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伊甸才明白熱武器的好，如果他在被撒旦傳送前在房間裏拿了一把步槍，也許在麵對軟泥怪時就不會損失慘重。
不過二十八世紀的太空城裏出現一個拿著二十世紀的熱武器的中年人...
好像也挺奇幻的。
盡管伊甸現在很想問一句“你為什麽不用激光武器”，但一想到自己糟糕到被絕大多數人懷疑的話術，他突然覺得還是少說話為好。
畢竟誰也不知道那個半瘋的撒旦是否會提供複活服務。
見兩人保持沉默，那人也沒多說什麽，裝填完彈藥後便轉身離去。
防護服頭盔散發的光芒男人拐彎後消失不見，兩人所處的街道隻剩下神聖眼淚的微光。
現在，伊甸終於明白了“一切恐懼均來源於火力不足”這句話的含義，如果身後跟著一支軍隊，哪怕隻是一戰時期的軍隊，他們都不會寸步難行。
兩人收拾裝備，正準備去往別的城區，卻看到黑暗在不斷擴散。
最近的有光城區很快便陷入無光的境地，那些居民的慘叫即使是伊甸都能清楚地聽到。
而那種哀嚎顯然不隻是因為停電。
“該死！該死！該死！”
伊甸用力握住掛在脖子上的穀底，小石頭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冷靜下來一些，然而這還不夠，他必須在太空城的氧氣係統失效前找到一件艙外防護服，否則瑪格麗莎絕對會在之後死於缺氧。
“沒必要這麽麻煩。”少女察覺到了伊甸的心情，低聲安慰道，“這並非我的本體，即使死了，也不過是損失一具分身。”
“這不是一回事。”伊甸很清楚瑪格麗莎此時的想法，但他並不準備放棄她，哪怕這隻是一具分身，“你必須活著。”
“為什麽...”少女不解地望著他。
“就當...是為了你的本體能找到回來的路吧。”
因為擔心自己和房間的聯係被撒旦永久切斷，進而導致躲在房間裏的瑪格麗莎因為失去權限而無法打開通往伯雷坦的傳送門，伊甸決心要讓旁邊的姑娘活著回到現實。
哪怕代價有可能是他自己。
伊甸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人物卡揣回懷裏。
“走吧，讓我們到那裏瞧瞧，沒準那些慘死的人的家裏還剩下幾件宇航服。”
他舉起右手，以便手中的神聖眼淚能照亮更多黑暗的角落。
在聖光的照耀下，兩人踩著橫在地上的屍體進入尚未徹底陷入黑暗的中城區。
比起隻顧著逃跑的外城居民，中城的居民要勇敢很多，他們團結在一起，阻擋外城人湧入內城，同時不斷點燃周圍一切可燃物，以保證中城始終處於明亮當中。
這些人身上穿著統一的外骨骼防護服，手中的武器卻是五花八門。
有些人拿著用於太空作業的等離子切割機，有些人則拿著各種型號的老式槍械。
盡管其中沒有軍人或者警察，但這些平凡卻致命的熱武器足以他們應付這些手無寸鐵的逃難者。
就在剛才，伊甸親眼看到一個穿著宇航服的逃難者被等離子切割機發出的光束攔腰截斷，腸子都流了一地。
然而那人的慘狀似乎不足以震懾住其他人，逃難者源源不斷地從黑暗中湧出，踩著前人的屍體衝向中城居民的陣地，並在槍響之後化作另一具屍體。
顯然，渾水摸魚在這裏是行不通的，不過伊甸本來也沒打算進入內城，他謹慎地鑽進一條巷道，通過爬牆的方式進到一棟民宅當中。
眼淚的光芒將這間不足四十平米的客廳全部照亮，與之一同沐浴聖光的還有一具屍體。
屍體沒有腦袋，不過他的雙手緊握著一把雙管獵槍。
這位中城人為了維持最後的體麵，在熄燈瞬間扣下獵槍的扳機——對著自己的腦袋。
伊甸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人的舉動，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在意那套擺在電視機旁邊的防護服。
從防護服背後的能量條來看，房屋的主人應該在很早之前便為其充滿了電，至於為什麽它的主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放棄穿上它，就不是伊甸能推理出的了。
“穿上吧，在太空城徹底失去氧氣供應之前。”
“你呢？”
“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伊甸走到窗戶旁邊，望著熊熊燃燒的中城說道，“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進食。”
“哦...”
