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因為瑪格麗莎及時提醒,伊甸才能在轉身瞬間利用金屬封皮的《武器大師》擋住砍向自己的鏽劍。
雖然以他的體質,即使被鏽劍砍到也不會得破傷風,但少挨一下總比多挨一下要好,尤其是在危機四伏的古堡內部。
天知道在這裏受傷會不會導致自己被幽靈附身。
劈砍被格擋之後,鏽劍仿佛斷線的風箏般掉落在地,發出“哐當”的響聲。
“?”
伊甸懵逼地看著空空如也的走廊,他本以為應付完偷襲後自己要應對更加可怕的襲擊,但這位襲擊者似乎有一點慫,隻是偷襲失敗便丟棄武器逃之夭夭,沒有半點伯雷坦人該有的血性。
“繼續你的深夜古堡探險還是回房間睡覺?”
瑪格麗莎一腳踩斷掉落在地上的生鏽鐵劍,然後把手放在《武器大師》的書封上。
“話說這本書還挺好用的,要不要借我同化一波?”
“算了吧。”伊甸收起鐵書,“我怕你哪天和其他道具一起消失了...還有,小心後麵。”
“啥?”
少女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把飄在天上的榔頭砸中後腦,純粹的碳基軀體在麵對生鏽鐵錘時沒有任何抵抗力,她就這樣被一把錘子開了瓢,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別告訴我你是故意的。”
伊甸隨手擋住襲來的錘子,同時對著瑪格麗莎的“屍體”說道。
“身為百變怪還能被一錘子撂倒,你也不嫌丟人。”
“反正這裏就我們兩個,有什麽好丟......”
少女的眼睛逐漸暗淡下去,緊接著,她的屍體像是被絲線牽引著一半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
“你又在玩什麽新遊戲?”伊甸沒見過這種玩法,所以準備在下手之前征求下對方意見,如果她不介意,他也可以下手重一些。
然而瑪格麗莎的屍體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連死者該有的嘶吼聲都不曾發出,她沉默地走到被打飛的鏽錘旁邊,撿起錘子,然後朝伊甸腦袋丟去。
雖然《武器大師》依舊給力,替伊甸擋住了這一錘子,但他明顯感覺力道有些不對。
“你玩真的啊...”因為搞不清楚狀況,他沒有第一時間反擊,而是迅速向房間裏撤退,用力抵住房門,在心裏琢磨本次少女不對勁的地方。
“別想了,這事和我無關。”
屍體在不斷敲擊著鎖上的房門,然而瑪格麗莎的聲音卻從伊甸身後傳來。
“你在這?那外麵那個...等等,你又死了?”
少女發出一聲輕哼,默認了伊甸的說法。
“那外麵的屍體又是怎麽一回事,現在是個東西都能拿你的屍體做文章?”
“更準確地說是切斷了我和屍體間的聯係。”瑪格麗莎砍下自己的左手,又接了上去,“一般情況下,我是不存在死亡這個狀態的,就像你不能通過切割的方式殺死一團納米機器人,但剛才的情況相當於有人往納米機器人上丟一顆emp,然後我就沒辦法繼續控製那部分軀體了。”
“所以你以前每次讀條複活都是因為這個?”
“差不多,關鍵在於死得是不是我的本體,如果隻是分身,即使吃emp我也可以很快分出一個新的——比如現在。”
弄清楚少女的死因之後,伊甸再次把注意力轉移到正在錘門的屍體上。
因為城堡內的房門多以木材為原料,所以屍體如今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成果,透過那個由錘子錘出來的不規則裂縫,伊甸得以更好地觀察某具屍體。
與伯雷坦其他地區的幽靈不同,古堡內的靈體既沒有形體,也沒有情緒,被它們附身的屍體宛如情感缺失的精神患者,雖然行為非常暴力,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話說從這個角度看你這張臉還挺漂亮的。”
看到一半,伊甸向瑪格麗莎招呼道。
“什麽叫從這個角度看,我捏了這麽久的臉還有不好看的地方?”
