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操你奶奶!”張蘇泉兩眼血紅,端起一挺機關槍,“突突突”,射出一串火舌。隨後殘軍陣地槍聲大作。
“快趴下——”坤沙一邊開槍,一邊衝對麵俘虜大吼道。
敵人陣營頓時大亂。俘虜們中槍倒斃,血流成河。對麵自己的兄弟瘋狂地朝這邊開槍,他們急紅了眼,臉上肌肉扭曲,像野獸一樣發出瘋狂的咆哮。悲痛與仇恨把他們變成了魔鬼,同時也變成的真正的冷血軍人。
敵人的陰謀被粉碎,他們丟下二三百具屍體狼狽逃竄。俘虜被消滅,幾無幸存者。
戰鬥勝利結束,雇傭兵被活捉十多人。這些皮膚黝黑、表情呆板的廓爾喀人,個個惶恐地瞪大眼睛,身體像樹葉一樣瑟瑟發抖。剛才雇傭軍和國民黨殘軍對待俘虜的方式讓他們刻骨銘心,不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張蘇泉隻覺得天旋地轉,仿佛剛從噩夢中醒過來,他看也不看那些外國俘虜,隻惡狠狠地吐出幾個字來:“……剜出心肝,祭奠陣亡弟兄……”
關於這個驚心動魄的時刻,許多年後張蘇泉以一種淡漠的聲音解釋說:敵人押著俘虜進攻,俘虜就不再是俘虜,他們被敵人利用,變成敵人最危險的武器,用來消滅我們。為了消滅敵人,就必須摧毀敵人的武器。所以我下令開槍。
這種軍人邏輯很殘酷,戰友被自己人打死,軍人職責卻大放光芒,頂天立地!
錢運周奉李彌之命攜美國大炮增援拉牛山口,隨同援軍主力抵達的還有美軍聯絡組。
美國人一到前線指揮所,就打開電台呼叫。幾架不知藏身何處的戰鬥轟炸機受到召喚,突然飛臨蘇龐渡口,對擁擠在江邊的國際兵團一陣狂轟濫炸,低空掃射,將毫無準備的人群炸得人仰馬翻。人喊馬嘶的熱鬧渡口瞬間變成了一座血肉橫飛的屠場。那些正在渡江的後續部隊也很快覆沒,船隻和竹筏被打沉打散,雇傭軍士兵掉進江水裏,被冰冷湍急的激流卷走。
沒有任何標誌的轟炸機又倏忽離去,就像它的出現一樣神秘。雇傭軍士兵還沒弄清怎麽回事,就被匆匆送入陰曹地府。總之,一切就像一個噩夢,來得也快,去得也快。
急性子的飛機匆匆消失,空氣又恢複寧靜,寬闊的江麵也平靜如初,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是在雇傭軍陣地上,草木還在燃燒,屍體還在流血,受傷的馬匹還在哀鳴。鮮血和白花花的腦漿、腸子在火辣辣的陽光下閃著光。
當國民黨援軍和美國重炮趕到,對山下之敵形成合圍之勢,形勢發生了根本逆轉。丹尼爾上校和他的雇傭軍被壓製在山下,成了一支被江水切斷的殘軍。
雇傭軍的末日來臨了。
國民黨殘軍開始進攻了。一刹那間,上百門火炮發出隆隆巨響,成千上萬發鋼鐵彈丸暴風驟雨般落在雇傭軍陣地上。雇傭軍被壓製在低地上,就像掉在陷阱裏的小獸,無助地望著天空。他們倉皇地向江邊撤退。
西岸尚未渡江的緬軍得知形勢不妙,果斷扔下友軍後撤。濁浪滾滾的江麵上空空如也,沒有一隻竹筏木船接應雇傭軍過江。
國民黨殘軍在後麵緊緊追趕兵敗如山倒的敵人。他們挺起胸膛向前衝鋒,把大量的手榴彈擲進逃跑的人群,把密集的子彈射進敵人黢黑的。他們就像猛虎出林,把廓爾喀雇傭軍人瞬間撕成碎片。飛濺的鮮血和油膩膩的碎肉糊了他們一臉,他們把臉一抹,惡狠狠地射出瘋狂的子彈。
在國民黨殘軍織成的死亡大網麵前,雇傭軍終於無路可逃,異國的大江最終無情阻斷了他們求生的希望。
丹尼爾上校是一個把榮譽看得勝過生命的老牌殖民地軍人,軍隊覆滅對他而言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從不饒恕敵人,因此也不指望敵人會饒恕他。他站在江邊,茫然地張望著這條從世界屋脊流下來的洶湧大江,慢慢舉起槍來。
“砰”,隨著一聲槍響,上校的生命和著名的“廓爾喀職業雇傭兵團”的曆史結束了,被薩爾溫江冰冷的江水無情地卷進了曆史的旋渦。
戰鬥勝利結束,走投無路的國際兵團被江水所阻,絕大部分被殘軍殲滅在湍急洶湧的薩爾溫江江岸,無數死屍順江而下,血水將江水染紅,隻有少數人抱著圓木渡江僥幸逃生。
