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像戛然而止。
顯然,錄製者撒旦被王卓強製關機了。
“他在發什麽神經?”
瑪格麗莎湊到凝固的全息投影旁邊,試圖從王卓的表情中解讀出一些數萬年前的秘辛。
然而她終究隻是個物理學老師,而非物理心理雙料博士,所以即便飛船工程師的小心思已經全部寫在臉上,她也沒看出什麽東西。
“要不你看看這具留在房間裏的屍體?”
很早以前,伊甸就確定了自己在房間裏的分身是王卓的遺體,盡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通過何種方式操縱屍體,並且將其變成自己的分身的。
“不要,這玩意看著怪滲人的,你還是打開偽裝係統吧。”
少女抗拒地向後退去,同時催促伊甸趕緊打開偽裝,將那張縮水的幹屍臉換掉。
“我還挺喜歡這張臉的來著...”
“那是因為你看不到!”
“行,都依你的。”伊甸惋惜地輕敲幾下牆麵,幾秒鍾之後,逃生艙重新變回以撒房間的模樣。
那塊錄像帶也隨著投影儀地隱去而自動彈出,它曾經是撒旦的一部分,但是王卓粗暴地拆下了它,並給老惡魔留下一處難以愈合的創傷。
假如沒有那道傷口,也許兩人見到的就不是一個沉迷魔法試驗的惡魔,而是一位致力於伯雷坦現代化的人工智能學者。
可惜沒有如果,除非伊甸使用那張時空扭曲,將當前時間線替換為另一個群星觀測者號全員存活的時間線。
“好像真可以這麽做?”伊甸突然感覺切換時間線是一件很有搞頭的事情,他立刻走向堆放卡牌的角落,在其中翻找著,“我時空扭曲呢!”
之前所抽的卡牌大多平平安安地躺在角落,除了那張金光閃閃的時空扭曲。
平時有機會摸到卡牌的人隻有瑪格麗莎,所以伊甸第一時間向她投去懷疑的目光。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沒有遮掩或者撒謊,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我用了。”
“?”
“解決時空悖論。”瑪格麗莎輕聲歎道,“還記得金字塔裏我說要分頭行動嗎?其實那隻是個借口,目的就是為了騰出使用扭曲時空的時間。”
“所以我和過去的你在時空監獄裏相遇,其實是由你一手推動的?”
“算是吧,不過當時提的要求有點多,搞得現在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未來會如何發展。”
看瑪格麗莎一臉茫然的表情,伊甸也知道就算自己繼續追究下去也換不回那張時空扭曲,於是他選擇和過去說再見,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未來上。
因為看錄像帶的時候卡牌盒一直被他帶在身上充能,現在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也許那些疊放在一起的卡牌中存在能夠代替時空扭曲的卡。
這次,伊甸準備使用傳說中的玄學抽卡,以增加抽到想要的卡牌的概率。
一番熱身之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卡牌盒三分之一處的卡牌,然而玄學加成在伯雷坦並不存在,所以他沉船了。
小阿卡納中的權杖XI,便是此次抽卡的最終結果。
又是一張表述不明的卡牌,就連熟悉每張塔羅牌牌意的伊甸也搞不懂權杖XI能有什麽效果——它的牌意裏隻有權衡一詞是確定的。
不了解卡牌效果的情況下,隨便使用卡牌有可能導致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伊甸沒有貿然使用,而是將其收入口袋,準備等到藍沙漏可以再度回溯時間的時候再拿出來。
正如藍沙漏的第一任主人格林·戈登給它起的名字一樣,倒流的時光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後悔藥。
半小時後,伊甸成功測試出權杖XI的效果,怎麽說呢,它的效果算不得多強,但也絕對沒有弱到不如空氣的程度,光是給出周圍所有隱藏地點的位置,就足以令伊甸給它打一個六點五分的及格分。
盡管它標出隱藏地點的方式有一些...奇葩。
事實上,在一開始的時候,卡牌根本沒有表現出任何可以被稱之為效果的效果,它就像一根摔炮,在伊甸手中發出“啪”的響聲,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瑪格麗莎帶著伯雷坦地圖離開房間,並叫嚷著“地圖上這些問號是你搞的鬼?”,伊甸才意識到權杖XI究竟能為自己帶來什麽。
雖然顯示隱藏地點的效果和卡牌本身的牌意相差十萬八千裏,但至少它不是一張白板。
“你笑什麽?”少女使勁搖晃著伊甸的肩膀,將他從某種未知的遐想中喚醒,“這到底是不是你弄的。”
“卡牌弄的。”
伊甸拍開瑪格麗莎不對勁的小手,一把搶過那張畫滿問號的大陸地圖。
“至於這些問號,大概是類似以撒隱藏房的...艸。”
在眾多顏色各異的問號當中,伊甸看到了一個黑得深邃的扭曲符號,盡管那同樣是問號,但組成它的顏料似乎有自己的生命,正在地圖上不停扭動,想要擴大自己的覆蓋範圍。
而該符號所處的地點,恰好是兩人親手打下來的海文城。
“怎麽啦?”
