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閃電在天邊劃過, 利刃般刺破層層黑雲,一聲聲悶雷滾滾而來,將周雨濃那無法自抑的嗚咽聲淹沒。

很快, 滂沱的夜雨傾瀉而下,密集的雨點擊打在落地窗上, 劈劈啪啪。

一時之間, 風急雨驟。

而此時,兩人之間的風雨更加湍急, 難以停歇。

半個小時後,雨勢漸小。

周雨濃從浴室裏出來, 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裙子。

黑色的吊帶魚尾裙,一條古金色的腰鏈, 將她的細腰掐得盈盈一握。

沈昀舟看著她, 眼神微微黯下去。

一場極致的歡愉結束,又到分開的時候了。

他沒有再開口挽留,那隻會令她對他感到厭煩。

周雨濃坐在沙發上,等他換衣服。

他並沒有避著她,拾起胡亂丟在沙發上的襯衫和西褲,穿上。

煙灰色的襯衫服帖地掖進褲腰,雙腿長且直,包裹在深黑色的西褲裏, 存在感極強。

他慢條斯理地將襯衫紐扣一顆顆係到最頂端,彎腰拾起先前去洗澡時摘下的腕表,輕輕的“哢噠”一聲, 腕表被利落地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在燈光下微微泛著金屬的冷芒。

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衣冠楚楚, 高冷禁欲。

周雨濃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心裏莫名生出一種微妙的滿足感。

別人都隻見過他這副冷淡疏離,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隻有她知道,他深陷在欲望漩渦裏,無盡沉淪的時候,有多誘人。

她起身走到他麵前,踮起腳尖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吻,問:“好了嗎?”

沈昀舟忍不住回吻她,大手短暫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溫聲:“嗯,走吧。”

兩人一起下樓。

周雨濃今晚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沈昀舟把她送到車前,她坐上駕駛座,透過車窗和他揮了一下手,唇邊綻出兩分笑意:“沈昀舟,我們下次見啦。”

沈昀舟定定地看著她:“好,下次見。”

周雨濃毫不留戀地收回目光,啟動車子,駛出酒店的停車場。

淩晨近一點,周雨濃回到家。

她把車開到車庫裏,沒有直接上二樓,而是先去了一趟客廳。

剛才進大門時,她遠遠地看到客廳裏還亮著燈,不知道是周梁,還是周崇年在。

周雨濃走進客廳,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人,是周梁。

周梁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轉頭看向她,眉梢一挑:“這麽晚才回來,電話也不接,去幹嘛了?”

“我沒聽到,和幾個朋友去蹦迪了……”周雨濃避開他的視線,敷衍了一句,“你怎麽還不睡?”

“睡不著。”周梁看著她,“沈昀舟今晚拍下紅寶石項鏈的事情,知道了嗎?”

周雨濃微微一怔:“什麽紅寶石項鏈?”

周梁:“我原本打算拍下來,送給你嫂子的那條。”

周雨濃:“你今晚沒去拍賣會?”

周梁:“你嫂子突然說不喜歡了,我就沒去。”

之前還說覺得項鏈漂亮,好端端的,昨晚又突然打電話過來,特地對他說不喜歡了,不適合她……

現在想來,應該是她猜到他要給的驚喜是這個,又知道沈昀舟也想要那條項鏈,所以主動放棄,避免他和沈昀舟在拍賣會上較勁,互不相讓。

周梁:“成交價2.1個億。”

周雨濃心口一跳,微微睜大眼睛:“他真的把項鏈拍下來了?”

“都傳遍了,還有假?”周梁看著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他是不是打算要把項鏈送給你?”

周雨濃:“他瘋了嗎?”

沈昀舟拍下紅寶石項鏈的消息,長了翅膀一樣,馬上在京市傳開了,大家都在猜測他要把項鏈送給誰,是不是準備要公開戀情了。

在拍賣會結束後,周雨濃就一直在和沈昀舟纏綿,沒有心思去看手機,絲毫不知曉這件事。

而沈昀舟在她麵前也隻字不提項鏈。

她微微蹙眉,說:“也可能是送給我嫂子的,畢竟你們結婚了,他身為一個哥哥,送一份貴重的結婚禮物給妹妹,也無可非議,不是嗎。”

他現在明知她對他是什麽態度,如果依然要花兩個多億拍下那條項鏈送給她,那他真是無可救藥。

周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對於那條紅寶石項鏈,沈星柔不喜歡,他也沒什麽執念,但知道項鏈最後竟然是被沈昀舟拍下了,他心裏難免就有點不舒服。

好像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了一樣。

但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麽,起身,輕輕拍了一下周雨濃的肩,說:“已經很晚了,快上樓去睡吧。”

