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 底1月初,實習生進行期末考,W傳媒公司真的冷清下來。
這一年她的生日,孟君然與過去的五年一樣,忘了; 子若雖說不打算要一個多隆重的戀愛禮節,心裏卻暗自難過——隻能是忘了,才會在過去五年中沒發過一封郵件來提醒她這一天的意義,而現在,也不會連一通祝福的電話都沒有。
她找了許多理由說服自己不要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比如,下雪了,路不通; 比如,年底了,總部事多; 再比如,臨時有事,沒來得及……而它,真的是小事嗎?
意外的是,元旦三天假期,子若在家裏收到兩包快遞,一隻黑色的鋼筆和一條紅色圍巾。杜瑤瑤手裏把玩著畫筆盯著子若,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送禮的人真老土,送禮的方式也老土。
鋼筆是駱凡送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年輕卻憂傷的臉,他被她的無動於衷灼傷了心,可這依然是子若收到的最貼心的禮物,雖與她的生日無關,與愛無關。子若向駱凡道謝,駱凡在電話那頭沉默良久,終於說,喜歡就好。
送圍巾的人卻是張可可,杜瑤瑤想不通,“可可為什麽送你圍巾,而且單送你一個人,你又不是她的實習指導老師。”
子若想了想,大概是因為駱凡吧。
“因為駱凡?可可喜歡他,和你有什麽關係?”
子若納悶,“不知道啊,她讓我有機會幫幫她,我也不懂。”
瑤瑤把畫筆一丟,子若想不明白的事,連可可都看出來了,但願她一直這麽傻冒下去,駱凡就是個不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爆炸了,讓子若粉身碎骨。
瑤瑤這次畫的是油畫,她往畫作上吹了一口氣,向子若舉起自己的“傑作”
“杜瑤瑤,以你追求藝術的熱情,楚天早晚有一天會被你打動的。”
“孟君然沒送戒指什麽的嗎?又過一年了。”瑤瑤一半打趣,一半認真,她把畫重新在桌子上放好,等它變幹。
“他送的不是花,就是衣服,你也看到了。”子若語氣平淡,靠在沙發上翻著書。
“你送了他什麽?”瑤瑤問,真佩服子若,死心塌地等了孟君然五六年,現在人在眼前,她不學別的女人天天黏著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放孟君然這麽大的自由空間,元旦三天假,人影子都見不到。
“我啊,不知道,元旦他說有事,你陪我看看衣服吧。”其實,孟君然從那天聚會分別後,就沒跟她聯係過,她當然不清楚君然在忙些什麽,此事還得瞞著杜瑤瑤—— 撒謊真累。
瑤瑤將可可送給子若的圍巾在自己脖子上繞了兩圈,抓過那隻鋼筆仔細掂量,你還別說啊,它看似普通,黑不溜秋的,可是它放在子若的手裏,這筆杆,正迎了她那修長手指的意,不輕不重,不粗不細,盈盈一握,筆峰流暢,可不是花了心思嗎?
子若一把奪過,放入筆盒中,擱到書架上,杜瑤瑤深知她喜歡這隻鋼筆,便不再玩笑,將話題轉到別處。
孟君然沒有消息,生活還要繼續。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足足五天,第六天,雪一停,太陽明晃晃照著樹枝、江邊、屋瓦、渡船、公交車道,雪融得很快,仿佛因那春的召喚,急匆匆趕赴另一個盛宴,半天功夫,城市主要幹道露出亮晶晶的黑色柏油,甚者比下雪前更幹淨,道路兩邊的殘雪上隻留下東倒西歪黑乎乎的鞋印,當陽光轉悠到晌午,它們也毫無留戀地化作清水,流入下水道,就像它從沒來過這世間似的,幹幹淨淨消失了。
而天,更陰冷。
這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杜瑤瑤與非子若在街頭溜達,聽預測說明年的經濟勢頭很好,臨街道上迎春的燈籠早早給掛上了,工作的壓力讓她們差點失去女性對化妝、美食、服裝、首飾最基本的樂趣,為了彌補自己,兩個人索性什麽都不買,找全城最繁華的商業街逛了一個遍。然而,子若心裏空空的。
城市裏的人,是不甘心因那寒冷躲在家裏的,著一條雪紡或者蕾絲的裙子,套一件羊毛或是兔毛貂毛的大衣招搖過市,不得不叫鄉下人感歎:姑娘們大媽們如此穿著是覺得這個冬天太冷呢還是太熱?——— 漫無目的欣賞奇怪的街頭風景,這可能是子若誑街最大也是唯一的樂趣,它能消填補大腦的空白,就像現在這樣:商場頂樓有家不錯的咖啡廳,可吃白米飯,亦可喝紅酒,西餐為了適應中國人的胃,改良成中西合璧了,不到飯點,客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人,氣氛倒還不錯,台上彈奏的是一個年輕女子,鋼琴在指尖遊走,溫婉的曲調趕走了冬日的空寂,非子若與杜瑤瑤微笑傾聽。
無巧不成書,杜瑤瑤一不留神逮到孟君然的影子!
