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文悚然一驚,不由得在花叢中直起身來。

而細香燃起的嫋嫋輕煙,已經像條小蛇,倏地鑽進窗格子去了。

“泱泱……”

他急了,想去掐滅那香爐,可腳剛一動,忽然感覺腳背一痛!

一股尖銳的刺痛感傳來,腳背立刻見血了!

他頓時痛得慘叫出聲:“啊……”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壓塌了一小塊花架。

與此同時,四周傳來侍衛的低呼:“什麽人?!”“有刺客!”

很快,一夥負責巡邏守夜的侍衛趕過來,將他按在了地上。

侍衛首領正是趙小四。

隻見他大踏步過來,抬起林皓文的臉一看,頓時濃眉一挑:“喲嗬,又是你!”

“說,你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們王爺王妃的窗外,想幹啥哩?”

“我……”

林皓文痛得身子發抖,卻嘴唇囁嚅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緊緊盯著窗台上那個小香爐。

而這時,窗子忽然吱嘎一聲,從內裏打開。

一隻白皙的手撐在木格子邊上,辛洛神清氣爽,眉目有種銳利的美。

他披著一襲外袍,慵懶地倚在窗前:“噓——都輕點聲,別吵著郡主睡覺。”

他以指噤聲,製止了趙小四的咆哮,隨後皺眉看向林皓文:“大半夜,你們在搞什麽呢?”

趙小四立刻小步跑上前去,壓低了嗓子向他告狀:“王爺!屬下發現這小子在您窗前偷窺,也不知道想幹些什麽!”

林皓文:……

他想辯駁,可是一對上辛洛的目光,心裏又是一陣別扭。

方才,他便與泱泱在那房中……

他朝辛洛背後的房中看過去,可是屋裏未點燈,什麽也看不清。

橋泱泱沒有起來,似乎已經睡著了,對窗外的糾紛一無所知。

林皓文的神情又黯淡下去,低頭看到自己的腳背,發現紮透腳心的,是一隻金屬的燭台。

他又抬起頭,看到辛洛白玉雕成似的手。

此時,辛洛手裏還捏著一支蠟燭,那蠟燭座位的形狀,幾乎與他腳背上的一模一樣……

他忽地明白過來,這燭台是辛洛扔的!

他可能早就發現了自己,所以故意扔出燭台,給他警告!

林皓文倏地抖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去看辛洛。

而辛洛也冷冷看著他,問:“林皓文,你有什麽話說?”

林皓文:“我……”

他想說,你與泱泱要小心一點,有人似乎要害你。

但不知為何,腳背的痛,和心底的痛,讓他把這話咽了下去。

就見他別扭地別開眼睛,低聲道:“我,我隻是路過……”

趙小四立刻揭穿他:“路過?姓林的你睜眼說什麽瞎話呢!我們王爺和王妃的院子在最裏頭,與你的房間又不順路,大半夜的你路過什麽?”

“就是,我看他就是心裏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半夜三更的想出來搞鬼吧!”

“快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眾侍衛你一言我一語,嘴像刀子,終於把裏頭的人吵醒了。

橋泱泱在帳中翻了個身:“阿洛……外麵怎麽了?”

辛洛立刻神色一凝,抬眼把所有人的雜言碎語壓了下去。

他呯的一聲關上窗子:“沒事,小四他們發現了一隻野貓,已經趕跑了,姐姐接著睡吧……”

橋泱泱迷迷瞪瞪,累得眼都睜不開,身體也像散架了似的,便沒有起來:“哦……”

辛洛過來體貼地給她掖好蠶絲薄被:“姐姐累了吧?再睡會兒……”

“你過來一起……”

“恭敬不如從命!”

屋裏的燭火很快熄了。

趙小四與其餘侍衛麵麵相覷。

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小心地問:“頭兒,王爺這是又睡下了?那這人怎麽辦?”

趙小四皺眉看了眼林皓文,擺擺手:“放了放了。”

林皓文這才捂著腳,在地上站起。

趙小四居高臨下看著他:“還不趕緊走?別再來了!”

林皓文陰鬱地垂著臉,又看了一眼窗台。

那窗上,那個小香爐,不知何時不見了。

那香也已經滅了,被掐斷掉在泥土裏。

他悄悄鬆了口氣,可接著,心又揪起。

趙小四見他使勁瞅著窗戶,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頓時又怒了:“叫你走,你還不趕緊走?非要讓我們王爺揍你咋的?”

