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粵軍不是孬種
正當蔣先生苦思冥想華南退敵之策時，廣東潮汕地區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一夜的槍炮聲、火光、哭喊、死亡導致的恐懼像傳染病一樣迅速經過無人安撫、組織的民眾、潰兵向外蔓延。當官的跑了、當兵的跑了、有錢的跑了，咱們也別傻等著了，無助的人們拖家帶口逃離戰火。
他們所過之處添油加醋的描述引發後方更大的恐慌，敵情被不斷放大、越傳越邪乎。，鬼子炮艦塞滿了港灣、炸彈炮彈多的像下餃子，我們親眼看到鬼子兵端著長槍見人就殺，汕頭殺得血流成河呀！快跑吧，當官的、當兵的都廣州跑，沒人管咱們，留著就是等死！
這樣的恐慌以前出現過大都是虛驚一場，飛機扔幾顆炸彈嚇唬嚇唬咱老百姓就完事，逃亡就那麽好，破家值萬貫，攢下這點田產莊院、牲口家禽可是不容易，出趟遠門就傷一次元氣，老老少少的顛沛流離可是要遭罪，等餘老總派了鐵軍來，興許就能把小鬼子趕下大海！
一大家子人一邊收拾緊要物件一邊緊張地打聽著消息，觀望到天光大亮，乖乖不得了呀，不僅南邊的汕頭煙塵蔽日、東邊的潮州也是濃煙滾滾，更多地難民從東邊急急湧來，可怕的消息讓所有的希望破滅，小鬼子成千上萬、打著手燈、飛簷走壁，潮州城一個照麵就破了。
誰說不是呀，一兩千官兵有槍有炮，愣是把城給丟了。起初還看到官長招呼手下還擊。聽到些槍聲、手榴彈聲，打著打著就沒影了。縣長、團長、會長全跑了，我家住東門外，算是跑出來，城裏的都給堵住了，哭喊震天、凶多吉少呀，鬼子就在後麵你們也走吧！
天呐，鎮長不是說餘老總把沿海的鬼子據點都掃平了，小鬼子再也不敢進犯南粵了嗎？鎮長呢？鄧老財、汪大戶呢？頭天還鎮子裏收繳抗戰捐、愛國捐的保安團呢？什麽。人家下半夜就套車去梅州了！靠他老母的咱小老百姓捐錢建民團，全成了他們的護院家丁！唉，什麽世道喲！孩他娘，咱們也走吧，我背著娘你把孩子領好，啥時候了還顧得上豬了鴨了的！
隨著越來越多的家庭加入，潮汕幾條公路上到處是盲目逃難的民眾。飛機。塗著紅紅圓圈的灰色飛機三五成群地尖嘯著從慌忙躲避的難民頭頂飛過，不時對著人群掃射，血淋淋的慘劇就在眼前激起更大的恐慌，哭喊聲裏以家為單位的中國社會組織形態暴露出缺乏組織的弱點，大家隻顧著自己家人，四處尋找著可以避過災禍的藏身之處、安身之所。
難民們直到過了揭陽縣城才遇見一支數百人使用輕重機槍對空射擊驅逐鬼子飛機的國軍。地上一架解體燃燒飛機說明他們很有戰鬥力，一個年輕的國軍少將兩挺機槍十幾個穿著花花綠綠怪模怪樣軍裝的士兵把守著道路，招呼百姓快速通過到後麵歇息，威嚴地命令所有撤下來的軍人到一邊集合，十幾個試圖繼續逃跑的粵軍官兵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更多的自衛軍士兵態度和藹地用客家話、閩南話引導難民們來到後邊的樹林邊喝水歇息。告訴百姓不用驚慌，八路軍會打退鬼子進攻的。叮囑百姓盡快後撤，盡量遠離大路，前麵豐順、揭西都有八路軍、自衛軍設置的安置點，提供住宿、飲食，民眾自衛團會沿路維護秩序、組織防空、打擊趁火打劫的壞分子，建議鄉親們先到那裏去避一避。
軍隊就是百姓的主心骨，見到這些有組織的、和善客氣的子弟兵百姓這才稍微安下心來。得到保護和指點的民眾喝了點水，稍作歇息繼續趕路，頭頂上鬼子飛機還在嚎叫，高崗上機槍、機關炮噴吐著火舌告訴人們這裏很快會變成戰場，手無寸鐵的百姓還是趕快離開吧。
他們拖兒帶女地走了，夾雜在他們中間的穿軍裝、穿便裝的粵軍士兵被荷槍實彈頂著日本鋼盔的八路軍士兵攔截下來，集中在山腳下的小樹林裏，軍官士兵被隔離開，收繳的槍支彈藥堆了一地。有幹部在登記他們的姓名、年齡、籍貫、番號、軍銜、軍齡等資料。
