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無法思考，不想思考，她腦袋痛得快要爆炸，虛脫，無力，惶恐，她做錯什麽了嗎？
心跳得厲害，砰砰砰，空洞的跳動聲。
有人抓著她的手，是孟君然嗎？不像，這隻手和她一樣無力、惶恐。但他確實是孟君然，他怎麽了？剛才還滿臉歡欣，這會兒卻形容焦悴？哦，對了，孟媽媽來過了，說了一些話，一些什麽話？非子若晃晃腦袋，想不起來了，失憶了嗎？失憶的人不會這麽痛苦，為什麽我覺得窒息般的痛苦？
她分明是清醒的。
“子若，子若，”孟君然喚著她的名字，她從夢遊中醒來，“啊”，她輕叫了聲。
桌上一片狼藉，可能發生的和可能不會發生的，都發生了。
“子若，”孟君然試圖安撫她，“都怪我說得太突然，可能我媽媽一時不能接受，你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穩定好她的情緒，我們就結婚，好嗎。”
又是結婚。
子若半響沒說話，她舔舔嘴唇，不敢直視君然，“我想，還是緩緩吧，她畢竟是你的媽媽，而且我覺得她說得很對，我不能……”
這是在拒絕我嗎？——孟君然搖著非子若，捧住她的頭拉近自己，“你看著我，子若！”
子若閉上眼睛，君然便去吻她，她的唇用力地緊緊抿住，不讓他有機可乘。
孟君然頹然地放開她：子若受了打擊，我也受了打擊，子若有什麽不滿都是應該的，為什麽母親一直不告訴我？關於我的學費，生活費，還有父親公司的債務，我像個傻子似的自以為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他人的幫助和施舍，如今賠上自己的幸福……我能求得誰的原諒？為了出國離開子若，為了和子若在一起又變成忘恩負義的小人，誰都不會諒解我。子若會原諒我嗎。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君然，你向阿姨好好道歉，我們之間的事暫時別提了，阿姨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如果再為了婚事惹她傷心，我會很難過。”
“茉莉會照顧她的，你留下來，好嗎。”
孟君然抱緊子若，他還未好好擁抱失而複得的愛情，他不想讓她離開，不想再失去她，他寧可對不起母親，對不起茉莉。
“不，君然，我想靜一靜。”
她把難過隱藏在心裏，表麵卻很冷靜，孟君然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麽。
子若走後，孟君然衝了個冷水澡，漸漸平複心情，母親的話像針刺痛他的心，往事曆曆在目，他清晰地記得在父親的最後一刻，他發誓要照顧茉莉，那時候他太年輕，他以為的“照顧”，就是一輩子把茉莉當成自己的妹妹，像對待家人那樣關心她。沒有想到時隔多年，這份“照顧”的含義如此重大，竟然成了理不清的牽絆，更沒想到朱家對自己視如己出，付出這麽多。
突如其來的事實讓孟君然有種窒息的壓力，他自然不會放棄子若，卻也無法安慰母親，他與子若一路跌跌撞撞，究竟該何去何從？
子若同樣受盡煎熬，現在，她唯一能找的人隻有杜瑤瑤。
“你在哪？一個人嗎？你等著，我現在過去。”杜瑤瑤聽到她低沉沙啞的聲音時心中一驚，不是和君然一塊給他媽媽接風洗塵嗎，這是吃午飯的點啊，一定出什麽事兒了，！
杜瑤瑤嘴裏塞了一塊蘋果，抓過包，楚天在後麵追了幾步，“吃飯了，你幹麽去？”
“不吃了，子若有事。”杜瑤瑤邊穿鞋邊說。
楚天無奈，好不容易搶時間接瑤瑤回家吃一頓午飯，再看餐桌，被老婆放鴿子的滋味挺不好受，他估計非子若一天不嫁人，有的是鴿子放。可是，非子若出事，孟君然在幹麽？
“孟君然讓你一個人回來的？”杜瑤瑤心急火燎 。
“恩。”
“不是吃飯嗎，吃飯吃出什麽問題？”
“沒什麽。”子若的聲音有氣無力。
“你快說呀，你想急死我呀，笨丫頭，你整張臉寫著幾個字——我被欺負了，快說，誰欺負你了！”
瑤瑤會罵她笨蛋，駱凡會罵她笨蛋，“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嗚嗚。”
子若哭起來，這丫頭天大的事不會哼一聲，今天怎麽了？
“是孟君然幹的？我給他打電話！”
“不要，不是，心裏難過，想哭。”
“那，要不，把駱凡叫來，你跟他吵一架，發發氣，受什麽委屈了嘛大小姐。”
一聽到駱凡的名字，子若從一堆亂發中抬起頭，滿臉淚痕，鼻子一抽一吸。
杜瑤瑤說：“你不怕被人看到這副醜樣？要有多醜有多醜，都成豬八戒了。”
子若破涕為笑，接過瑤瑤遞來的紙巾，擦幹眼淚。
“誰怎麽你了？我猜，孟君然向你求婚了，他媽媽不同意？”
“恩。”
“為什麽？”
子若搖頭。
“你不知道？沒個一二三所以然嗎，這，這要講個道理吧，論樣貌，你非子若不說萬人之上，那也是弱水三千; 論工作能力，不比孟君然差，論家勢……”說到家勢，杜瑤瑤想起一個人來，朱茉莉，“這事和朱茉莉有關？”她腦筋急轉彎，踩到點了。
子若點點頭。
“這不難辦，君然學長喜歡的是你，又不是什麽指腹為婚的年代，當媽的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說不好，挺複雜的，一時跟你說不清楚。”
“你情我願，有什麽複雜的，就為這事哭？不嫁就不嫁，還怕沒人娶嗎。”
“我剛剛聽君然的媽媽說，君然出國的費用都是朱茉莉父母給的，還替他爸爸還清了公司債務，還有，君然還答應過他父親要照顧茉莉……”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麽說，孟君然不打算跟你結婚了？他要娶朱茉莉？”
“不知道，我心很亂，君然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我看他受的打擊不小，他又那麽愛他媽媽，他媽媽反對我們在一起，發了很大的脾氣。”
子若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底氣。
哎，這怎麽辦呢，“你別想太多，我相信君然學長會處理好的，你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說分手就分手吧。”杜瑤瑤隻能如此安慰非子若，以孟君然的立場，他為此煩惱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算朱茉莉喜歡君然學長，也沒什麽錯，老人家的一廂情願，時間會慢慢磨平，她擔心的是子若心裏在想什麽。
“子若，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要認真地，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你愛孟君然嗎？”
子若困惑地點點頭，不明白杜瑤瑤為何有此一問。
“那，你願意嫁給他嗎？”
麵對杜瑤瑤關切的目光，子若遲疑了：愛和結婚不是一回事嗎？我愛君然，我從來沒有懷疑這一點，也許傷害與等待耗費了太多心力，越是真愛，越是怯弱了罷。
“為什麽不回答我？”杜瑤瑤歎了一口氣，事情與她想的一樣，麵對愛情，子若就像蝸牛，哪怕前頭的風景再美，也隻會一點一點慢慢地爬，遇到可能讓自己受傷的路障，就會條件反射，縮外殼下躲藏起來，任誰敲門，假裝視而不見。
“你愛他，和你想嫁給他不是一回事，子若，你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