林皓文冷笑一聲:“你們王爺好大的威風!”

說著,忍痛把那燭台拔出來,當著趙小四的麵,扔在地上。

那燭台本紮透了他的腳,這麽一拔,當即鮮血四濺,光看著就覺得很痛。

然而林皓文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著他一副堅忍的模樣,侍衛都驚呆了。

“好家夥,這小子是條硬漢啊!”

“他不痛嗎?”

“誰惹他了,大半夜的到處亂躥,王爺不治他的罪就算不錯了,倒像咱們欠了他銀子似的!”

趙小四也驚詫地瞪著林皓文,直到他消失在院門之外。

隨後,他朝侍衛們揮了揮手:“行了行了,都別嚼舌頭了,繼續去巡邏!都給老子警醒點!”

“是!”

侍衛們排成隊,有序地離開了院子。

趙小四沒走,又小心地摸到窗邊,輕輕敲了敲窗子,悄聲道:“王爺——”

屋子裏靜悄悄的,沒人應聲。

趙小四耐心地等,過了好一會兒,窗戶才被重新打開。

辛洛端著個小香爐,皺眉坐在窗前:“輕點兒,好不容易才又哄睡著!”

趙小四連忙點頭哈腰,接著貼過去,小聲在辛洛耳邊稟報:“王爺,那姓林的剛才好像被人傷了腳,是不是王爺您幹的……”

“噓,別叫姐姐知道了。”

辛洛以指抿著唇,一副暗中使壞的樣子。

趙小四嘿嘿一聲樂了:“王爺英明!那小子老纏著咱們王妃,屬下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辛洛冷嗤一聲:“他還想纏著本王的老婆?他算老幾?要不是看在都是同鄉的份上,可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燭台這麽簡單了!”

“就是!就是!王爺真是太仁慈了!”趙小四狗腿道:“要換了屬下,屬下非打得他滿地找牙!”

辛洛懶懶地說著:“嗯。這次本王給他個小小教訓,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對著我的王妃亂伸手了。”

趙小四頻頻點頭,又問:“可是王爺,他大半夜的過來到底是想幹嘛?”

辛洛把手中的香爐遞給他:“你把這玩意兒,拿給裴卿看看有什麽古怪!另外,派人盯著他一點,這幾天別讓他再單獨接近姐姐了!”

“是!”

趙小四捧著香爐離開,很快就帶著結果回來了。

“王爺,王爺!”

他又站在窗子外麵輕嚎。

辛洛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小心地瞥了橋泱泱一眼——今晚可能是累得狠了,幾次被打擾,她竟都沒有醒過來,簡直不像她的風格。

辛洛微有點心疼,但更多的都是得意,於是在她側臉上一吻,小心翼翼地爬起來。

他幹脆不睡了,更衣起床,到廳裏見了趙小四,問:“結果怎麽樣?”

趙小四的神色有些奇怪,道:“裴太醫剛才驗了香,覺得有些古怪,所以先派屬下趕緊過來回話……”

“唔,說吧,那香爐裏究竟有什麽?”

辛洛的神色十分篤定,因為他這兩天就覺察了林皓文的不正常。

那人總是借故接近姐姐,那種露骨的視線讓人覺得不爽。

何況,這一次他又半夜三更的跑到他倆的窗前來焚香,不是害人,難道還是來半夜點香為他倆助興的嗎?

辛洛看林皓文很不爽。

雖然大家是同鄉,但他對外人一向冷淡。

碧水村的人於他而言,除非姐姐重視,否則他都懶得理。

現在,他就等著裴卿驗出結果,便去抓人對質。

隻要有罪證在手,到時候憑他是天王老子,姐姐也無話可說。

然而,趙小四的臉色怪怪的,吞吞吐吐道:“裴太醫說,那香裏含有一種驅邪的藥……可能是西北這邊的巫師,用來驅邪用的……”

“驅邪用藥?”辛洛聽了一愣:“這種東西林皓文點了放到我的窗頭做什麽?難道他懷疑我中了邪?”

趙小四的聲音有些別扭:“這個……裴太醫倒是沒有說。他隻說那香裏頭的東西成份比較複雜,他還需要再查查看。但據他的經驗來判定,這香似乎就是驅邪用的,對人沒什麽損害……”

辛洛聽了有點意外:“啊?這麽說來,他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