“那些蠢貨。”在瑪格麗莎穿戴防護服的時候，伊甸看到中城的居民正在不斷向外推進，他們不斷點燃周圍的建築，以保證火焰永不熄滅。
“怎麽了？”
少女拿起獵槍快步走到伊甸身邊，向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們完全沒有考慮到這麽做的後果，如果太空城徹底停電，那麽這些火焰將會燒掉剩下的氧氣，讓他們在窒息和絕望中痛苦地死去。”
看著中城居民盡己所能地破壞每一棟建築，伊甸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麽——在太空城徹底廢棄之前。
然而比兩人更快的是太空城的停電速度，伴隨著一聲響徹城市的轟鳴聲，維持人類生存的重力消失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向上飄去，連同那些被火焰燒出的灰塵一起。
巨大的穹頂也因為失重和連接處老化而脫離底盤——它終於自由了。
下一秒，巨大的吸力從城市邊緣傳來，那是城市內的空氣在麵對真空時自發的流動，它裹挾著城內的居民向外部飛去，許多人就這樣消失在漆黑的深空當中，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伊甸和瑪格麗莎則要好一些，因為他們一直呆在屋內，所以城市中的變化暫時影響不到他們。
不過隨著空氣的流失，他們也會麵臨缺氧的困境。
他們必須在空氣耗盡前找到前往地球或者木衛二的方法，不然瑪格麗莎便會因為防護服電力耗盡而死。
屆時就算伊甸完成了所謂的任務，也不能算是成功。
畢竟需要護送的目標都不存在了，你就是把敵人全部送回複活點又有什麽用呢。
於是，擺在伊甸麵前的難題從推理變成了選擇：是立刻離開房間，頂著真空環境在城市內尋找可以使用的載具；還是相信自己，肉身跨越太空，然後迫降在木衛二上。
對於失去絕大多數道具的伊甸來說，這兩個選項不論哪個都存在一定的危險。
但凡有一個稍微安全點的選項，他都不會在這兩個上麵糾結半天。
“要不...我們先去搜索城市，如果是在找不到穿梭機或者飛船，再去挑戰木衛二吧。”
瑪格麗莎不忍心看伊甸如此糾結，便提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過在伊甸看來，這辦法真的不咋地。
由於房間內氧氣即將耗盡，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奇跡發生，他隻好選擇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離開之前最後檢查一下自己的裝備。”伊甸將雙手放在窗戶上，同時提醒道。“別出去了才發現防護服上有縫隙。”
“知道啦。”瑪格麗莎上下摸索了一陣，以確定伊甸所說的事故不會發生。
“行，那我開窗了。”
拉開窗戶的瞬間，兩人被吸了出去，好在外麵現在是徹底的真空環境，他們沒有飛出去太遠，在撞上中心高塔後便恢複了行動能力。
高塔采用全金屬結構，其上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裝飾”的物體，連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在這裏都成了稀有物件。
因此，想要在外麵觀察高塔內部是幾乎不可能的。
但那是在城市供電正常的時候，現在這種失重的情況下，兩人完全可以避開黑暗且危險的高塔下層，通過飄的方式前往頂部。
在那裏，存在一塊反光率高出周圍牆壁一截的區域，假如地球的物理知識在這裏依舊適用，那地方應該是一座專門用於觀賞太空的室內觀景台。
也許到那裏以後可以更好地觀察這座城市。
這樣想著，伊甸帶著瑪格麗莎沿高塔牆壁一路向上，並在經曆無數次無重力失控後來到觀景台前。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宛若屠宰場的房間，仿佛這裏的遊客早在災難發生前便陷入癲狂一般，玻璃窗上滿是汙血和人類的肢體。
幹涸的血液阻擋著兩人的視線，讓他們無法清晰地觀察到塔樓內的景象，不過這反而是好事，因為按照跑團的尿性，同一時間看到太多死人絕對會導致意誌檢定。
