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萱萱一進家門,就興奮地揮著一張小獎狀炫耀:“媽媽,我的手抄報獲獎了。”

曉苒還沒回來,萱萱又跑到奶奶麵前把獎狀一亮:“奶奶,我的手抄報獲獎了。”

這孩子隔三差五就拿回獎狀來,張仙女由衷地欣慰,隨口就誇讚:“真好!還是我們萱萱出息,比你爸那時候強。”

這麽一誇,萱萱反倒不好意思了,扭捏地笑了笑,拽了拽奶奶的衣襟,低聲說:“奶奶,是上次你給我畫的那個國慶手抄報獲獎了。”

張仙女細看了一下獎狀,也聽明白怎麽回事了,孩子覺得名不副實,受之有愧,她忙安撫道:“那也不錯啊!那個塗色不是你塗的嘛?咱們這叫強強聯手。”

孩子心思純良,還是力爭上遊的少年意氣,這安撫讓她心裏好受了一些,但還是心虛得很,自己下決心,一臉正色道:“奶奶,你教我畫畫吧!我相信我一定能自己畫好的。”

好學自然是好事,張仙女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下來:“奶奶也就會點皮毛,你要學,奶奶就教你。”

過後才想起來,老馬一來,她就要轉戰陣地了,答應孩子的事,也隻能暫時是一句空談了。她看著這個家裏,她才熟悉這裏的一切,突然就要離開,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再重新調整,重新融入,就像候鳥一樣來回遷徙,人老了,都戀舊巢,圖安穩,要不是為了兒女,誰喜歡漂泊啊?想到這些,她有些傷感。

第二天,在小區的奶奶幫裏,果然見到裏昨日才認識的白月娣,玉琴也在,大一些的孩子們追跑吵鬧,奶奶們看顧著,間或閑聊幾句。多米奶奶也正在和白月娣攀談:“你住幾號樓啊?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九號樓,我才搬過來的,給兒子帶孩子。”

“九號樓都是小戶型,你家多大的啊?”小區裏的這些奶奶,和村頭的無二,都是情報局的。

“兩室的。”白月娣回答得很敷衍。

“你家房子哪年買的?我兒子那個房子,虧得買的早,15年買的,現在漲價了三倍。”

“我們租的。”

玉琴馬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哦!租戶啊!”

白月娣有些尷尬,臉上訕訕的,玉琴她們很快轉移了話題,她也插不上話,在旁邊待了一會兒,和張仙女閑扯了幾句,孫子正好在車裏鬧起來,她借口離開了。

白月娣剛走遠,玉琴對張仙女說:“你呀!多長個心眼,別和租戶走得太近。”

張仙女不理解,租戶怎麽了?租戶就低人一等?她看不慣玉琴她們這副勢利眼的嘴臉,不屑道:“喲!租戶咋了?就你高貴。”

“不是這意思……”玉琴正要解釋,電話響起來,是保姆小康打來的,說米粒兒到點該喝藥了。玉琴就推著孩子往回走,解釋道:“米粒兒這兩天有點感冒,吃著藥呢!多虧小康提醒,我這記性,總記不住。”

聽到玉琴誇小康,張仙女實在覺得別扭,小康的那件事又在心裏翻騰起來。她馬上就離開了,小康的真麵目不揭露,於心難安。思前想後,她還是覺得應該告訴玉琴,小聲說:“你等一下,來,你過來,我給你說件事。”

兩人避開人群,張仙女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玉琴催問了半天,她心一橫,最後一五一十地說了,沒想到,玉琴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她竟然完全不相信,像聽到天方夜譚似的,搖頭道:“不可能,小康不是那樣的人,我了解她,你肯定誤會了。”

“我親眼看見的呀!玉琴,不是我多管閑事,你還是要多留點心眼。”

“小康可是家政公司的金牌保姆,我們層層篩選麵試的,有從業資格證的,她不光專業,對孩子也很耐心的,我和她相處這麽久,我知道的。”

“玉琴,這種時候,就不要講什麽金牌,專業,資格證書了,我和她無冤無仇,何必冤枉她?”

“你呀!就是對保姆有偏見。我知道你馬上要去女兒家了,兒子女兒都不請保姆,盡為難你們老兩口了。我給你說,這保姆啊,不都是你想得那麽壞,知人善用,你能輕鬆不少呢!讓你兒子請個保姆,別省那點錢。”

張仙女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把這件是非講出來,現在不僅不能落好,反倒惹一身騷,玉琴這人簡直油鹽不進,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秀優越感,張仙女氣得臉色青白,沒好氣道:“要不是咱倆處得不錯,我心疼米粒兒那孩子吃虧受罪,我也犯不著多管閑事,你愛信不信,愛咋咋地。”張仙女一甩手,推著童車轉身就走。

走出了兩步,玉琴追上來,陪著笑:“怎麽惱了呢?我知道你是好心,我回頭多留意就是。謝謝你啊!”

張仙女不說話,一拐彎又遇上了從別處遛回來的白月娣,白月娣不明就裏,依然熱情地打招呼,笑問:“老嫂子,我帶娃去公園,你去不去?”

本來登登這會兒該回家睡覺了,但為了和玉琴置氣,張仙女故意對白月娣熱情親昵,笑道:“好呀!哪個公園?這裏還有公園嗎?”

“春林公園嘛!我昨天才偵查過,離這裏不遠,好多人在那邊遛娃。”

“走!”

兩人一拍即合,經過玉琴時,張仙女撇撇嘴,白月娣也不動聲色地挑挑眉,氣得玉琴牙疼。

春林公園很小,據說是某位皇帝晚年被幽禁之地,亭台樓閣早已在歲月侵蝕中損毀,近幾年房地產飛速發展,開發商和城市建設部門投入財力人力,此地被重新開發,亭台樓閣被修葺一新,幹涸的湖床注入水源,圍湖修堤,公園煥然一新,且對市民免費開放,是大家晨練遛彎的好去處。

登登一進公園,精神十足,眼睛都不夠用了,張仙女一邊走一邊讚歎不已:“這樣的好地方,我都不知道,馬騁也沒給我說過,城裏這麽多名勝古跡風景區,都沒帶我轉一轉。”

白月娣開解道:“孩子們都工作忙,他們忙一天回來,就想躺下玩會兒手機,放鬆一下,周末好不容易休一天假,還要洗洗涮涮,有一點時間,就想睡一覺,自己都沒有什麽休閑娛樂,哪有心帶老人出來逛呢?”

“合著老人隻有給兒女做牛做馬的份兒,想要享兒女一點福,還不知到猴年馬月呢!”

“孝順孝順,可不是說說而已,現在這社會,孝順是要有實力的,孝順二字值千金。”

這老婆子看得通透,張仙女苦笑一下。

過了一座橋,一抬頭,看到左手邊有個公廁。她早上喝多了水,又條件反射似的,忽然一陣內急。

“我去解個手,你去不去?”張仙女推著孩子,準備進廁所。

白月娣熱心道:“你去吧!我幫你看一會兒孩子,你還把娃推進去呀?那裏麵臭死啦!”

“也行!一會兒我出來了看孩子,換你進。”

她鬆開手,安撫了孩子幾句,正要進廁所,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幫你看著登登,你去吧!”

張仙女一回頭,看到周嵐站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