“海文需要我們。”
因為擔心預言中的深淵潮汐在現實中上演,伊甸覺得自己有必要回去一趟,順便把槍隊那三個送回他們老家。
作為地道的都市人,一直待在伯雷坦當衛兵也著實不是個事。
“要不我去問問小天?”
“隨你。”
伊甸隨口應了一句,然後拔出蕾末妮婭,準備趕在今天結束前回到海文。
但比他更快的是來自瑪格麗莎的壞消息——她失去了與白天的聯係。
“你確定?她的分身不是一直保存在房間裏嗎,怎麽可能說失聯就失聯,是不是你電話打少了?”
“我倒是希望...好吧,我想你必須進來看看。”
少女急切地抓住伊甸手臂,將他往房間裏麵拖。
“別拖,我自己會進去。”伊甸掙脫百變怪的n條手臂,主動將意識轉移到分身上。
在房間裏等待他的,是一具徹底被染成黑色,並且不斷往外冒黑色**的輝石人偶。
人偶沒有說話,隻是呆滯地張合嘴唇,似乎想告訴兩人一些事情。
可惜伊甸不敢把房間的安危賭在白天意識尚存上,他當即啟用權限,將人偶和漂浮在空中的深淵轉移到外界。
“快...逃...”
深淵湧動的咕嚕聲中,夾雜著少女微弱的警告,然而沒過多久,輝石人偶便被內部的深淵徹底腐蝕,化作一地石粉。
“我們...還要過去嗎?”
瑪格麗莎一邊用硫磺火淨化源自人偶的深淵,一邊用略帶乞求的目光看向伊甸——她害怕他會拒絕。
“看看吧,能救救,不能救...就送他們一程。”
伊甸很清楚一個被深淵腐化的百變怪能造成多大的破壞——距離他們上一次與白天交流已經過去了很久,以百變怪的速度,這些時間都足以她同化一整座城市。
如果城內沒人注意到白天的異樣,那麽他們有可能已經......
海文城外,“疤麵匪”曾經的營地。
蕾末妮婭載著兩人降落在山洞外圍,或許是白天的人格仍在腐化軀體內掙紮,又或許是深淵同化者認為山洞沒有被同化的資格,此處竟成了海文周邊唯一沒有被染成灰黑色的區域。
伊甸俯下身子,用木棍撥弄著山洞入口處的泥土:“直覺告訴我,山洞裏還有別的活人。”
“會不會是她的陷阱?把我們騙到一個密閉空間,然後關門打......”
