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酒杯,喝了一口。

酒液順著她的唇齒流淌進肺腑,透香的,沁人心脾,金秀蘭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眼睛都享受的眯了起來。

真好喝啊,就好像喝到山泉,又好像喝到了花蜜,還像喝到了瓊露。

實在太好喝了,自從她家男人過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喝過這麽好喝的酒了,雖然顧家的酒坊,老大家還在經營,但是這些年釀出來的酒,簡直一言難盡。

見金秀蘭遲遲沒有說話。

宋德鄰拿過她手裏的酒杯,“還是算了吧,難喝就不要再喝了,也不要忍著不說出來了,我重新去做就是了。”

一次的失敗沒什麽,畢竟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釀酒了。

恩,八十年了。

她八十年沒有釀過酒了。

“怎麽會呢!鄰丫頭,太好喝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麽好喝的杏花酒了,雖然和顧家祖傳下來的那壇杏花酒比酸了一點,但是和現在顧家酒肆的酒比已經好太多了!”

金秀蘭激動不已,整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已經控製不住而顫抖著。

“真的?”宋德鄰有些啞然,怎麽,現在的釀酒技術退化的這麽厲害。

金秀蘭用力的點了點頭:“恩!”

顧賢也是,跟著附和,“對啊,對啊,太好喝了,我還想喝嘛,不辣,很甜,但是又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香味兒,我想要是再配著臘肉吃就更好了。”

看著顧賢這幅饞樣,宋德鄰總算是相信了。

這裏是二鬥米釀出來的,方法可行,那她就可以把剩下的米全部都釀了,可惜工具不夠,都太小了。

宋德鄰心裏盤算著,不然就先把這一壇子酒賣掉之後,置辦點釀酒的東西回來。

金秀蘭忍不住又舀了一杯喝了一下,那邊顧賢跟著鬧著也舔了幾口。

這邊其樂融融,屋外就有人在聽牆角。

吳好菊沒有想到宋德鄰還真的能把杏花酒釀出來,看樣子,那個配方是真的了。

吳好菊是個內斂的人,和趙淑芬不同,她想要得到什麽東西,從來不會咋咋呼呼,她更喜歡想辦法。

她的男人顧盛文在顧家酒坊辛辛苦苦一輩子,最後卻還是得跟在大哥顧盛友的後麵鞍前馬後的忙碌著,撈不到半點好處,還經常被顧盛友訓斥。

憑什麽?

論能力、人品,她家男人沒有哪一點差的。

吳好菊淺淺的笑了笑,眼睛裏露出了一抹詭秘。

宋德鄰把酒壇裏的酒全部倒進了玻璃罐子裏。

其實這些酒要是應該再發酵些時間才好,但是她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賣出去的效果了。

剛剛弄好之後,院子裏就聽到了喊聲。

“德鄰弟妹啊,她在,在屋裏呢,我幫你去喊她。”董小晴領著陳仁智進來,站在門口對著宋德鄰喊道:“德鄰弟妹啊,陳經理來找你了。”

這聲音不大不小的,但是整個顧家大院都聽見了。

顧老太太窩在房間裏,也不由的擰了擰眉,一個男人頻繁的來找一個寡婦,能有什麽好東西。

秦曉霞和趙淑芬坐在一起邊聊天邊納鞋底,聽著這聲音,秦曉霞輕嗤一聲:“媽,你瞧她,又勾搭男人回來了,我就說吧,不是個正經的。”

“哼!人家是省城的,能看得上她?肯定是玩玩,搞大了肚子就得甩的,到時候就搞笑了。”

趙淑芬目光惡毒的看向宋德鄰家的屋子。

宋德鄰莫名的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站起身來,朝著屋外走去。

“陳經理。”

宋德鄰淺笑著。

陳仁智今天的頭發不像那天梳得一絲不苟,而是隨意的搭在額前,顯得氣質平和儒雅些,搭上牛仔夾克和休閑闊腿褲,褲腳整齊的卷起,踩著一雙白色的回力鞋。

同樣是夾克,穿在陳仁智的身上就顯得矜貴,前天穿在秦文建的身上就那麽違和。

“我今天帶了菜,過來蹭飯的,應該沒關係吧。”陳仁智舉了舉手上的東西。

兩條鮮活的鯽魚還有兩道肥瘦適宜的紅燒肉。

顧賢從房裏聽到了動靜出來,原本是很不歡迎的,但是看見他手裏拎著的東西時,仿佛已經見到了燒熟的樣子,肚子裏的饞蟲攪動著,暗暗咽了咽口水。

他真的饞啊,尤其是吃大廚房,隻有初一、十五祭菩薩的時候才會殺雞買肉,平時吃的都是素,中午一頓飯就算是不錯的夥食了。

金秀蘭走上前接過他手裏的東西,笑的一臉市儈,“來就來了,帶啥東西。”

“阿姨之前說,家裏麵吃的東西不多,所以我今兒就讓阿遠買來給我自己帶來。”

陳仁智笑道,聲音柔柔的,卻叫金秀蘭紅了臉。

想想他之前千裏迢迢的給宋德鄰送來秘方,她還舍不得一頓飯的事兒,一張老臉就過不去。

“嗬嗬嗬……你們聊,我去準備準備。”金秀蘭快速的遁了。

顧賢蹦蹦跳跳的跟去看金秀蘭殺魚了。

“你來的正好,我釀了一壺酒,你幫我看看,要是我拿到省城去賣,能不能賣個好價錢。”宋德鄰說著招呼著陳仁智進屋。

秦曉霞站在二樓看著,撇了撇嘴,“看,這就領著男人進屋了。”

宋德鄰是領著陳仁智進屋了,可是房門開著,窗戶開著,院子裏人來人往的都看著,大大方方的,這些嘴碎的也要說。

偏生宋德鄰就是不怕這些,她們越是說,她越是不放在眼裏。

陳仁智沒考慮這些,因為在省城,風氣已經比較開放了,正常的男女相處早就已經見怪不怪。

宋德鄰把酒瓶子抱在桌子上,又拿出來個酒杯。

酒杯是白瓷的,上麵描著工筆荷花,頗好看。

陳仁智拿在手裏把玩,“好酒配好器皿,沒有想到你居然懂酒。”

“略懂,跟在世勳後麵學的。”宋德鄰解釋。

陳仁智閉上眼,捏著酒杯放在鼻前嗅了嗅,原本以為隻是釀著玩的東西,稱不上酒,卻不想,這麽一聞,竟將他的情緒勾起來了。

頓時腦海裏閃現的便是那十裏杏花村,牧童吹短笛的景象。

他不由的提起酒杯,喝了一口,歎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