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讓我等了好久啊。”不等伊甸走近盡頭的房間,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藍光中傳出,“伊甸,我們終於再見了。”

“小白?”他怎麽也沒想到卡牌自動使用後會出現這種狀況,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進去吧,萬一裏麵是卡牌召喚出的黑化版本,自己又得經曆一場苦戰。

不進去吧,又對不起少女地苦苦等待——她都快哭了。

最終,伊甸還是決定進去,他選擇賭一把,賭這張卡牌的效果對自己有利,而非各類敵人召喚卡。

然後,他看到瑪格麗莎幾乎變回原形的小百變怪被四根鎖鏈捆綁在半空中。

少女的眼睛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就像電影裏死去多時的屍體那樣。

但她終究沒有死去,並且在伊甸到來之後,她有了複活的跡象。

“快,伊甸,快點,把那個藍色的沙漏拿走,快...”

淚水沿著女孩的臉頰低落,那是不同於神聖眼淚的血紅色的淚水,仿佛製造這些眼淚的不是淚腺,而是心髒。

“好!”

盡管伊甸很像知道這其中發生的事情,但現在他最應該做的顯然不是問問題。

在瑪格麗莎充滿希望的目光中,伊甸用力拔下了那個鑲嵌在石頭底座上的幽藍色沙漏。

於此同時,最後一粒時之砂從沙漏上半部分落下。

幾乎將整座金字塔全部照亮的藍光瞬間消失,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些鎖鏈以及被鎖鏈禁錮的小百變怪。

金字塔內,仿佛隻剩下獨行旅者,以及發光沙漏。

沙漏提供的時空抗性讓伊甸回憶起回溯中發生的事情,他終於弄清楚了回溯的成因,甚至擁有了製造回溯的能力,然而他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自己來得太遲了。

誠然,卡牌的效果讓伊甸得以跳過漫長的過程,直接抵達獲得發光沙漏並解救瑪格麗莎的結果,但它並沒有補上過程。

少女一個人在時間監獄裏待了無數年,而這些時間本該由兩人一同度過。

伊甸倒轉沙漏,試圖回到三個小時之前以挽回自己的失誤,然而那些發光沙卻根本不受重力影響,不論他怎麽反轉,沙子始終沒有下落。

他永遠沒辦法回到當前時間點的三個小時之前。

“你很急嗎?”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股維持時間監獄的力量逐漸消退,伊甸再度回到現實世界,同一時刻,他聽到身後傳來某百變怪的聲音。

“你當時沒和我說實話,是嗎?”

“怕產生悖論嘛。”瑪格麗莎不好意地擺弄著自己的頭發,“萬一你之後不往這跑,或者跑的時間不對,我豈不是哭死?”

“那你...好歹暗示我一下吧,難道你喜歡一個人在裏麵待...”

“也沒待多久。”

“沒待多久是多久?”

因為被騙過許多次,伊甸對少女表現出了極大的不信任。

“就...一個永恒秒而已。”

“神tm永恒的一秒...這還不算久!”

“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的時間也能叫久?”

兩人對此各執一詞,不過女方明顯是在強詞奪理——伊甸到現在還記得瑪格麗莎之前那副幹癟的樣子。

在他的認知裏,隻有三體人能把自己睡成人幹,而沒有吞噬過三體人的百變怪不可能擁有脫水能力。

“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沉默半晌,伊甸語氣平淡地問道。

“是把你丟房間裏關一段時間,還是在這裏......”

“我選擇房間。”瑪格麗莎不用聽都知道伊甸後半句想說什麽,她直接跳回房間,然後一副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表情,“趕緊的,我和分身們還有一個茶話會要開呢。”

“行。”

伊甸順手鎖上“房門”,並將開啟時間設置為三天以後。

處理完瑪格麗莎的事情,他再次將實現轉移到手中的發光沙漏上。

雖然時之砂依舊散發著充能完畢的幽藍色微光,但伊甸也確實沒辦法使用沙漏的能力將時間回溯至三小時以前——那正好是沙漏充能所需的時間。

“也許這就是沙漏的局限性,隻有當時間前進到發動回溯的時刻,它才能再次回溯時間。”