眼看著難民漸漸少了，少將走到衣衫不整、驚惶不安的近千名士兵麵前，朗聲說道：“本人是華南空軍基地揭陽機場司令孫可奇，各位都是64軍187師的兄弟，一個月前來揭陽幫助咱們飛虎師修過機場，也算是並肩戰鬥過的同袍兄弟，之所以把各位攔下是要你們留下繼續履行保衛家鄉、保護百姓的軍人職責，不要讓更多地鄉親背井離鄉、家破人亡了。”
眾人更加恐慌，不知所措，低頭不語，一個30多歲的上尉起身說：“報告孫將軍，鄙人187師561團一營三連連長蔡覺先，全營駐守潮州西門外的楓溪鎮。鬼子攻打汕頭，孔師長命令全旅南下增援，旅長命令我團先行，剛趕到浮陽鎮即與日軍遭遇，鬼子兵力很大，火力猛烈，我團倉促接戰在鬼子衝擊下建製混亂傷亡慘重，被迫後撤，誰知身後的潮州城也是槍炮齊鳴，很快團長從城裏逃出命令我營斷後，抵抗兩小時後撤退，到梅州會合。
咱們全營且戰且退傷亡過半才趕到這裏，營長、副營長、幾個連長也跑丟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孫將軍是客軍、又是空軍，咱們分屬不同軍種沒有隸屬關係，潮州城外咱們跟鬼子打了，也算盡了心。現如今卑職是奉命歸隊，孫將軍理應厚待，何必為難我等？”
“厚待，你們不怕老百姓罵娘還想要厚待！有點羞恥心沒有，知道自己是幹什麽的嗎？現在該幹什麽嗎？你們是軍人，是反抗侵略、保護老百姓的軍人。老百姓供著你們、養著你們。鬼子來了不去攔截跑得比老百姓還快，一群膽小鬼、窩囊廢。看見鬼子就腿軟、聽見槍聲就尿褲、炮聲一響撒腿就跑，有你們這樣的軍隊簡直是百姓的悲哀、中國的恥辱！”
“長官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小鬼子衝起來跟瘋狗一樣，機槍象潑水一樣密集，小炮一炸一片，弟兄們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見，又沒機槍又沒炮也沒陣地沒人指揮，怎麽打？”
“就地臥倒。利用地形地物組織火力呀，你手裏的七斤半是吃素的？你屁股後麵掛的手榴彈是留著下崽的？你一個連百十號人組織好守十分鍾就能穩住戰線，掩護其他部隊建立起更厚實的防線！你們一個團上千人竟然一起向後退，留著鬼子交給誰收拾？”
粵軍潰兵們被他的質問噎的喘不過氣，是奧，戰術書裏好像是這樣要求的，可當時他老母的怎麽就全忘了呢？孫可奇可不管他們怎麽自責。連這麽簡單的戰術動作都不會，這些年的兵白當了。“實話告訴你們，老子已經把你們張達寰團長、野戰補充團團長羅織寰截下來了，那片林子裏還有一千多你們這樣的逃兵，老子就是要讓你們看看鬼子既不是神也不是妖魔鬼怪，跟你們一樣也是人。子彈打上也會死，隻要咱們敢於拚命一樣能打的他鬼哭狼嚎。
老子就這八百人，就要在這裏阻擊敵人，殺殺鬼子的威風，你們有種的還當自己是軍人的就拿起武器跟著我們戰鬥。沒膽子的都給我呆在遠處林子裏去認真看，不許出聲、別想著逃跑。否則我的手下會對你們執行戰場紀律，等戰鬥結束我再跟你們談談。”
太他老母的欺負人了，咱們老廣啥時候怕過死！蔡覺先被激的跳起來恨恨地說：“孫將軍，你們八路能打，咱們粵軍也不是孬種，有本事沒本事咱們打過了看，我參戰！”
官長帶了頭其他的也隻好附和著要打仗，孫可奇掃了眼目光含怯、表情猶豫、身體單薄的敗兵一眼不客氣地說：“你們還算有點勇氣，不過我得提醒你們，鬼子火力猛、打得準，突擊猛，又有飛機支援，技能差的就別上去送命了，回去好好練，練好了再找鬼子拚命。”
人家說得也對，咱才打了幾次實彈呀，上去隻怕也是送死，算了，坐這看著吧，一陣踢踢通通隻剩下百來人還站在八路少將麵前。孫可奇也不責怪，給剩下的剽悍官兵們講了下戰場紀律，要求他們以戰士身份編入八路軍各班排，堅決服從班排長指揮，得到應允。
