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傑靜靜盯著遠處的夏末。越看越覺移不開目光,白色麻質長裙穿在她身上顯得略微寬了些,可恰恰是這樣,把她襯托的越發纖細嬌柔,她身上確實有種特殊的氣質,能讓每個見過她的男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惜。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克明那小子才戀戀不舍吧!

低著頭默默走路的夏末壓根不知道有人在觀察她。她很沮喪,今天,又一次無功而返,雖然降低了求職條件,可還是沒有哪家公司願意用她。她不明白,工作經驗真有那麽重要嗎?沒有鍛煉,哪一個人是天生有經驗的!

“夏小姐。”這幾天肖克傑已來過數次,他有事要與她談,因而,今天他從早上等到現在。

夏末心裏一驚,“克明怎麽了?”

肖克傑打開副駕車門,“我們找個地方談談,談談你和克明的事。”

夏末上車。肖克傑帶夏末去的地方是兮遠會所,清靜,比較適合談心。肖克傑開門見山,“那天你離開,是因為我和克明的談話吧?!”

夏末不答反問:“克明如果不去德國深造,長通會出現你所擔心的後果嗎?”

肖克傑點頭,“無論你對克明怎麽樣,克明卻是深深愛著你的。夏小姐,如果你還關心克明,還是讓他安心走吧!”

“我不能住在他的公寓。”

肖克傑不明白了,“為什麽?那天你們明明在搬家。”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長通的公子。”

肖克傑不相信地盯著夏末,“你是說,四年間你並不知道克明的身份。現在正是因為知道了,所以,你不願意再見他。”

“他什麽時候走?”夏天不願意與他討論這個話題,“你約我來,為的什麽?”

肖克傑卻不願意放棄這個話題目,繼續問:“你是因為他騙了你而生氣。”

“他什麽時候走?”

肖克傑輕輕攪動咖啡,“他日夜待在公寓,等你搬過去。我爸震怒,親自去找他,想讓他即刻出國。誰知那小子任由我爸磨破嘴皮子也一言不發。因為這件事,我爸埋怨我媽太寵克明,我媽怨我爸太過強硬,總之,家裏亂成一鍋粥了。夏小姐,如果真不願意住克明的公寓,來長通也是一樣的,隻要讓克明安心。”

夏末心裏很難受,卻也無可奈何,肖克明的性子平常看著好,可一旦拗起來,縱然是她也無招可使。隻是,這兩樣她哪一種都不願意接受,“我一直在找工作,找到工作會馬上告訴克明。”

“那能一樣嗎。依你的資曆,隻能應聘文案或者前台,而這些工種在我們這座城市,能拿到兩千元就很不錯了。又要租房子,還要生活,別說克明了,就連我這個與你毫無關係的人都覺得不可能。”這是來之前肖克傑就想好了的方法,他不希望弟弟與這個女人走得太近,肖家不可能同意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與其將來痛苦,不如早些分開好。正好,卓肖然與這個女孩子似乎很不尋常。但是,在知道夏末知道克明的身份反而遠離後,他改變了主意,想支持弟弟的選擇。隻是,這夏末很有主意,他知道勉強很有可能會適得其反,去長通的是變通之法。至於卓肖然與夏末是不是真有幹什麽,他會替弟弟留意。

意識到肖克傑說的不錯。腦中紛雜的夏末雙手捧頭閉上了眼,命運像和她開玩笑似的,總是越是拒絕越無法拒絕。

“夏小姐,克明去德國是定了的。他安心去,還是不能安心去,全在你一念之間。”肖克傑覺得火候已到,不適宜再勸。於是,就靜靜喝著咖啡,默默等待夏末的決定。

半個小時後,夏末掏出手機,給肖克明發一條短信:我已被長通錄用,會生活無憂,你安心去德國學習吧。

很快,肖克明回複過來:我們見一麵。

夏末:我近期很忙,你走的那天,我會去送機。

見夏末收起手機,肖克傑放下咖啡,“考慮好了嗎?”