不等伊甸繼續研究下去,腳下的地麵便開始輕微震動,連帶著牆壁上的沙土也開始層層脫落。

愛德華已經取得了存放在太陽神廟中為整座王城浮空法陣供能的傳奇卷軸,如今,王城正麵臨解體墜毀的風險。

繼續呆在金字塔裏是愚蠢的,因為沒人可以在幾百萬噸重的砂岩下存活,或許以撒人的特性可以幫伊甸多抗一會,但也絕對不可能讓他活過接二連三的落石。

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他收起發光沙漏,在王城徹底墜毀之前抓著蕾末妮婭從金字塔唯一的出口逃離。

愛德華這時候正在崩塌的金字塔斜坡上狂奔,看上去這位沙漠學者從未學習過任何飛行類法術,否則他根本沒必要用這麽狼狽的逃跑方式。

當然也不排除他這麽做是為了原汁原味的探險體驗,不過伊甸覺得這種可能的概率並不高。

他順勢拉住愛德華,將其連同卷軸一塊帶離不斷下落的飄浮城市。

不論什麽時候,不論在哪個世界,親眼目睹奇觀被毀都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所以伊甸沒有急著離開沙漠,而是來到一座不太可能被餘波波及的沙丘上,用自己的雙眼記錄這場伯雷坦人類文明誕生以來僅次於諸神隕落的華麗謝幕。

亞尼斯王城的消逝可能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終結,也可能僅僅代表著亞尼斯人最後的遺留,但不管它代表什麽,這都是一件值得紀念的大事。

愛德華·奧圖更是施展留影法術,將王城墜毀的瞬間保存在一張他一直舍不得用的魔法紙上。

“今日,我們都是見證者。”

沙漠學者小心翼翼地收起記錄圖像的紙張,作為王國隕落的象征,這張魔法紙應該有資格進入議會圖書館,與那張來自神廟的傳奇卷軸放在一起。

“是啊,見證...”伊甸能感受到那種磅礴豪邁的心情,但他心底卻始終存在一種說不明白的難受,仿佛在時間監獄裏待幾十億年的人不是瑪格麗莎,而是他自己一樣。

“抱歉,艾薩克,我需要一些時間用以研究卷軸上的法術,並完善我的論文,也許我們的合作該結束了。”

“就這樣吧,話說你有沒有東西需要我帶給議會或是其他生活在德納爾涅的朋友?”

因為習慣了給別人捎帶物品,伊甸這次也沒準備閑著,領走前還不忘問一句。

“不用,我在大陸上沒什麽朋友。”

愛德華婉拒了伊甸的幫助,燒毀兩人簽訂的合同之後,他轉身向沙民聚落走去。

無邊大漠,一個孤獨的旅者站在沙丘之上,目送著另一位獨行者遠去。

今後的路,他又要一個人走了。

王城本就位於半島西南端,所以即使瑪格麗莎不在,沒人能開裝甲車,伊甸光靠兩條腿也能按計劃來到海岸邊。

怎麽說呢,他以前也到海邊旅遊過,但太平洋的海和亞德洋的海還是有差距的,至少伊甸在穿越前從未見過位於海麵之下,由海沙組成的白色瀑布。

這還隻是在懸崖上,如果到空中俯瞰,也許場麵會更加壯觀。

但瀑布之下又是什麽呢?

亞德蘭尼亞,那座被流放者們施法沉沒的大陸,以及那個在生命最後關頭帶著失望而死的高牆監視者。

也許這些飛流直下的沙瀑正好落在古城廢墟之上,將之與其中的深淵一塊掩埋,直到海底被流沙填平,或者深淵如海潮般湧出。

伊甸知道自己遲早要去大洋底部一趟,也知道伯雷坦隻有自己有潛力解決深淵,但距離那一天到來還有些時候,相較於思考未來,他更希望沉浸在當下的美景當中。

畢竟人就得活在當下不是?

