪格麗莎這時候也哭得差不多了,她頂著倆通紅的眼圈走到伊甸旁邊,不過她怕髒,所以沒有學著靠在垃圾桶上。

“是啊,穀底,我的人物卡上全是問號也是因為這塊小石頭。”

伊甸沒有摘下穀底測試,因為他害怕那樣做會導致穀底和卡牌盒一樣消失不見,在確定穀底依舊能夠發揮作用後,他將小石塊重新塞回衣領當中。

“不走嗎?”

見伊甸收回穀底後又想睡覺,瑪格麗莎問道。

“等我眯一小...算了,還是走吧。”

伊甸本想找個借口讓少女到周圍轉轉,但那雙充血的眼睛卻讓他意識到對方現在隻是個意誌不高的普通人。

出於關心,伊甸強打起精神,離開垃圾桶,向巷子外走去。

就像許多克蘇魯神話裏的城市那樣,這座木衛二太空城中同樣看不到什麽正常人。

大多數人不是躲在家中,就是穿著怪異的服裝在城內疾走,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長相。

伊甸隨手攔住一個穿著宇航服的路人,準備向他詢問點事情,結果那人非常用力地把他推到牆上,然後加快速度逃離了這裏。

不過即便如此,伊甸還是透過宇航服的頭盔看到了那人的長相——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頭發稀缺,皮膚蒼白,眼眶深陷,整一張007過度的社畜麵孔。

那張臉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懷疑:他到底是怎麽穿上這身衣服的?

不過這並非太空城中最詭異的事情,因為兩人現在所處的不過是城市邊緣,某片類似貧民區的城區。

在城市中心,一座直通穹頂的高塔矗立在那裏,然而這樣的高塔卻沒有半點燈光,隻是被動地反射著木星的光芒。

並且副本已經形成很久了,兩人卻沒有聽到任何引擎的轟鳴聲,在太空城市中,這種情況是想當少見的。

就算木衛二太空都市掌握違反物質守恒定律的水培技術,這裏的居民也不可能徹底斷開和其他星球的聯係,除非某種災難使得他們被迫與世隔絕。

考慮到撒旦此時扮演的角色是KP而非GM,所以伊甸覺得發生災難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畢竟任何事情是要和克係神話沾邊,它就會不可避免的往未知存在上靠。

“你覺得我們現在麵對的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瑪格麗莎鬱悶地搖了搖頭,她隱約想到了什麽,但那種感覺太過模糊,她無法做出準備的判斷。

“不知道就繼續找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少女現在的狀態讓伊甸非常難受,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關注她,然後獨自走到一旁的房屋門前,輕輕按下了門邊的按鈕。

清脆的鈴聲從門後傳出,但屋內卻遲遲沒有動靜,看來屋子的主人現在並不在家。

當然也有可能他現在就在家裏,隻不過剛好被某隻外星異形掏空腦殼。

伊甸有些好笑地想道,他完全可以腦補出屋主人滿臉是血地躺在沙發上的樣子。

出於禮貌,他並沒有用力踹開房門。

但調查也因此陷入停滯,因為在他們敲門的這段時間裏,街道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們就像急著逃荒的難民,紛紛趕往其他城區,將自己曾經的家拱手讓給來自深空的異物。

伴隨著居民的離去,城區內的燈光也在逐一熄滅,到後來,就隻剩下木星能夠提供些許聊勝於無的光芒。

經由氣態行星反射的太陽光顯然不足以照亮整座城區,一些生物也開始在黑暗中活動。

兩人同時側耳傾聽,聽到的內容卻有所不同。

在伊甸耳中,那是某種軟體動物的身體在地上拖動時發出的聲音,而在瑪格麗莎聽得要更清楚一些,她不僅聽到了爬行者的聲音,還聽到了某種令人不適的低語。

少女現在的身體無法共享亞當語的能力,所以她沒能聽懂低語的內容,然而那些聲音卻仿佛思想鋼印般刻印在她的腦海當中。

瑪格麗莎痛苦地捂住腦袋,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那種感覺就像是把人丟進滾筒洗衣機裏轉上幾十圈,然後再到大橋上蹦極幾十次一樣。

少女想要嘔吐,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沒事吧,要不要...該死!”