“別停下，我們到塔頂看看。”
因為是真空環境，加上伊甸身上沒有穿戴任何裝備，所以他隻能通過對口型的方式和瑪格麗莎交流。
借助防護服自帶的推進功能，兩人迅速越過觀景台，來到這座曾經支撐穹頂的高塔頂部。
這裏同樣沒有什麽值得說道的裝飾，灰色的金屬地板和幾盞大概是用來給航天器導航的燈泡便是塔尖的一切。
不過高塔塔尖確實是全太空城視野最好的地方，在這裏，兩人可以將城內的一切事物盡收眼底——包括那座一開始被他們忽略，但確實存在的太空機場。
機場位於城市最北部，並且那裏的布局和城市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區別。
至少從那塊尚未飄走的穹頂的結構上來看，在一切正常的時候，那座機場上空是沒有穹頂的。
“奇怪的規劃，他們之前是怎麽使用那座機場的？”
伊甸飄在半空中，試圖找到那條供城市居民前往機場的通道，卻一無所獲。
“說不定這座城市地下有路。”瑪格麗莎同樣在觀察那座機場，隻是她比伊甸細心一些，看到了機場地麵上規則的凹陷，“你看那些穿梭機不也是從地下升上來的嗎？”
“......”
盡管伊甸不怎麽喜歡撒旦這個半瘋的惡魔人工智能，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貨確實是個非常善良的KP。
同樣的劇本，如果換成他或者瑪格麗莎，絕對不可能給PL安排在這個時間點。
畢竟這時候隻要找到幾件防護服就可以走天上前往機場，比起走地道不知道輕鬆了多少倍。
“他在失控之前一定是個非常善良的AI。”
望著即使是殘疾人都能前往的機場，伊甸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
“？”
“撒旦。”
“可是他在艾科納弗做的事情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
“所以我才說失控以前，你精神錯亂的時候不也喜歡幹一些出格的事情嗎？”
“......”
瑪格麗莎看了一眼自己的人物卡，然後不說話了。
“行，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我們去那邊的機場看看吧，沒準這破地方還能剩下點東西。”
伊甸從前麵環抱住少女，將手臂放在防護服噴射口上麵，然後用額頭按下位於頭盔兩側的按鈕。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震動，藍色的火光從噴射口中冒出，推著環抱在一起的兩人向機場飛去。
然而防護服的燃料在他們到達機場上空時便消耗殆盡，所以從空中到地麵這幾百米路花了他們幾個小時時間。
就這還是因為伊甸可以凝聚神聖眼淚然後丟出去，如果沒有反作用力他們連落地都是難事。
不過落地隻是這場冒險的開始而非結束，兩人最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把穿梭機從地下弄上來。
因為反應爐停擺，這些原本用於升降穿梭機的升降裝置徹底失去了作用，大多數不是在地下就是卡在中間，隻有極少數能夠載著穿梭機升至地表。
不巧的是，這些地表的穿梭機恰好在災難爆發的時候被不知道哪來的怪物整壞了，盡管機場很大，地表上卻沒有一輛能夠正常起飛的機器。
“得，這下白來了。”
伊甸站在一架已經變成廢鐵的穿梭機邊上，失望地看著那些躺在穿梭機登機口的屍體。
“也許我們可以把這些廢棄穿梭機和死者防護服裏的燃料收集起來。”
少女用力拆下屍體防護服上的電池和燃料罐，接著又將視線轉移到穿梭機上。
“萬一這些大家夥用的是核能怎麽辦？”由於真空中無法傳聲，伊甸必須繞到瑪格麗莎麵前，才能夠通過對口型的方式交流。
“那就想辦法到下麵去看看，這麽大的機場不可能沒有備用電源，隻要找到激活它，我們就可以利用那些停在下麵的穿梭機離開。”
少女為自己的防護服換上新的燃料罐，然後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進到飛船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