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徐茂淵一整天都沒回來,這邊的廚房景初又實在不了解,於是隻好餓著肚子睡午覺。

那天她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先是夢見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件事。

二十多年前,小小的景初才四歲,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

從小她就喜歡一切和攝影有關的東西。

她的母親是聞名的攝影師,她卻似乎並沒有傳承母親的天才,甚至比同齡人更加懵懂。

她很笨,簡單的操作原理要教給她幾遍甚至幾十遍。父親卻樂此不疲,重複地教導她,一旦她有微小的進步就欣喜若狂。

小小的她那時候還不懂,父親是把對母親的思念都加到了她的身上。

父親買給她大量的模型玩具和書籍,對她說:“喜歡什麽就放心大膽地去做,以後想起來才不會後悔。”

她揚起天真的小臉:“爸爸有什麽後悔的事麽?”

父親重重地撫著她的頭頂,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別墅區裏的小朋友都喜歡跟她玩,但他們的目標不是景初,而是她手中儲量巨大的玩具模型——他們的父親都是名氣或大或小的企業家,然而卻沒有一個父親像景江一樣縱容溺愛自己的女兒。他們被要求努力學習,玩具什麽幾乎是不敢想的奢侈品。所以,嬌小柔弱的景初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們的儲物庫。

景初現在還能清晰得記得,那時候別墅區裏有個很漂亮的哥哥。父親對他特別好,而小小的景初每次看見他的時候,眼神都會變得很悠遠,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看到了別的地方。

現在想起來,大概是小小的心髒裏莫名其妙起來的悸動和羞澀吧。

她也很喜歡他,雖然漂亮的哥哥總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但是他真的很好看,小小的景初還沒明白該怎麽跟人相處,隻是舉著胖胖的小手,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都送給他,雖然大多時候他都不屑一顧,但似乎景初從小就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堅持不懈下來,他有時候也會接受那麽一兩次。

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大概會成為她記憶裏微微甜蜜的部分,告訴她自己曾對一個小哥哥有好感,並且死纏爛打過。她絕不會對他念念不忘到如今。

如果,她是說如果。

那天下午,她像平常一樣在別墅區裏把玩具一樣樣擺好,和小朋友一起分享,自己抱著一個相機模型正在搗鼓。

好巧不巧,隔壁的小胖子卻突然看上了她手裏的模型,非要她給他。

她自然不肯。

那是她最喜歡的模型,也是爸爸送給她的第一個模型,已經很舊很易碎。麵前的小胖子一看就不是什麽輕手輕腳的主,給他鐵定壞掉。

小胖子粗聲粗氣地喊了她幾回,她都當作沒有聽到。

小胖子急了,劈手上前來搶:“你這個廢物,什麽都學不會!要了也沒用!”

她坐在地上,抱著心愛的模型彎下腰,將它牢牢地護住。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久,小胖子向後麵的同伴大吼一聲:“還不來幫我!”

剛開始畏畏縮縮的那些孩子,也被震了一下,開始伸手幫著扒開景初——嬌嬌弱弱的女孩跟五大三粗的小胖子比起來,孰輕孰重大家還是知道的,雖然平時玩了景初的玩具,但是緊要關頭,識時務者為俊傑。

景初猛然抬起頭來瞪向眾人,眼眶紅紅的,裏麵的淚珠滾啊滾,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小胖子惱羞成怒,小肥手便往她辮子上一扯:“你還瞪!”

“住手!”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景初轉頭,看到那個漂亮的小哥哥撥開一群小孩子走過來,站定。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讓人奇怪如此小的孩子——甚至不能稱之為少年——怎麽會有這樣冷淡的態度。

小胖子有點沭,他一直是別墅區裏的孩子王,所有小孩都懼他怕他,討好他奉承他,唯獨這個沈煥之跟他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這次他為什麽出手阻止。

他梗著脖子開口:“沈煥之我告訴你啊,你要幫她,就算是跟她站在一國的了,以後整個別墅區的小朋友都不會跟你玩了。”

沈煥之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這件事最後以小胖子和沈煥之打了一架作為結束,結果是,景初沒有失去自己的玩具,而沈煥之成了別墅區裏新一任的老大。

景初躺在**,自顧自的笑了笑。好像自己一直都是這麽沒用,等他來救自己。

那件事之後,景初在別墅區裏的地位提升了很多。

所有小朋友都知道景初是“沈煥之罩的人”,對她都敬畏三分。如果碰上玩遊戲辦家家,景初一般都能撈著個皇後當,再怎麽不濟也是個娘娘。

使喚別人的感覺真是好到爆棚,景初那時候還不懂皇上和娘娘是夫妻關係,如果懂,她想,她的皇上,應該是沈煥之沒錯。

她覺得,她以後一定是要嫁給沈煥之的。

那一年,她恰滿六歲。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就困起來,景初迷迷糊糊間夢到了小時候表情冷淡卻給人感覺很溫暖很有安全感的沈煥之,畫麵調轉,又是他長大後的一副疏離麵孔,報複般地對她說:“因為,我恨你。”

然後,畫麵調轉,又是她在沈煥之的公司工作的時候。

沈煥之有段時間老是逼迫她去他的別墅做飯。那天,買了菜景初就一路順風回到家中,快速炒了幾個菜。今天她就忍心環保一次,畢竟節約資源,人人有責。剛吃到一半,沈煥之突然給景初打電話。暈,接還是不接,景初內心鬥爭了許久,才恍恍拿起電話。

“死女人!你活膩歪了!電話你都不接?”