夏末站起身,“我明天去長通報到。肖總,做你的助理,我合格嗎?”

眼前的女孩子不僅特別,還很有性格,肖克傑愉快地笑了,“我很榮幸。”

機場。

夏末站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隔著眾多行人望著肖克明。她已經來了很久,卻不想上前去,她不喜歡說離別的話。

肖克明在人群裏不住搜尋夏末的身影,二十分鍾後,失望的他掏出手機。

肖克明撥一次,夏末掛斷一次。撥到第六次,她發出一個訊息:路上堵車,我估計趕不上送你了。

肖克明的回複得很快:沒關係,我等。

肖克明說會等就一定會等。夏末閉了下眼後猛地睜開,然後大步走向他,“克明。”

“夏末!”肖克明越過眾人,目光灼灼盯著她,“既然早就來了,為什麽不見我?”

“我最害怕離別了。”說這話時夏末笑容明亮,神采也顯得飛揚,“克明,到了德國後除了好好照顧自己,爭取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肖克明的笑容一下子僵到臉上,過了好一陣子才又擠出一絲來,“我盡量爭取。夏末,長通本來就是你最想進的公司,好好幹,別讓我失望。”

夏末笑著點頭,“好。我會的,你也要早日修完課程,到時候我會做你的秘書。”

肖克明的目光在夏末臉上流連,似在分辨她說這話的真偽。

夏末笑嗔他一眼,身子微微前探,悄聲說:“有你這個大靠山,我還不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肖克明麵色輕鬆了些,但雙眼仍絞在夏末身上,顯然是舍不得走。

夏末沒發覺似的,笑得沒心沒肺,“記得,無論是中國女孩還是德國女孩,一定談一場麵可以淹沒自己的感覺。沒有這種感覺就不是真正的相愛。不相愛的人是不能硬綁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不幸。”

聽到最後一句,肖克明的臉色微變,“兩個人的不幸?!”

夏末笑著點頭,“是啊。”

肖克明靜靜盯著夏末,很久後忽然轉身,頭也不回離開。

夏末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來,傷害的朋友的同時也會自傷啊!

肖克傑雙臂抱肩,若有所思打量著夏末。

夏末默盯著走向安檢的肖克明,心口酸澀難忍,根本沒留意雙眼已經濕潤。肖克明一直沒回頭,她的淚順腮流下。

肖克傑看不明白了,理解不了夏末對弟弟算哪一種情感。

夏末沒發覺肖克傑似的,待肖克明的身影消失在安檢室後,她轉身往外走。鄰居們都在搬家,她也得趕緊找套合適的房子,既能承受得住,又得安全。

機場距離市區很遠。肖克傑邀夏末搭乘他的順風車。夏末爽快答應,隻是,自坐進車子她就直直盯著前方,一句話也無。

肖克傑一遍又一遍打量夏末的神情,直到車子即將駛入市區,他才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麽不喜歡克明?他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男孩子。”

夏末雖沒有感情經曆,對感情卻有自己的理解。不過,她並不想與身邊的這個男人探討,他與她還算是陌生人,而她,不習慣與陌生人交流這種問題。

“難道你喜歡肖然?!”

夏末下意識地反駁,“當然不是。”她並沒有意識到,拒絕得太快,反而顯得很在意。

肖克傑眼睛微眯,“克明從小就是一個招人喜歡的男孩子。你們外語學院不會沒有女孩子喜歡他?!”

夏末的目光從肖克傑臉上收回,又看向前方,“你肯定沒有戀愛過。”

肖克傑不理解她話裏的含義。

夏末笑容裏滿是鄙夷,“真正戀愛過的人應該知道,喜歡與不喜歡從來沒有為什麽,喜歡就是喜歡了,不會有任何原因。”

被女孩子當麵嘲笑,肖克傑非但不覺得難堪,相反,他還覺得有些道理。他內心居然隱有期待,期待自己也能談一場可以淹沒自己的戀愛,實話說,他真的不知道淹沒自己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感覺?