李國輝視察戰場,他看到滿目焦土,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成群的俘虜押過來。這些來自世界屋脊的黑色廓爾喀人個個垂頭喪氣。李國輝竟悲從中來,眼前的雇傭軍同樣是一支為生存而戰的沒有根的流亡軍隊,和國民黨殘軍何其相似!他仿佛從對手身上隱隱看到了國民黨殘軍未來的命運。“老天啊,我們究竟為什麽要打仗?”他仰天長歎。一個團長跑來請示如何處置俘虜,李國輝沉吟片刻,竟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釋放俘虜,安葬戰死者,在江邊立一座石碑,紀念所有的陣亡官兵。
雇傭軍被全殲的消息傳到西岸,在後撤的緬軍部隊裏,頓時炸開了鍋。軍中女人孩子四處亂竄,更加堅定了緬軍逃跑的信心。當天就有一個旅長下令撤退。結果沒等敵人追擊,緬軍自動全線潰退,拖兒帶女,賽跑一樣逃出戰區,一直逃進撣邦首府東枝城。
這次緬軍作戰,各級軍官依然都帶著家屬。遠遠看去,緬軍陣地上女人、孩子來來往往,沒有一點戰爭氣氛,好像太平盛世一樣。這是一個致命的壞習慣,軍中有女人,士氣肯定不會提高。他們在大其力戰後,並沒有汲取教訓,女人再次成了銷蝕緬軍戰鬥意誌的決定因素。聖女貞德對法國的貢獻不止於她持幹戈衛社稷,更重要的還有她肅清了法軍中攜帶女人的惡習。她甚至用劍背敲打那些留在軍營裏的女人,並把她們趕出去。也許正是貞德的這一創舉,使法軍後來成為席卷歐洲的強大軍隊。這方麵,蔣介石先生做得更是徹底,把殘軍軍官的家屬直接“留”或扣押在台灣,讓他們徹底斷了念想。
緬軍逃跑時照樣忘記通知尚在北線與殘軍對峙的克欽族民族軍。這些來自深山部落的山頭兵依然是一些原始的戰爭理念,他們既沒有無線電台,也沒有任何現代化通訊手段,傳遞命令的唯一方式就是派人赤腳飛跑。此時,他們躲在殘軍迫擊炮的射程之外,一邊喝著燒酒,一邊與殘軍溫文爾雅地“下象棋”。
突然,叢林營地刮起一陣猛烈的風暴,無數的“冰雹”從天而降,落在地上就像西瓜一樣大小,然後瞬間炸開,爆發出萬丈火焰,成千上萬的彈片向他們飛來。很多人瞬間無影無蹤,僥幸活著的人到處亂竄。他們敏捷地躲進石頭縫裏逃命,結果被匆匆趕來的機槍子彈尋出,打成篩子。有人像猴子一樣爬到樹上**秋千,結果被熊熊大火活活燒死,或者掉下樹來摔死。在死亡麵前,一切機敏、靈活、矯健的步伐乃至哭喊祈禱都失去作用,一切思想、情感、抽象的意識形態都失去意義,生命隻是一個簡單的符號。
民族軍麵臨被圍殲的滅頂之災。克欽首領很後悔,不該上政府的當,與無冤無仇的漢人為敵,還成了政府軍粗心大意的犧牲品。就在他們絕望的時候,槍炮聲卻突然停止了,漢人軍隊從天而降,北線戰場總指揮段希文將軍笑吟吟地出現在他們麵前。原來北線殘軍在拉牛山戰後已悄然渡江,突然包圍了民族軍的營地,他們卻還蒙在鼓裏。打了這麽多天的仗,克欽首領這才見到對手的真麵目。原來段希文將軍是來和他們講和的,條件是,隻要克欽人保證今後永不與漢人為敵,和平相處,就撤除包圍放他們回家。段希文深知“攻心為上”的策略,因此並不打算把敵人斬盡殺絕,隻讓炮彈、子彈摧毀克欽部落的蠻勇和信心,從而達到化敵為友和一勞永逸的和平目的。
克欽首領接受了講和條件。兩家歃血盟誓,民族軍退回山區,保證今後永不與殘軍為敵。
為表示誠意,首領還當場把自己的小指頭斬下來,指天發誓。段希文則慷慨歸還槍支彈藥給他們自衛。兩支軍隊終於化幹戈為玉帛,從此和平相處,不再動武。
緬甸政府精心組織、花費重金向國民黨殘軍發動的第二次攻勢,又一次以失敗結束了。訓練有素、士氣高昂的國民黨殘軍再一次打垮緬甸政府軍及其招聘的精銳雇傭軍,從此徹底在中緬邊界站住了。
此次戰役,殘軍傷亡五六千人,但殲敵一萬多。在戰鬥中,張蘇泉和錢運周受傷。著名的英屬印度國際軍團“廓爾喀兵團”被消滅,指揮官丹尼爾上校開槍自殺。
殘軍再次打敗緬軍,使在台灣、曼穀兩地飛來飛去的李彌十分高興。他的確是一位聰明而又“懶惰”的統帥,待在曼穀的豪華賓館裏,端著熱茶,看著報紙,輕而易舉地就采摘了這枚勝利果實。這次大敗緬軍,台灣和美國政府的錢還會源源不斷地流進他的口袋裏。再次的勝利使李彌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向往。為了紀念這次勝利,李彌又像鬆山戰役打日本人時一樣,立了一塊石碑,高約兩三米,闊一米許。