兩人一起上樓,各懷心事。

周雨濃回到自己的房裏,攥著手機,打開沈昀舟的聊天框,打了幾個字,又都刪掉了。

她蹙了蹙眉,退出聊天框,手機息屏,有些心浮氣躁地丟在一邊。

她和沈昀舟定下的規則之一,就是不能幹涉彼此的生活。

他拍下那條紅寶石項鏈,送給誰,隻要不是送給她,就與她完全無關,她不應該過問。

周雨濃去換上一條睡裙,躺上床,困意來襲,很快就睡著了。

她又夢到沈昀舟了。

夢裏的畫麵每一幀都自帶柔光濾鏡,她站在鏡子前,男人位於她身後,親手把那條紅寶石項鏈給她戴上。

鑽石和寶石鑲嵌的項鏈沉甸甸地貼在她的肌膚上,微涼,很快被肌膚的溫度侵染,璀璨的光華在她修長的脖頸間流轉。

“喜歡嗎?”沈昀舟在她耳邊問。

夢裏的她莫名覺得很開心,又有些嬌羞,點點頭,甜甜地說:“喜歡。”

沈昀舟又問:“喜歡什麽?”

“喜歡項鏈。”她頓了一下,笑著轉過身,伸手抱住他,“也喜歡你。”

場景很快轉到了莊嚴神聖的大教堂裏,她穿著美麗的白紗,挽著沈昀舟的手臂,手捧鈴蘭,在眾多親朋好友的注目下,一起走向神父。

不結婚的念頭從小就一直伴隨著她,可夢裏的她,卻這點拋之腦後,她看著沈昀舟,始終微笑著,在神父麵前堅定地說:“我願意。”

無論生死,還是貧富,她都願意。

她閉上眼睛,迎接沈昀舟落下來的吻。

周雨濃睜開眼睛時,天光已經大亮。

剛醒來的那幾秒,她的情緒甚至還有些沉浸在夢中那種喜悅和甜蜜裏。

她慢慢地從**坐起來,蹙著眉。

上次夢到沈昀舟死了,她哭,這次夢到和他結婚,她笑。

為什麽會這樣?她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猝不及防地,一個荒謬的念頭從她的腦子裏閃過。

她神色一怔,過了兩秒,猛地搖頭。

“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他……”她輕嗤一聲,“夢都是相反的。”

周雨濃有些倉惶地掀開被子下床,到浴室裏,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冷水撲打在臉上。

她抬眸,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張幹淨清透的臉龐上掛著晶瑩的水珠,眼睛裏帶著一點茫然。

她輕聲地喃喃:“周雨濃,你清醒一點吧。”

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夜的雨,京市的空氣清新幹淨許多。

有小姐妹約周雨濃去喝下午茶,周雨濃推托有事,沒去。

最近圈內的八卦消息有些乏善可陳,昨晚好不容易出了沈昀舟拍下紅寶石項鏈的事,可想而知,她們今天聚在一起,肯定免不了要對這件事津津樂道。

周雨濃想想都覺得很煩。

她剛拒絕掉下午茶的邀約,雲夏就打了個電話過來,約她晚上一起吃飯,讓她見一見那個叫陳商的男人。

閨蜜的飯局,周雨濃當然不會拒絕,何況,終於可以見到那個男人的廬山真麵目了。

她要看看,男人到底帥成什麽樣,讓雲夏那麽上頭,想要包養。

吃飯的地點定在一家新開業的餐廳。

暮色落下,周雨濃走進環境優雅的餐廳裏,雲夏早就到了,遠遠地看到她,連忙朝她揮揮手,笑著跟坐在卡座對麵的人說什麽。

等周雨濃走近,雲夏起身,親昵地挽住她的手,向對麵的男人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閨蜜,濃濃,周雨濃。”

又轉頭向周雨濃介紹他:“濃濃,這是陳商。”

周雨濃的目光掃向對麵的男人。

終於見到本尊了。

如雲夏所言,他的確是長得很英俊,且和沈昀舟不是同一個類型的。

高眉骨,深眼窩,山根挺拔,下頜清晰鋒利。

他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版型挺括,麵料高檔的深灰色豎條紋西裝,一截刺青像藤蔓一樣從襯衫領口裏探出來,沿著頸側攀爬而上。