夏末突然開口,“停車。”

“你家在附近?”驟然回神的肖克傑邊靠邊邊打量四周環境。

夏末打開車門,“我明天去長通報到。”

眼前的女孩子確實很有性格,肖克傑笑得仍然十分愉快,“助理室已經重新布置過。本人十分期待助理的到來。”

“明天見。”夏末下車後走向公交站牌。她發誓,從明天起,從走進長通的那一刻起,她的內心必須堅強,她必須做到對卓肖然視若無睹,工作之外必須遠離肖克傑,在長通,她隻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助理。

肖克傑並沒有馬上離開,他望著夏末冷漠而倔強的背影,覺得心底有種異樣的東西升起來,她確實有異於其他女孩子。而且,她絕對是有故事的女孩,不過,她的故事與克明那小子無關。

接過丁琳遞來的文件,卓肖然心中微怒,抓起內線,撥了兩個號後看向丁琳,“還有其他事?”

見他臉帶不悅,丁琳臉上的微笑略僵,“沒有了。”

卓肖然也意識到自己對丁琳的態度過於生硬,不過,他並沒有道歉或是安撫的意思,在助理這個崗位上,丁琳不僅合格,還做得十分出色,不過,她能在十天裏與研發部門裏的所有人員混熟,令他感覺很不舒服,作為研發部門的領導者,他對交際能力非凡的職員不感興趣,他認為,這種人才應該放到銷售部門,發揮所長才能利益最大化。因而,聲音仍然沒有一絲起伏,“那出去忙吧。”

丁琳輕輕咬一下唇,快步走出卓肖然的辦公室。

卓肖然撥通內線,口氣不是很友好,“總裁,我說過,對配股沒有興趣。”

電話裏,肖長通的聲音滿是困惑,“配股是集團對領導層工作出色人員最好的獎勵,肖然,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卓肖然聲音冷漠,“以後這類文件我不想再看到。”

“肖……”

卓肖然幹脆利落掛斷電話,然後抽出文件夾裏的配股文件毫不猶豫放進碎紙機,在碎紙機裏傳出的“磁磁”中,他冷冷一笑。當他真需要用長通的股本份額來證明自己的那一天,他會用自己手裏的資本來運作。接受肖家人這種類似於恩寵的方式,他卓肖然還有什麽麵目麵對母親。糧食機械集團僅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他會一步一步收網,他卓肖然要成為決定長通集團生死存亡的那個人。

“肖然。”肖克傑聲音未落,人已大喇喇推門而入,“肖然,夏末來報到了,我們要不要換換助理?”

卓肖然的心顫了顫,十天前還堅決拒絕來長通的她為什麽突然間改變主意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肖克傑對她做了什麽?去做肖克傑的助理,是王部長安排的,還是她自己選的?

肖傑克坐在卓肖然對麵,“丁琳那丫頭也不錯。”

“王部長是怎麽安排的?”卓肖然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心早已揪成一團。

肖克傑看卓肖然一眼後伸手拿起板台上的手機,“王部長還能怎麽安排,直接問本人意向唄。呃,肖然,長通給你的薪水也不錯啊,幹嗎節省成這樣,這手機有年頭了吧?!”

“那就按夏小姐自己的意思吧。”卓肖然探身把手機拿回來,“我手頭還有些事要處理,不送了。”

肖克傑慢騰騰起身,卻沒有馬上離開,他若有所思盯著卓肖然,“是挺懂夏小姐的。她確實明確表示要做我的助理。肖然,剛才聽老爺子說你不同意接受配股,既然這麽抗拒接受肖家的財產,又為什麽屈就長通呢?”