又有幾架鬼子飛機飛來，在炸了好多遍的公路上、遠處的機場上來回偵察掃射，而八路軍也停止了對空射擊，把纏著布條、插著草葉的輕重機槍、機關炮等全都搬進了偽裝的很逼真的戰壕裏，剛才硝煙彌漫、異常喧鬧的公路上不見一個人影。
縣城方向槍聲零星傳來，不是有逃難的百姓匆匆而過，卻不知道眼皮底下藏著數百精兵。嶺南的四月天氣漸熱，中午的太陽更是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潰兵們躲在林間啃著幹糧，汕梅公路揚起煙塵，一個中隊的鬼子興高采烈地乘坐繳獲的六輛美國道奇六輪卡車向前疾進。
他們有理由高興，原本以為為遭受較大損失的夜間登陸出奇的順利，一頓艦炮轟擊，城裏的男女老少、軍人百姓全像是聽到發令槍聲似的扛著大包小包朝著四麵八方拚命地跑，追都追不上！根本沒人阻擊攔截，城裏城外的大火還是皇軍撲滅的，據說他們都發了財。
夜戰的部隊開始休息，他們這些才上岸的部隊得到大佐閣下的命令，搶占遭受轟炸、無兵把守的揭陽機場，掩護工兵部隊維修機場，供陸軍航空兵使用。看著空闊的山前衝積平原、清澈平靜的榕江北河、河水裏倒映著的藍天白雲青山綠樹，心情激**，這都是皇軍的了！
鬼子兵們愉快地唱著軍歌欣賞著迥異於家鄉的美景，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離公路不到一百米的暗壕裏，蔡覺先按照一個小班長的號令，抱著一杆七九步槍透過偽裝網看著公路上漸漸駛近的汽車，聽得見鬼子哭喪一樣歌聲，已經能看得到鋼盔下凶惡的麵孔了，還是沒有戰鬥命令，他既緊張又期待地握緊步槍準備生平第一次獵殺日本鬼子。
“轟隆”一聲巨響，已經跑到前麵去的第一輛汽車隨著硝煙高高翹起尾巴，二三十個鬼子連同機槍、步槍、裝具包、彈藥箱被甩出車廂，跟隨著散架的汽車廂板拋向遠方，隻剩下前半部分的汽車燃起大火，被第二輛汽車撞上推出六七米，後麵的汽車連忙刹車。
不等他驚訝的嘴巴合攏，小班長已經將步槍伸出偽裝網，嘴裏大喊道：“打！”一顆子彈已經出膛，擊中最後一輛汽車上的機槍手，迅速拉動槍栓再次出槍略一瞄準一槍又打到了一個抽出指揮刀命令部隊下車戰鬥的軍曹，看得蔡覺先直發愣，歲數不大身手這麽敏捷！
小班長再次推彈上膛，瞥了他一眼再次出槍嘴裏罵道：“你狗日的不打鬼子看老子幹什麽！”移動著槍身鎖定目標把一個已經跳下車跪在地上準備射擊的擲彈兵撂倒。
蔡覺先這才反應過來，忙伸出步槍，轉眼間敵人已經全都下了汽車，一百多鬼子彎著腰端著三八步槍向前跑動，幾挺機槍開始火力壓製，幾個擲彈筒進入發射狀態，這可是動真格的了，他的心不由得嗵嗵亂跳，手不由自主地打著顫，勉強扣動了扳機，子彈打在空地上。
小班長已經打完了五顆子彈，收槍蹲下從子彈袋裏取出一個五發彈夾，拉開槍栓壓進子彈，順手抽出彈夾，推上槍機，邊做動作邊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蔡覺先大聲喊道：“不要慌、深吸一口氣，瞄準了打！”隨後換了個射擊位置再次出槍，清脆的槍聲接連響起。
靠他老母的，入伍七八年，跟紅匪、桂軍都打過仗的，這才安穩了三四年，怎麽連槍也不會打了，難不成真是心裏太驚慌，怕他日本鬼子嗎？毬毛的，有什麽好怕的？這才不大一會鬼子已經一半人躺在地上了。小班長一幫人專挑鬼子官、機槍手、擲彈兵打，鬼子根本沒有火力優勢，飛機也沒來，有什麽好怕的？咱粵軍可不能讓這些個八路看扁了！
想著想著，性情平複了許多，再次出槍瞄準一個趴在地上的鬼子兵扣動了扳機，子彈聽話地鑽進了暴露在外的肉體裏，興奮地大叫道：“老子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