緬甸政府在與殘軍幾次作戰敗下陣來,總結失敗教訓,事後向聯合國控訴:“他們是一支擁有美式先進裝備,有著十年軍閥混戰,八年抗日戰爭,五年內戰經驗的部隊。”言外之意,僅憑這樣的戰爭經驗,緬甸政府的雇傭軍團怎麽打得過呢?多年後到金三角旅遊的中國遊客在聽到導遊複述這一段曆史的時候,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以這麽說,緬甸政府發起的這場戰爭,在金三角造就了一個全盛的國民黨殘軍帝國,但同時也導致了這個帝國走向沒落。
1953年4月,薩爾溫江大戰結束後一個月的泰國曼穀,李彌在這個城市最豪華的“曼穀大酒店”接受西方記者采訪。他身著嶄新的台灣新式將軍服,手裏拿著一隻漂亮的煙鬥,那特有的大背頭梳得油光錚亮,麵對大批西方記者的照相機鏡頭和閃光燈,臉上的表情十分自信。
英國記者:“請問李將軍,貴軍在金三角擴軍備戰,是有意針對緬甸政府嗎?”
李彌:“我救以***為宗旨,不以緬甸政府為敵手。我軍官兵均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們日夜操練軍事技術,學習政治理論,隨時準備服從命令,光複我中華神州。”
法國記者緊追不舍:“貴軍已經兩次在緬甸境內與緬軍作戰,您能說不以緬甸政府為敵手嗎?”
李彌正色道:“我堂堂中華****,到金三角隻是暫時過路,借土養命。如果緬甸政府欺人太甚,我軍奉行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痛擊’。”
美國記者:“請問李將軍,您所說‘暫時過路’,大約還要多長時間?”
李彌義正詞嚴地回答:“這要視形勢需要而定。不過你們可以翻翻曆史,金三角薩爾溫江以東,臘戍以北地區,曆史上一直屬中國所有,清朝末年永昌府(保山)和騰越府(騰衝)還派駐中國官員管轄。我救想在那裏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不過是繼續行使曾經中斷的領土權利。”
記者們飛快記了一陣,有人提問:“外麵有消息說,西方某大國在秘密援助貴軍,李將軍可以證實嗎?”
李彌麵不改色地說:“這是不負責任的謠傳。我救本來就是有建製的正規軍,裝備精良,英勇善戰,並且贏得廣大的****誌士和華僑支持,根本就不存在什麽西方大國的援助之類。”
澳洲女記者:“李主席先生,您是雲南省主席,外麵稱您為‘雲南王’,您打算什麽時候返回省會昆明?”
李彌大笑起來,如同被人搔到癢處。他厲聲說道:“實話告訴你們,我李彌要做雲南王不大容易,但是做緬甸王卻易如反掌!關鍵看我想不想做。”
此言一出,頓時四座嘩然。消息很快傳到仰光,在緬甸輿論界竟引發了一場大地震。
也正因為這一句話,李彌甚至金三角殘軍的命運急轉直下,直接導致了李彌被蔣介石軟禁的命運。那麽,精明過人的李主席為何口無遮攔說這番話呢?在他背後,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3.單戀時代
在越南遭到軟禁的三萬多國民黨殘兵,其實是美國與台灣可資運用的最大的棋子。在這支國民黨殘軍入越前後,美國和蔣介石就對他們特別關注。而李國輝的千餘殘兵,在老蔣眼裏根本沒什麽利用價值,所以狠心將他們拋棄了。當然這裏麵還有一個身份貴賤、關係親疏的原因。黃傑是兵團司令、集團軍司令,蔣介石嫡係,兩次護衛過蔣介石,其地位及關係都非李彌所能比,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團長、名不見經傳的李國輝呢?然而後來形勢發生了變化,受冷遇的李國輝殘部竟出乎意料蓬蓬勃勃地成長起來,最後成為一棵參天大樹了;而黃傑殘部,一入越即被軟禁,被法軍馴化的就像一隻可憐的小綿羊,失去了桀驁之氣,失去了行動自由,也失去了利用價值(如果說有利用價值的話,那就是盡快撤台,還可加強台灣的國防力量)。美國和老蔣隻得把關注的目光投向金三角。
【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