沈煥之怒氣衝衝的朝景初吼到。景初去!下班時間,景初還時時刻刻提高警惕?打擾景初不說,還讓景初沒吃肉。

“沈總,現在可是休息時間,能不能上班再說。景初忙著,沒空。”景初沒什麽好功夫招呼他,低頭悶悶扒飯,精神不佳。

“工作?休息?你以為你是職工了?一個做公關,把你的姿態給景初降到最低。景初教你這麽多遍了?你怎麽就是不明白。現在,立刻,馬上,滾過來給景初煮飯。”他的嘴裏像是磨著牙,有那麽一種撕扯情緒的衝動。說罷便掛了電話。什麽嘛!這人!簡直了!神經病!!!莫名其妙!景初氣得也飽了,洗了碗筷就去了他家,這麽好的豔陽天,被沈煥之攪得一團糟,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趕到他家,是一棟獨立的別墅。大門都能有景初家兩個門麵那麽大了,有錢任性,景初懂。當景初叩響他的門時,過了一分鍾門才開。沈煥之穿這修身的白體恤,頭發微微濕潤,鎖骨分明。簡直,帥的不食人間煙火。好吧,他真的無恥到不是人。沈煥之蠻橫的看著景初,臉瞬間黑了三度!

“你是腿瘸了還是殘疾,慢的要死。”

“怕等就自己做唄,你又不是不會。”

景初沒好氣的反駁他,當初她沒飯吃都是他管飽的,明明知道她做飯不怎麽樣還故意為難她。

“閉嘴,滾進來,快點。”沈煥之走進客廳,坐在歐式風格的真皮沙發,他的風格跟以前一樣,喜歡冷色調。雖說房間和空間很大,裝飾豪華,但偌大的地方就沈煥之一個人,著實有些冷清。怎麽?他一個人住?沈煥之瞟了不知所措的景初一眼,用手扶著額頭,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廚房在那,別亂晃。”說完繼續對著電腦,一臉的疲倦。沈煥之認真工作的樣子很安靜,少了以往的威逆,或許是過度勞累的緣故,他的語氣,比平時好聽幾倍,有那麽一點點……溫柔?

景初進了廚房。工具齊全,幹淨整潔。各種食材擺在洗菜池。

到了廚房感覺才漸漸真實起來,沒想到煥之會願意讓景初來他家,雖然理由是口氣很惡劣的讓景初來做飯,就當是舉手之勞了。懷著有點欣喜的心情開始動手。

景初先悶上米飯,簡單營養,而且景初們兩個都愛吃,不過煥之應該不會讓景初吃的吧嗬嗬,真是想太多……

“啊!你怎麽站在景初後麵都不出聲的!”

“死女人!做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做什麽?這是我家,我在哪裏還要你來管!我監視你!省的你一個不小心燒了廚房!”煥之火大的怒道:景初翻了翻白眼:“不要小瞧人,我早就學會自己做飯了。”

“穿上圍裙。”煥之走進廚房到櫥櫃裏拿出一個米色的圍裙寄給景初。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有潔癖啊。景初係好圍巾開始洗菜。

“既然你這麽說了。”他也拿出一條圍巾係上,咦,好像是一套的,難道是情侶裝……汗,“我也做一道菜,看看誰做的好吃。”

“呃,好吧。”

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景初有點呆,他今天真是有點反常啊。景初默默地洗菜,他站在一旁等景初洗完,雖然以前景初們經常一起在廚房裏做飯,但通常是景初打下手他主刀,而且是歡聲笑語的,這樣子讓景初十分懷念過去的時光,她覺得,一定要使出自己的渾身解數,做出美味佳肴,俘獲前男友的芳心和胃。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通過男人心靈的道路是胃口。

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嚐。

景初覺得這首詩很符合現在的意境~第一次給她喜歡的人做飯,硬件條件這麽好,簡直是天助她也!他,就在景初身邊。

洗菜洗了三遍,既然煥之還是像以前一樣有潔癖,景初就更不能對付了。他一個不高興是很可能把菜都倒了的。景初印象這麽深是因為初中的時候有一次他父母帶他回他爺爺家,景初一個人懶得做飯,便讓他中午提前多做些,其實他待一個晚上就回來了,卻也做了五個菜,當時他說什麽來著,景初不多做些怎麽滿足你這個小胖豬的胃口啊,然後第二天晚上的時候他回來的時候正看見景初在吃那些菜,他一下子衝過來奪了景初的筷子,說都一天一夜了,你怎麽還吃這些!都倒掉!然後脫了外套進了廚房不到一分鍾又出來了,捏著景初的耳朵開始數落景初,景初,你真是懶蛋!連碗都沒刷!以後碗都交給你刷了!……

景初偷眼看了看現在的煥之,他比以前高大威猛,性格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