有一種難馴的野性。

他身上的氣場很強,周雨濃隱隱能感覺到,他在刻意收斂自己的鋒芒,但還是不經意地流露出一股侵略性。

不是社會上那種小混混一言不合就聚眾鬥毆,拎刀砍人的戾氣。

隻會讓人無端敬畏,不敢輕易招惹。

在他身上,並沒有尋常小混混的氣質,但周雨濃忘不了那天和他擦身而過時,從他身上嗅到的血腥氣。

而且,她聽雲夏提過,他之前的確是沒什麽正經工作的,靠什麽謀生也閉口不談。

他給雲夏提供了一份體檢報告,雲夏從包養過男模的顧凝那裏取經,已經和他簽了一份包養協議,給他租了一套每個月租金九萬的豪華公寓。

顧凝每個月給那個男模十萬塊的零花錢,雲夏財大氣粗,覺得以陳商的顏值,值得給他三十萬一個月。

他今天這一身高檔的西裝,也是雲夏帶他去買的。

陳商先和周雨濃打了個招呼,帶著禮貌的微笑:“周小姐,你好。”

一副成熟的男性嗓音,帶著低回喑啞的磁性。

周雨濃微微彎唇:“你好。”

打過招呼後,三人一起坐下來。

周雨濃和雲夏坐在一邊,她忍不住又打量對麵的男人一眼,暗暗覺得匪夷所思。

這樣的男人,怎麽會願意被一個女人包養,願意吃軟飯?

雲夏把菜單遞過來:“濃濃,你看看要點些什麽?”

周雨濃接過,低頭認真地看菜單。

每次打卡新餐廳,她都習慣在用餐前先給桌上的食物拍幾張照片,等吃完後,根據用餐體驗,再給小姐妹們推薦或者避雷。

這次也不例外。

這家餐廳環境幽靜,服務熱情,最主要的是食物味道很好,總體體驗不錯。

途中,雲夏去了一趟洗手間。

周雨濃沒有一起去,她放下刀叉,用紙巾按了按唇角,看向對麵的男人,試探地問:“陳先生似乎不是京市人?我聽夏夏說,你之前回了一趟老家,不知道老家是哪裏的?”

陳商同樣放下刀叉,微微一笑,平靜地回答:“港城。”

周雨濃追問:“為什麽會來京市?”

陳商這次沒有回答,他的身體放鬆地往後靠去,看著她,笑了笑:“周小姐似乎對我很感興趣?”

“因為夏夏對你很感興趣。”周雨濃直視著他的眼睛,“夏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擔心她是不是會遇上壞人。”

“壞人?”陳商說,“那周小姐可以放心,我絕對是個好人。”

周雨濃不置可否:“壞人不會說自己是壞人,好人也不會說自己是好人。”

陳商:“那不如由周小姐來評斷一下,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周雨濃微頓,說:“我們不熟,我不會隨便去評價一個人,但和夏夏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安分一些,別惹是生非。”

陳商:“周小姐多慮了,夏夏現在一個月給我三十萬,和我以前的生活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當然知道要安分守己。”

這時,雲夏回來了,兩人的對話結束。

用餐完,周雨濃用先前拍的照片,發了一條帶定位的朋友圈,簡單地點評了一下,讓大家下次可以過來嚐一嚐。

雲夏結了賬,三人一起離開餐廳。

當著陳商的麵,周雨濃自然不好和雲夏說太多,打算明天再把她約出來,好好地聊一聊。

她和兩人分別,坐上車,沒有立即啟動車子,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微信,隻見剛才的那條朋友圈已經有很多點讚和評論。

隻不過,評論的畫風,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談戀愛了?”

“親愛的,在和哪個男的約會?”

“怎麽隻拍一隻手,拜托拍一張帥哥正臉照,讓我看看,是誰終於俘獲了我們周大小姐的芳心。”

周雨濃點開照片,認真地看了看,才發現原來是拍照時不小心拍到了對麵的陳商,雖然隻有半截手出鏡,但也依稀能看得出是一隻男人的手。

周雨濃:“……”

也不好解釋這是雲夏的男朋友,畢竟他們目前隻是包養關係。

她正在糾結是直接刪掉這條朋友圈,還是回複大家對麵的人是周梁,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沈昀舟的來電。

周雨濃莫名又想起昨晚的夢,微怔一下,接起電話,語氣平靜地問:“沈昀舟,有事嗎?”

“你和誰在一起吃飯?”手機那頭傳來男人有些冷沉的嗓音。

周雨濃:“和我閨蜜,怎麽了?”

她估計沈昀舟也是看到了她的朋友圈,誤解她今晚是和其他男人在約會。

“閨蜜?”沈昀舟似乎是輕嗤一聲,“那是男人的手。”

周雨濃默了兩秒,語調有些漫不經心:“是個男人又怎麽了?”

“那個男人是誰?”沈昀舟忍不住質問,聲音裏壓抑著低重的情緒,“你今晚和誰在一起吃飯?”

周雨濃冷聲:“關你什麽事?”

手機那頭忽地沉默。

周雨濃:“沈昀舟,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她語調微冷,“你隻是我的一個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