正是他!子若也瞧見了:他與兩位著裝既體麵又講究的女士相談甚歡,其中一位乍看之下極像君然的母親,而旁邊的隻露出一個側麵,子若並不認識。
瑤瑤悄聲問:“生日那天他沒表示,元旦呢又說有事不能陪你過節,見鬼。”
子若覺得尷尬,“我們換個地方吧,可能他真有什麽事。”
瑤瑤偏偏巧笑:“換什麽換,你體力很好嗎?他吃他的,我們吃我們的。”
子若心不在焉,執意要走,母親來了,孟君然並沒有告訴她,應該是不想讓她知道吧,這一撞破,對大家都不好。
此後,孟君然沒向子若提他母親來此一事,子若也沒問起。
不久便是農曆新年,瑤瑤與子若各自給老爸老媽置辦了些禮物。買完東西回到家,兩個姑娘互相炫耀自己挑的禮物最合爸媽心意, “孟君然應該給你的爸媽買些東西吧,傳統習俗,老人家很看重的。”
子若說:“我又不嫁給他。”
“你不嫁他,嫁誰呀。”瑤瑤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子若猶猶豫豫,憋來憋去,還是說漏了嘴:“那天在西餐廳,我看到君然的媽媽了。”
瑤瑤一聽,脾氣上來了,怪哉啊,“他媽媽來了,不帶你見一見?你還給他買衣服呢,他腦子壞了吧,我打電話問問。”
子若搶過她的電話:“算了,可能真有事吧。”
瑤瑤拉過子若的手,用力地甩了甩:“沒心情,別給他買什麽見鬼的衣服,吃東西去,巴西燒烤好不好?要不,吃火鍋魚吧,你不是最愛吃魚嗎?”
子若說, 我沒事。
瑤瑤最怕她這副有事裝沒事的樣子,“你沒心沒肺的,當然沒事了。”
話雖如此,子若心裏七上八下的,這一年來,她與君然時常見麵,三天兩頭一塊吃飯,但君然對她說心裏話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經瑤瑤這麽一氣憤,是挺怪的,她問自己:是不是她變得,變得小氣敏感了,胡思亂想?
非子若到底拗不過杜瑤瑤一番好意,兩個好姐姐跑去吃了一大盆火鍋魚,就跟以前上大學那會兒一樣,吃了個底朝天不說,還每人各來兩大碗米飯。老板從她倆身旁來來去去好幾回,眼珠子差點沒掉鍋裏去:這幾十塊錢,吃的也太過了吧,女孩子家家秀秀氣氣的,也不害臊!
老板算是看準了,非子若是怎麽吃也胖不起來的那種妞,吃飯管吃飽,吃菜不用挑,就著辣椒便能下飯,不過臨結賬,兩個丫頭挺通情達理,多給了五塊錢,老板立馬臉色一變,堆出一臉的笑,直說:“二位,下次再來哈。”
可到入夜,不知是不是吃的太飽,總之非子若心煩意亂,沒半點睡意。
於是懶懶地上床,主動發了條信息給孟君然:你在忙什麽?
孟君然回 :在準備工作上的事。
子若說:那晚安吧,別忙太晚。
孟君然最後兩個字:晚安。
子若酸酸地想,真客氣。
她又發了條信息給駱凡:在幹麽,我睡不著。
駱凡回她:傻呀,睡不著就不睡,把你的煩惱寫下來,寄給我。
子若笑了,她在日記上寫了一行字:幸福,就是睡不著的時侯,有人陪你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