伊甸剛想勸瑪格麗莎到房間裏避一避,忽然意識到自己和房間斷了聯係,他煩躁地揪著頭發,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舒服一些。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小心...那些東西。”

瑪格麗莎不知道用什麽詞語形容潛伏在暗處的威脅,所以隻能用那種東西代指。

好在伊甸立刻領會了她想表達的意思,警覺地凝聚出一顆神聖眼淚,利用其散發的光芒將周圍照亮。

人物卡的削弱雖然讓伊甸無法使用隨身房間,但卻沒辦法讓以撒人變成普通人,所以即使聖心正在承受某種壓力,他也能凝聚出神聖眼淚。

溫和的聖光讓瑪格麗莎的狀態稍微好轉了一些,她不再幹嘔,隻是依舊有些虛弱,無法為伊甸提供援助。

微光照耀下,一團墨綠色的黏液聚合體從黑暗中爬出,從它蠕動時發出的聲音來看,這東西應該就是兩人聽到的軟體動物了。

透過軟泥怪的皮膚伊甸看到兩顆散發著淡黃色微光的球體。

顯然,球體就是這個怪物的核心,假如撒旦創造的世界的確按照跑團規則發展,那麽隻要破壞掉核心,他們就能從中獲得些許線索。

“別...”瑪格麗莎輕輕攥住伊甸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冒險。

“我有分寸。”伊甸衝少女點點頭,然後毅然決然地向軟泥怪丟出一顆神聖眼淚。

也許是沒想到城區中還存在如此亮度的光源,軟泥怪在麵對眼淚時明顯呆了一下,然後它就和眼淚來了個親密接觸。

然而神聖在麵對並非深淵的外星生物時作用並不明顯,純白色的光芒甚至沒能穿透那層墨綠色的表皮,隻在上麵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凹陷。

《憤怒的滑行聲》

可即便如此,軟泥怪還是被激怒了,它瞬間爆發出不符合外表的力量,將那塊被神聖灼燒過的皮膚甩到伊甸臉上。

巨大的衝擊力和軟泥怪分泌的酸性**讓伊甸感覺臉上仿佛燒著一般,準備好的眼淚也因此脫手,不受控製地向上飛去。

與此同時,軟泥怪也開始了第二次進攻,它像一條準備捕食的眼鏡蛇那樣拱起身子,緩緩調轉方向,將某種應該能夠被稱為頭部的器官對準伊甸。

不幸的是,因為劇痛,他沒能及時做出閃避,隻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就在伊甸即將被軟泥怪撲倒,並消化成骸骨的時候,之前那顆飛向穹頂的眼淚在重力的作用下從天而降,正好砸在軟泥怪中部,把它從半空中砸落到地上。

《凝膠飛濺聲》

突如其來的變化驚醒了伊甸,他鬆開捂住傷口的手,趁軟泥怪無法動彈的空檔丟出一顆眼淚,但是受傷的左眼讓他的視力受到了輕微的影響,導致這顆眼淚並未直接擊中目標。

“小白,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跑路了。”

戰鬥中分心聊天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並且軟泥怪也沒有放過這個絕妙的機會,它再次拱起身子,準備對伊甸的後背發起猛撲。

然而那些滯留在它身上的眼淚影響了這次撲擊,它的前半身撲了出去,後半身卻留在原地。

由於失去後半身的支持,軟泥怪最終落在距離伊甸不足三米的地方,雖然很近,但終究不是直接落在身上。

伊甸趁機凝聚眼淚並丟向軟泥怪,結果他又一次丟空了,這隻生物就好像躲在水下,不論他從哪個角度射擊,眼淚都會在擊中目標前發生偏移。

“該死...這種感覺讓我好像回到了剛穿越的時候。”

伊甸鬱悶地嘟囔著,他甚至有些懷念之前一秒七顆眼淚的日子,要不是這個該死的空間不允許同時凝聚多顆神聖眼淚,他根本不會讓軟泥怪活這麽久。

“呃!”在他抱怨的時候,軟泥怪再次將自己身體的碎片丟了過來,而這一次,碎片恰好命中伊甸的腹部。

“不要緊吧...”

“暫時還死不了...”

伊甸捂著腹部向後退去,劇烈的鈍痛讓他無法擊中精神,甚至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感覺...可真夠糟的。”

他勉強凝聚出一顆眼淚,準備等到軟泥怪下一次飛撲的時候再發射出去,不過他的敵人似乎打著同樣的算盤——一直拱著身子,但就是不撲。

“砰”

一顆不知道從哪射來的獨頭彈打碎了軟泥怪的前半身,但它的後半身卻在另一顆核心的控製下滾入小巷,消失在黑暗的廢棄城區深處。

兩人向前身響起的地方望去,看到一個穿著外骨骼防護服的絡腮胡男人正靠著牆給自己的武器裝填彈藥。

那是一把相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非常古老的雙管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