這個男人對他的疑心越來越重了,卓肖然默一瞬兒後抬起頭,聲音略冷,“如果想解聘我,煩請通過董事會。”

肖克傑沉靜的目光從卓肖然臉上的收回,恢複平時懶散的模樣,“玩笑話也能當真,肖然,你這樣子會嚇跑女孩子的。”

卓肖然再次埋首於文件中,肖克傑悻悻離去。聽到辦公室門關閉的聲音響起,卓肖然扔掉手中的文件,撥出熟記於胸的號碼,可就在接通的那一刹那,他又突然間掐斷。他說過,他不會再主動打電話給她,不會再給她造成困擾,男人不應該言而無信,不應該出爾反爾,不應該……不,他應該問清楚,為什麽又改變主意了,為什麽選擇做肖克傑的助理,為什麽……

無數個念頭,無數個疑問剛湧上心頭就被卓肖然否定,他無法平靜,也無法調整這種狀態,無可奈何之下,隻好起身離開。再在辦公室裏待下去,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去找她。

漫無目的駛在大街上,一條街又一條街,不知不覺中車子出了鬧市區,順著貫穿城市南北的那條道路上駛向北方,最後,在黃河大橋東側的河壩上停下,望著奔騰東去的黃河水,他用心全身力氣喊:“啊……”

汕頭莫家是名門望族,卓肖然的父親莫君白是家族企業的執行董事。從有記憶起卓肖然就一直以是莫家的孩子而自豪。父慈母愛的童年生活讓他忽略掉很多疑問,他不明白爺爺為什麽不喜歡他,更不明白叔伯家裏的孩子眼睛裏的嘲弄所為何來。答案揭曉於他十歲生日那天,那天,他剛吹滅生日蛋糕上的蠟燭,爺爺突然造訪,印象中,那是爺爺第一次走進他們那個家。

爺爺沒有避諱他們母子,直接亮明了來的目的,老人家要求自己唯一的兒子,一年之內必須生下真正意義的莫家子孫,他不能將偌大的家業交給子侄們,那些子侄們雖是同宗,畢竟不是他的骨肉。

無法違逆父親,又割舍不下愛妻,五年後莫君白鬱鬱而終。莫君白離世前立了遺囑,名下所有財產歸他們母子所有。他沒有料到,也就是這份遺囑逼瘋了愛妻卓安雅,也把他視若己出的繼子逼出了家門。

卓肖然永遠也忘不掉那一天。他跪在爺爺麵前哀求,哀求那位讓他心存敬畏的老人家,讓他們母子暫時居住在那套別墅裏,等他大學畢業後必定帶著母親離開,與此同時,承諾爺爺,他有行為能力的那一刻必會歸還繼父的全部財產。

當時,爺爺冷冷俯視著匍匐在地的他,一句話也不說。他明白,爺爺恨他,恨他們母子,老人家認為,是他們母子害死了他曾引以為傲的獨子。

跪了整整一下午,老人家還是沒有鬆口。看著老人家憎恨的眼神,他突然間就不怕了,也不求了。在老人家迷惑的眼神中,他慢慢起身,冷冷撂下一句:“我為我曾是莫君白的兒子而自豪,卻為曾是莫家的子孫而羞辱。”然後,決然離去。

自那天起,他每天隻睡五個小時,他把所有的時間用在研究私募上,還好,付出與回報是成正比的。從進入私募行業那天起,掙的銀子就如同滾雪團一樣,大三時他買回了那幢他生活了十五年的房子,那裏有母親最溫馨的回憶,利於她病情的恢複。

水浪滔滔,向東而去。

停止呐喊的卓肖然慢慢平靜下來。

十幾年的打拚,他已經體會不到銀子帶給他的興奮,他唯一要做的是讓母親再無遺憾,於是,他來到Z市,進入長通,一步一步走進集團核心部門,現在離最終目的就差一步,要不要為一個女人與肖克傑再起衝突?