少女迅速飄到伊甸旁邊,氣憤地說道。
“我是說表情,你麵無表情時的樣子比現在這樣好看太多了...看,連附身你的女鬼都清楚這點。”
伊甸擴大了木門上的缺口,以便瑪格麗莎可以更好地觀察自己的屍體。
“你可真夠閑的。”盡管嘴上不願承認,但少女不得不承認伊甸說得沒錯,麵無表情並且臉上沾染血液的自己確實比正常狀態下好看許多。
更確切的說,她從一開始就是以“莫得感情的美少女殺手”為模板捏的臉,發展成現在這樣全是因為精神病尚未痊愈。
百變怪的特性是很好使,但已經吃過一次虧的瑪格麗莎不可能再來一次情感屏蔽。
那種啥事都唯伊甸是從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由於注意力全在屍體臉上,伊甸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女波濤洶湧的內心世界:“閑不閑咱們先放到一邊,你就說準備怎麽處理自己的屍體,還有附身屍體的鬼。”
“......”瑪格麗莎沉思片刻,最終決定用行動回答他的問題。
她從體內掏出一塊炸藥包,借助伊甸開出的缺口將其丟出,在屍體反應過來之前引爆了它。
雖然一戰時期的炸藥威力不大,但在麵對木製房門和碳基肉體時還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劇烈的爆炸之後,伊甸帶著一身木屑呆呆地站在原地。
而站在門外的屍體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隻剩下幾塊比較堅硬的骨骼尚且完好無損。
失去唯一可依附的肉體後,古堡內的“亡魂”再度陷入沉寂,沒有再控製其他物品對兩人發起攻擊。
“虧你下得去手。”伊甸用力拍打著衣服,奈何刺入衣服的木刺太過堅強,不論他怎麽拍打,它們就是紮在衣服裏,沒有半點脫落的跡象。
“爛大街的東西,又不是什麽稀罕貨,我憑什麽下不去手。”
瑪格麗莎踩碎腳下的骨頭,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你就是這麽評價自己的?”
“消耗品而已,有什麽不可以評價的,倒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在意一個可以無限複活的假人?”
原本,瑪格麗莎是想將一些事情一直埋藏下去,等到一切結束以後再說,但誰叫伊甸正在準備擺脫道具依賴,她又擔心自己某一天真的真消失了,遂隻能主動創造說出這些事情的機會。
“你說什麽,假人?可你不是——”
“當然不是。”少女幹脆利落地打斷了伊甸,“咱倆都沒有靈魂這事先放一邊,讓我們好好談談關於低代價複活的問題。”
“你到底想說什麽?”
伊甸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想過瑪格麗莎會突然搞這一出。
“當然是關於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會真以為幾枚金幣就可以讓一個人複活吧?”
“可未成年的你不是說——”
“她高中不懂就算了,我要還不懂那大學不是白讀了?”
瑪格麗莎一邊暗戳戳地鄙視未成年的自己,一邊向伊甸講解自己的發現。
“用科學點的話來說,我現在的狀態就像納米機器集群,而製造我的工廠在一個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每次外麵的軀體死亡,那邊都會用我收集的價值製造一副新的軀體。”
伊甸搞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麽,又不想等她慢慢說,問道:“這不是我們一早就弄明白的事情嗎?”
“後半句才是重點。”瑪格麗莎手掌向下壓,示意他耐心聽自己說完,“我沒辦法去到那個未知的軀體工廠,所以我猜測不同軀體之間是沒有關聯的,也就是說,每當我去世,新出來那個都隻是繼承了之前的記憶。”
“忒休斯之船?”