為此,伊甸一直沿著海岸線飛行,隻在極少數時候會因為躲避他人觀察而稍稍偏離航線。

三天後。

海岸線上終於出現了其他的顏色,盡管那顏色的來源隻是幾顆類似椰子樹的植物,卻也足以讓伊甸感到些許振奮。

地圖上顯示,這地方應該位於伊拉塔公國最東側,再往前幾十公裏就是厄尼河的入海口,從那裏溯流而上,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抵達伊-法沼澤。

或許沼澤裏的飛船殘骸沒法提供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但那裏怎麽說也是製圖室。即使是一支鉛筆,或者一塊橡皮,對伊甸而言都能算是不錯的收貨。

如果能找到船員們用來聯絡的裝置就更好了。

伊甸飛入雲層之上,在大雪和烏雲的掩護下不斷靠近沼澤,然而突然出現在背上的重量卻讓他差點失去平衡。

是瑪格麗莎,她的禁閉終於結束了。

“別急著趕人啊,之前一直是我帶你飛,現在讓你帶我飛一下怎麽啦?”

少女不忿地抓住伊甸趕人的手,試圖以另一個更加鬼畜的姿勢扒在他身上。

“那能請你做到劍身上去嗎?一直趴在背上我怎麽控製方向。”

伊甸用盡全力才將航向重新修正,但他們依舊不可避免地向下墜落。

“你是不是...”

伊甸清楚蕾末妮婭最大荷載,也知道這種墜落並不正常,他準備找瑪格麗莎問個明白,但後者卻學會了強答。

“一輛坦克的重量而已,話說你該不會根本沒有注意下麵的情況吧?”

“啥?”

被她一提醒,伊甸才想起來看路,他之前顯然低估了蕾末妮婭的飛行速度,因為他們現在正位於伊-法沼澤上空。

《冰塊碎裂聲》

兩人撞碎了沼澤表麵的薄冰,倒著插進散發著腐殖質氣息的沼澤淤泥當中。

伊甸還好,身體的避穢能力讓他雖然摔了,但是摔得沒有那麽慘,起碼身上還是幹淨的。

但是瑪格麗莎就不一樣,她一開始是想給伊甸添點麻煩,結果麻煩沒添成,自己反倒成了麻煩。

“我...噦。”

即使被伊甸從地裏拔出,少女依舊止不住那種反胃感,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從天堂扔進了化糞池,渾身都是腐敗物質的氣味。

“現在知道什麽叫害人終害己了吧。”

伊甸輕拍著少女的肩膀,用安慰的語氣道出一個無情的事實。

“你還...靠!”

在某人戲謔的目光中,瑪格麗莎毅然決然地從房間裏拉出一個分身,然後解除了自己的本體。

“探索完殘骸再笑也不遲,別忘了,天鵝堡那還有三個異界人等著回家呐。”

“把手裏的泥球放下你這話會更有說服力。”

“我偏不。”少女犯了個白眼,然後朝伊甸丟出手裏的淤泥,但是很不幸,淤泥在距離以撒人隻有三厘米的地方化為一塊,並落回自己的產地。

“這能力給你個大老爺們真是可惜了。”

瑪格麗莎不爽地撇撇嘴,恨不得現在就把聖心挖下來移植到自己身上。

“不給你都皮成這樣,給你還得了?”

伊甸一邊批評少女不切實際的幻想,一邊確定飛船殘骸的位置。

經過一番搜尋之後,兩人找到了一個直徑數米,外形類似水井的廢墟。

鑒於古代人類喜歡在飛船殘骸旁邊建一個站點慢慢研究,伊甸覺得這個水井應該直接通向他們所要找的東西。

“不送幾個小天使進去瞧瞧嗎?”見伊甸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瑪格麗莎再次提醒道。“萬一下麵有什麽尚在工作的陷阱,待會吃虧的可就是你。”

“發光沙漏都拿到了我還怕陷阱?”伊甸自信地展示著手中砂礫再度流動的沙漏,他甚至都不用反轉沙漏,隻要冒出使用的想法,時間便會退回三小時之前。

盡管沙漏的局限性使得他們隻能在同一個時間段無限循環,但隻要不是死檔,無限循環總好過馬上就死。

“我能保留記憶嗎?”

“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試試唄,反正又不要錢。”

藍光閃過,回過神的伊甸發現自己此刻正位於厄尼河出海口上方。

而他之前施加給房間的封印依舊存在,瑪格麗莎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在裏麵和自己的分身玩桌上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