正是夕陽西下,霞光鋪滿河麵,金燦燦的,晃得卓肖然睜不開眼睛。他閉上雙眼微微抬頭,腦中再次想起十幾年前的事。

那一天,莫家叔伯們鬧騰完後,哀哀哭泣的母親抱著他,語無倫次重複著,“肖然,如果不是媽媽心高氣傲,肯委曲求全跟在你親爸爸身邊,你不會受到這樣的屈辱。”

當時,他咬緊牙關才沒哭出聲來。心高氣傲之人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去委曲求全,母親嫁給繼父是最好的選擇。繼父深愛母親,在繼父的嗬護下,母親會幸福一輩子。如果不是因為生他時難產導致母親不能再生育。爺爺不會逼繼父,繼父不會英年早逝。歸根結底都是他的錯,若沒有他的存在,繼父和母親會很恩愛的活到老。

暮色慢慢降臨,溫熱的風吹過水麵,挾著一陣涼氣迎麵而來。卓肖然霍然睜開雙眼,不,他不能再與肖克傑起衝突。那個人們眼裏的富二代其實並非紈絝子弟,肖克傑十分有心機,是警覺性非常高的人,肖克傑一而再地試探根本就是警告,他不能再大意,目的未達成前不能出一丁點差錯。

所以,夏末注定是他人生的一個過客,一個他永遠無法忘記的過客。因為他不能有軟肋,而隻要他向這個女孩子跨出一步,她必定會成為他目前唯一的軟肋。這些,恰恰已被肖克傑識破。

繁星閃爍,卓肖然望著廣袤的夜空,輕輕籲出口氣。從這一刻起,一切回歸原本的軌道。他是他,夏末是夏末,計劃未完成前,他和她將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至於計劃完成後,還是順其自然。不過,無論他與夏末會不會有新的交集,兩年後他都會離開Z市,永遠不再回來。

把董潔送回銘傑株社,肖克傑驅車返回長通。停好車子,一抬眼,恰見電梯門即將閉合,“等一等。”

電梯門重新開啟,丁琳見是肖克傑,微微一笑,“肖副總好。”

肖克傑點點頭後含笑問:“覺得長通怎麽樣?”

丁琳想了一會兒,“工作氛圍好,辦事效率高,同事們合作較為默契。不足之處是,我工作時間還短,很多事還不能妥善處理。”

讚美時概括的很全麵,缺點全是她自己,回答得很得體。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會暗讚她一聲伶俐,可眼前,無論她怎麽回答,都不能減少他對她的懷疑。因而,他又隻是點點頭,“肖然看著嚴肅,其實人很好,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丁琳,不要氣餒,隻要用心,肯定會幹好。”

說話間,十八樓到,丁琳道謝後站到電梯門口。

“其實,肖然中意的是我的助理,我是無所謂,不管是誰,隻要把工作幹好就行。所以啊,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向王部長建議,你和她調換工作崗位。”肖克傑仔細盯著丁琳的反應。

丁琳回頭一笑,“先謝謝肖總。不過,我還是想繼續努力努力,如果努力還是不能讓卓總滿意,我會找您幫忙調崗。”

肖克傑凝視著丁琳的眼睛,回答這些時這個女人神情鎮定,笑容自然,顯然,她的心理素質比一般的女孩子好,能自如控製自己的情緒。看來董潔的調查並沒有錯,丁琳確實是十分優秀。不僅如此,還擅長拉攏人心,能在數十天與整個研發部門混熟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猜不出安雅想幹什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安雅已經與丁超峰達成的某種協議。否則,不會讓還在求學的女兒前來臥底。

“好,沒問題。”

電梯外,丁琳居然調皮地眨一下眼睛,“為表感謝,改天請你吃飯。”

肖克傑爽快一笑,“好,我等著。”

十九樓的每個員工都能感受到肖克傑的愉悅,夏末也不例外,她探身看一眼格子區的同事們後抿嘴一笑。

見她笑的古怪,肖克傑先打量一眼自己的衣服,見並無不妥,忍不住開口問:“夏末,你笑什麽?”

