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從衛生間洗澡出來時,範興文已經接替向秋露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她在衛生間裏待了很久很久,想了一些從前,又想了一些現在,終究堅定了一些關於未來。

向秋露在給李燃整理收拾廚房,“媽,您以後還是少吃這些剩菜剩飯,一點兒都不衛生。”

“那個,興文啊。”李燃沒有搭理閨女,倒是盯著女婿看,“你說這嫁出去的姑娘到底是不是潑出去的水啊?”

“媽,您又要說什麽啊?”

“向秋露,這兒沒你的事兒,你幹你的活兒。”

得,看來今天這一出範興文是逃不掉了。

老婆還是親老婆,向秋露又開始當擋箭俠:“媽,您看看興文今天勸架掉池塘裏都弄一身髒,還沒來得及洗幹淨呢,咱家這兒也沒合適他穿的衣服,他要趕緊回去洗澡換身衣服,這都快餿了。”

“沒事,沒事,就一會兒的功夫,又不耽誤多大事兒。我跟興文把這個問題探討明白了就行。”

“那您吃不吃飯啊,您不吃飯我就走了,一一還在家等我輔導功課呢。”

“向秋露你別在我跟前晃悠,想走就趕緊走,我這跟興文說話呢,又沒找你。”

“範興文,我走了,你走不走?”向秋露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範興文,你不能走,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媽,下次,等下次興文來了您再問。”

說話間,向秋露一把抓起範興文的手就跑,也不管身後的李燃說了哪些話,反正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時光仿若回到了十五年前,二十歲青春正當時,向秋露遇上了有些木訥的範興文,從前那些彼此手牽手一起走過的日子一下子都在眼前。

他們以為隨著日子的瑣碎那些愛情早已消失殆盡,其實不是啊,一個不經意間抬頭一望,走在旁邊的那個人還是那個人啊。

都說婚姻裏有八百次想要離婚的念頭,可是奇怪啊,當某些特殊時刻來臨時,又會變得不舍起來。

男人和女人們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原諒和解與接納中,改變著無數次想要離婚的念頭。

兩人剛頂著烈日鑽進車裏,向秋露就接到了一一羽毛球教練打來的電話,那頭的王教練語氣著急地說道:“一一家長您好,您是準備給一一退課嗎?”

“什麽?退課?沒有啊。”向秋露滿臉疑惑地問道,又回頭看了一眼範興文。

她怎麽可能會幫範一一退了羽毛球課呢。這可是她花費好長一段時間給一一製定出的減肥計劃之一,哪能輕易說放棄就放棄。

“一一媽媽,是這樣的,中午一一課程訓練結束時,是爺爺來接的孩子,爺爺說您家一一沒有必要再學羽毛球了,他說他會打,回家自己教孩子,讓我們把課程算一下,下午他來退課程費。”

“什麽?王教練,實在不好意思啊,這件事情我還真不知道,回去我跟爺爺溝通一下,您放心我們一一還繼續跟您練習羽毛球,我們肯定是不會退課的。”

“那麻煩您跟爺爺溝通好啊,中午他在咱們這兒差點兒跟咱們總教練吵起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你們溝通好就行。”

電話掛斷的瞬間,向秋露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好似許久都未犯過的“眩暈症”又來了。再看看一旁的範興文,正哼著愉快的歌曲等著向秋露發動車子,他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向秋露就差捂住他那張亂唱的嘴,“範興文,別唱了,還不夠亂的嗎?”

“這是又怎麽了?”

“還又怎麽了?你不覺得這些日子咱們家事情有點兒多嗎?我真的發現太平洋都沒有你心大。”

“不是,我這不啥事兒也沒幹啊,這兩天也沒去釣魚,上午為了兩媽還掉了回池塘,怎麽就說我心大呢。”

向秋露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你爸要把咱一一的羽毛球課退了。”

“什麽,什麽,我爸要退課?他一老頭子能懂什麽啊,弄錯了吧?”

“還弄錯了,剛剛王教練都打電話過來了,你說哪兒弄錯了?範興文,我發現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按照你的意思,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是我的錯唄?”

“不是,你看你又多想了,我這不是覺得奇怪嘛,一一學得好好的為啥要退課啊?”

“你問我幹什麽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呢。”

“這老爺子又想什麽呢?趕緊走,回去我好好問問他。”

向秋露一秒鍾都不想搭理身旁的男人。瞧瞧,這就是她眼裏的婚姻,幾分鍾前還在回憶美好青春呢,一轉眼又開始有了要離婚的衝動。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想著各自的心思。

這範興文突然就小聲地說道:“要我說啊,咱一一這個羽毛球課也不是非上不可。”

雖說這是不對且不文明的行為,向秋露還是忍不住按了一下汽車喇叭,以無言抗議了他的言語。

一團火焰已在胸口難以消散,一句話都不想說。

看來今天又是要靠“逍遙丸”續命的日子。

一直到家門口,兩個人彼此都沒有說話,大門依舊如常地敞開著,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叛逆”的心思,向秋露就是沒忍住,重重地關上了門。

恰巧範俊國在客廳裏陪範一一玩耍,隻聽他小聲地說了一句:“瞧瞧你媽,這又是帶了脾氣回來了。”

“範一一,跟我進臥室。”

就向秋露這語氣,範一一嚇得一愣,聽話地跟進了臥室。

“媽媽,您這又是怎麽啦?”

“一一,你怎麽這麽問媽媽呢?”

“爺爺說了,隻要你進門不開心,那肯定就是要跟爺爺奶奶發脾氣。媽媽,您別跟他們發脾氣了,他們對我可好了。”

“範一一,我是你的媽媽,現在我認真地告訴你,我開不開心跟要和爺爺奶奶發脾氣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也沒有要跟他們發脾氣……”

本來向秋露有一肚子的話要跟範一一說,可是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恍惚間,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整日裏,她都在聽著母親李燃的抱怨,抱怨父親的所有不好,她太累了。到後來,她甚至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那種精神憔悴的日子,她經曆了太漫長,直到今天都沒有安然度過。

她不想讓兒子範一一再去走自己的老路。自己淋過雨,她就學會了要給孩子去撐傘。

“對不起一一,剛剛是媽媽太心急了。”

原本向秋露想問範一一羽毛球課的事情,她也不想問了,大人之間的事情,跟孩子又有多少關係呢。

大人行為,並不需要孩子買單。

不過,她還是要弄清楚,為什麽會這樣?她是向秋露啊,不是那個可以隨便低頭的向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