“有可能,不過別擔心,有藍沙漏,即使山洞是小天準備的陷阱,我們也能逃得出來。”
解決掉瑪格麗莎的擔憂,伊甸拿出藍沙漏,借助時之砂的微光向山洞內走去。
在洞穴盡頭,那個伊甸與“疤麵”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他們見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幸存者。
“德溫特?安娜?你們怎麽在這裏。”
“艾薩克...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德溫特掙紮著從安娜具現出的椅子上站起,在自己妹妹地攙扶下朝伊甸走來,“海文瘋了,整個城市都瘋了,那些黑灰色的東西像瘟疫一樣感染了其他人,可我們...卻一個人都沒能救下。”
德溫特痛苦地捂住雙眼,他恨自己隻是個研究者,如果自己是一名議員,哪怕隻是含水量極高的考古派議員,都有能力化解這場災難。
“那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瑪格麗莎警覺地盯著普蘭諾兄妹,她不認為有人可以從一個準備齊全的百變怪手中逃脫。
“在那片灰色風暴觸碰到我們之前,安娜動用她的天賦帶我來到這裏,代價則是...她的聲音。”
眼看著妹妹為了拯救自己而失去聲音對德溫特而言無疑是一件酷刑,他整個人都因此而萎縮下去,明明四十不到,看上去卻像是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伊甸走上前,用過來人的語氣安慰道,“那麽...災難發生以前,海文城內有沒有發生過過什麽不對勁的事情?”
“我上次去天鵝堡運送物資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紫發女人,她當時正在和...懷特交流。”
“你沒上去問問?”
顯然,這個紫發女人就是白天異變的關鍵,但伊甸不記得自己見過發色為紫的人。
“沒有。”德溫特疲倦地搖頭,“她們當時站在城牆上,我...沒好意思。”
“好吧,需要我給你們送出去嗎?”
離別前,伊甸最後問道,同時,他也做好了兩人已被同化的準備。
“...還是算了,我們身上可能有那東西的碎片,我擔心我們會把它帶到別的地方。”
看來德溫特的意識還是他自己的,否則他根本不會拒絕離開——百變怪總是以保全自己作為首要目的。
某個可以無限複活的除外。
“別擔心,我可以去除你們身上的可能存在的碎片,隻需要配合地...洗一個聖水澡即可。”
伊甸在對待被腐化者和對待正常人時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態度,在普蘭諾兄妹反應過來之前,他將一顆澡盆大小的眼淚扔到他們身上。
《尖銳而又刺耳的慘叫》
灰黑色的顆粒被眼淚從普蘭諾兄妹身上上帶出,就像伊甸猜測的那樣,白天的確在他們身上留了後手。
“果然......”德溫特蹲在逐漸暗淡的神聖眼淚旁邊,端詳著漂浮在眼淚上的顆粒物,“這是某種生物?還是某種構造物。”
他試著用手去觸碰失活的百變怪組織,而安娜則在一旁用力拉著他的手臂,避免兩者發生接觸。
“現在你們總可以離開了吧。”伊甸將將蕾末妮婭遞給德溫特,示意他們可以通過這把劍逃到更安全的地方。
“當然,祝你們...好運。”兄妹倆一同握住劍柄,隨後衝出山洞,消失在雲層之後。
“走吧,讓我們終結這場因白天而起的災難。”
伊甸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海文的方向。
由黑灰色物質組成的瘟疫已經同化了近半座森林,甚至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就有一些步履蹣跚的灰色人形。
它們與瘟疫一同前進,逐漸向這座風暴中央的山洞靠近。
帶領這些人形物體的正好是白天的某個分身,她宛如旅遊團的導遊,打著個小旗子走在人形前方,嘴裏還在念叨著一些導遊詞。
“前方,便是謝菲爾德市長發跡的地方,在那裏...唉,你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被腐化的百變怪收起旗幟,冷漠地盯著沒有被同化的兩人,就像在看兩具屍體。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了,為什麽你們還是要跑回來?乖乖找個地方暗度晚年不好嗎!”
“抱歉,我還沒心大到那種地步,沒辦法強迫自己無視你的暴行。”
“那麽就來成為暴行的一部分吧,父親,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的,不是嗎?”
這還是白天第一次稱呼伊甸為父親,然而三人目前所處的環境讓伊甸怎麽也感動不起來。
如果當爹的代價是女兒變成瘋子,那他寧可被人叫一輩子伊先生。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