趕緊收笑的夏末一板一眼回答:“想笑就笑了,沒有原因。”

夏末天生就是細心謹慎的人,一個月工夫就基本掌握了助理崗位的工作內容。肖克傑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夏末會成為他的左右手隻是時間問題。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夏末真的與弟弟相愛,他會幫他們,會勸父母接受夏末,這個女孩子確實很好。這種心理下,他對夏末很是不同,“想笑就笑吧!隻要不耽誤工作就行。”

夏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肖克傑走向自己辦公室,手剛搭在門鎖上,聽見手機“叮”的一聲,是郵件提示音,他轉身揚聲叫,“夏末,你的郵件。”

夏末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聽到格子區同事的吸氣聲,這是這陣子經常發生的事,她心裏一陣尷尬,趕緊起身走過去,“肖總,你聲音不能小點嗎?”

肖克傑嘿嘿壞笑,“剛才笑什麽?”

夏末可不想和他站在門口說話,她指指裏麵,“咱能進去說嗎?”

肖克傑推門走進辦公室,“你不進來怎麽和克明視頻。”

夏末跟進去,刻意虛掩辦公室的門,然後走到板台前,“我跟克明說過,有事等我下班再說。肖總……”

“剛才你笑什麽?”肖克傑十分執著。

夏末在心裏狠狠腹誹,臉上卻訕笑著,“今天肖總似乎很高興,一路走來,引的格子辦公室區的美女們秋波亂閃。”

肖克傑愣了下後一陣爽朗大笑,這丫頭不僅心思剔透,反應也機敏,和她在一起總有意想不到的開心,真的很有意思。難怪克明那小子對她念念不忘,三兩天工夫就要和她視頻對話,“好了,克明都等不及了。”說完,起身為自己泡杯咖啡,坐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

夏末坐到肖克傑的位置上。電腦屏幕上,肖克明笑容十分燦爛,“夏末,忙不忙?做得還順手嗎?我哥沒為難你吧……”

聽著這麽一大串問題,夏末歎氣,“克明,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在上班時間聯絡我嗎?還有啊,別老給你哥發郵件。”

肖克明笑容僵了,“夏末,一周一次,還固定二十分鍾,太苛刻了。”

肖克明聲音很酸,正擺弄手機的肖克傑“撲哧”笑了。臉紅耳熱的夏末瞪過去,肖克傑趕緊忍住笑,輕聲說:“繼續繼續。”

夏末起身,居然臨下盯著電腦裏的肖克明,“記住,上班時間別聯絡我。還有啊,我馬上開通手機上網,以後找我時別再給你哥發郵件。”

“夏末,夏末……”

夏末沒聽到肖克明的叫聲似的,頭也不回離開肖克傑的辦公室。走得太急,沒發覺門外有人正準備推門而入。

和來人撞個滿懷,夏末揉著腦門後退一步,“不好意思……”邊道歉邊抬頭的她呆了,來人是居然是卓肖然。

“沒關係。”卓肖然神情自若,仿佛夏末是長通內的員工甲、員工乙一樣,沒什麽特別,他和她之前從不相識一樣。甚至,他都沒多看她一眼,便徑自向肖克傑走去,“克傑。我剛從總裁那邊過來,有些情況我們需要溝通一下。”

“肖然,你小子有小半年沒來十九樓了吧。不錯,是有一些新情況,溝通一下也好。”說話時,肖克傑望一眼門口方向,他發現,夏末的步子似乎有點飄。

大腦一片空白的夏末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這個月來,雖然也曾擔心過,但確實如卓肖然所說,她和他沒有見麵的機會。說實話,這是她內心希望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每閑下來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猜測,他知道她來長通了嗎?電梯裏每每有人摁下十八樓,她都會想,會不會電梯門開的那一刹那,她會恰好見到他。