“不,是關於意識上傳後的你還是不是你的問題。”
瑪格麗莎撿起一根尚未破碎的骨頭,放在眼前細細端詳,盡管這隻是分身,但她依舊有種唇亡齒寒的感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並不是你所熟知的白木蓮,我,也可以說我們,隻不過是某種未知存在批量生產的複製品。真正的她可能在地球上,也可能早就死了,反正不可能在這裏。”
望著少女苦澀的笑容,伊甸一下子想通了:“你想問我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你們,對吧。”
“是的,哪怕我們隻是拙劣的複製品,你還願意像從前那樣對待我們嗎?”
伊甸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她:“假如身處如此境地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會怎麽做?”
“我會......”一種本能的衝動促使瑪格麗莎馬上做出回應,然而另一種虛無的感覺卻讓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吧。”伊甸從正麵抱住少女,在她耳邊說道,“因為真正的小白可能已經死了,所以我會盡全力保住你的每一條命,即使你自己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為什麽?”
“不管怎麽說,你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遺留。”
伊甸輕撫著瑪格麗莎的頭發,就像他輕撫那塊被他用來和靈體交談的硬幣一樣。
“那塊硬幣...我記得你每天都會把它揣在懷裏...”
“所以我才恨那個讓我穿越的家夥,ta居然沒有把那塊硬幣也送過來,我當初費了好大勁才把她從下水道裏撈出來,結果說丟就丟了。”
一提到讓自己穿越的幕後黑手,伊甸氣不打一處來,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我那一身家當,ta是一點沒給我留啊。”
伊甸痛心地捂著口袋,好像那裏還有什麽卡牌盒以外的東西一樣。
“你這不是還有我嘛。”瑪格麗莎溫柔地抓住他的雙手,把它們按在卡牌盒上,“抽一張,萬一可以讓真正的我複活呢?”
“她複活你們怎麽辦,我總不能昧著良心開所謂的後宮吧。”
伊甸有些猶豫,雖然他也想借助卡牌盒實現一些想法,但又邁不過心裏那一道坎。
“當普通朋友也行,讓我把她同化了也行,你看著辦唄。”
少女一邊慫恿,一邊幫伊甸把手指放在具現出的牌堆上。
“來,抽一張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繼續回避顯然有些說不過去,伊甸半推半就地選擇了一張自認為手感還算好的卡牌,用力將其抽出。
他抽到的不是一張卡牌,而是一柄冰冷的直劍。
劍柄處雕刻著一顆長著羊角的惡魔頭骨,劍身上則篆刻著許多連亞當語都無法翻譯的符文。
顯然,這是一柄符文劍,而且是伊甸最熟悉的符文劍,他曾不止一次聽自己玩魔獸世界的室友吹噓過這把武器。
那家夥甚至花重金在網上買了一把官方出品的霜之哀傷模型,每次校園漫展都要拿著它cos巫妖王。
“我這是抽到真貨了?”伊甸一邊把玩著嶄新出廠的霜之哀傷,一邊調侃那個魔獸入腦的大學室友,“侯平那家夥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羨慕死,我記得他之前好像說過願意用十年壽命換一把真的霜之哀傷來著。”
“那個整天混跡新聞社,每次領獎學金都要當著全校人的麵說‘自己是要成為英雄記者的男人’的學霸?”
“就是他...話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時間線裏我又沒死......”
瑪格麗莎對伊甸詭異的記憶裏感到絕望,他可以記住七八年前的舊事,卻記不住幾個月前剛發生的事,這世界上還有比這跟鬼畜的事情嗎?
“不好意思哈,一時沒想起來。”
說著,伊甸拿出火焰大劍,將兩把顏色非常搭的傳奇武器整齊地擺放在一塊。
“霜之哀傷,火之高興,要是老侯知道我把這倆件武器全部集齊了,他大概會羨慕到死吧。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了,有沒有實現自己的理想。”
想到這,伊甸感覺自己眼睛裏好像進了沙子,純白色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你這是睹物思人了?”
“不,隻是眼睛裏進了灰。”伊甸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水,狡辯道,“他們這會估計正在我的葬禮上開香檳呢,我想他們幹什麽?”
“得了吧,你就是——”
《房門開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