她知道這種狀態不正常,她努力調整,努力不讓自己閑下來,努力不去注意電梯的樓層數字。漸漸的,她覺得自己融入了這方天地,忘記了樓下還有卓肖然這個人。今天,這麽意外的偶然見麵,讓她猝不及防,也讓她霍然警醒,他說的不錯,曾經發生過的永遠存在,不是刻意想忘就能忘記。

隻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心跳如擂鼓,為什麽心神不寧。想了很久,她知道了,來長通工作這件事,她似乎應該告訴他一聲。

隻顧沉溺於自己的情緒裏,她沒有發覺卓肖然離開了肖克傑的辦公室,也沒有覺察到卓肖然看了她一眼,自然,也不會知道,卓肖然的那一眼包含了很多內容。

那些工作本不需要和肖克傑麵談,可是,他真的想看一看在長通的她,工作的快不快樂,還有那些流言,是不是隻是傳言。

雖然看似目不斜視,雖然看似漠不關心,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步出十九樓的電梯,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周圍,他覺得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側耳傾聽,所以,他輕而易舉聽到了銷售部格子區員工們的悄聲議論,也由此證實,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肖克傑的手機居然收到別人給她發來的郵件,這是種什麽關係!

他幾乎想調頭離開,可還是強逼著自己走向肖克傑的辦公室。他明白,隻有親眼見證過,他才會死心,才會做某些決定。

不是沒有過女人,也不是沒有逢場作戲過,但是,那些女人對他來說就是固體,雖然是富有彈性的固體,但隻有瞧見、摸著的時候才有感覺。而夏末是例外的,她是氣體,她就在他四周飄**,沁入他的肌膚,彌漫在他的心裏。她明明不在他身邊,他卻覺得她無處不在。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煎熬。

而此行,正是他決定以後是不是繼續忍受煎熬的時刻。

所以,當他站在肖克傑辦公室門外,聽著裏麵她含羞帶嗔的聲音後,他滿腔悲涼,他在心裏暗罵自己多此一舉,不應該來十九樓。突然間,他不想再進肖克傑的辦公室,就就此離去。可是,沒防備她會突然衝出來,會與他相撞,在那一刻,他清楚的捕捉到肖克傑眼裏一閃而逝的心疼和憤怒。這是一個正常男人心理上對一個女人占有的反應,所以,他徹底明白,可以結束忍受煎熬。

工作很簡單,隻三言兩語就找借口離開,他知道她的位置在走廊右側,他真的不想看她,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裏除了鄙夷外,更多的是憤怒和留戀。

回到研發部,恰見丁琳拿著一摞子文件正準備進總經理室,卓肖然問:“有沒有急件?”

聽他的聲音有點飄,很不像平日的他,丁琳飛快看一眼,“有兩個。”

卓肖然推門而入,坐到板台後,“先批急件,其他的緩一緩。”

丁琳把兩份急件放在他麵前,遲疑幾秒後還是開了口,“卓總,你臉色不太好,若是身體不舒服,不如先去休息。”

卓肖然嘴角微抿,想笑,最終還是沒能擠出笑來,“這麽明顯?”

默了一小會兒,丁琳看著卓肖然小心翼翼地說:“萬念俱灰,很絕望。”

正批閱文件的卓肖然手頓了下,落筆處浸透一坨墨。丁琳看得心裏一緊,正在心裏揣摩怎樣改口解釋,卓肖然已匆匆幾筆簽閱完畢,“實話固然不好聽,但終究是實話。盡快把這兩個文件轉給肖意軒,先出去吧,若沒有要緊事,不要安排人進來。”

丁琳悄悄呼出一口氣,輕手輕腳離去。

卓肖然破天荒地為自己倒一杯紅酒,站在落地窗前,毫無焦點的視線落在遠處的高架橋上。上班時間他從未喝過酒,即便在蘭幽閣也偏好清酒,可今天,他真的想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的神經,借以緩解心底的疼痛。

他從來不知道,割舍竟然這麽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