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之後的顧清庭抬起頭來,麵色淡然道:“今日怎知明日事,既來之則安之。”
柳眠溪對上他的眼神,久久說不出話來,直到顧清庭又喚了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靠近了細聽。
“你我同為江湖中人,情投意合,不知可否結為兄弟?”顧清庭半臥著拉著他的手,眼中透露著不安和渴求。
柳眠溪扶著他的背,懇切道:“與你相識,本就人生無憾,求之不得!”
將顧清庭挪向北麵,兩人齊齊跪下,異口同聲道:“今日我顧清庭,我柳眠溪,在此結為異姓兄弟,皇天後土,實鑒此心。”
柳眠溪微微停頓道:“此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可!”顧清庭急忙打斷他的話,立馬痛苦的撫著胸口咳嗽不止。
柳眠溪顧不得反駁,四處慌亂的找水,卻一無所獲,他無奈的在顧清庭耳邊焦急道:“你等我,我去給你弄水來!”說完飛速溜走。
隻片刻的功夫,柳眠溪帶著水囊急急趕來,他蹲在顧清庭身旁,將水遞給他。又從懷裏摸出另一個水囊放在他身下,附在他耳邊道:“你把這個藏好,以備不時之需,等著我下次再來看你。”
柳眠溪起身就要走,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眼神憂傷的在他身上遊離。
顧清庭望了一眼,又擺手一臉輕鬆道:“我曾是祟陽派弟子,就算他再恨我,也不見得就沒人幫我。你放心,他不能把我怎麽樣。”
柳眠溪不能在此久留,聽了他的話,也隻能三步一回首的離去。
此後的時日,柳眠溪總是想方設法給他多帶些吃食,卻不曾想還沒去幾次就被發現了,被他們五花大綁一路抬了回去。
“你們也太過分了吧,來者是客,你們有什麽資格綁我,快放開我!”柳眠溪自然不服氣,一路叫嚷著。
“如今實在是不太平,來者是客,我們得護你周全,否則無法向衡陽派交代,萬望見諒!”
本來守在門口的弟子,如今日日都在他跟前,讓柳眠溪沒有一絲可以抽身的空隙。
他心有不甘的想去打探,剛到門口又被大聲嗬斥回去,他毅然決然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想知曉顧掌門如今的情形,你們若是不告訴我,我立即自刎於此!”
說完他拔出腰間佩劍,抵住自己的喉嚨,一下就印出了細微的血痕,嚇得那弟子手足無措,支支吾吾道:“大師兄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連送飯都是他親自去的,我們實屬不知。”
見此情形柳眠溪也不好再問,躺在榻上冥思苦想,幾天過後,守在他屋內的人全部都撤了。他好似一刻都待不住,立即飛奔去尋顧清庭,卻撲了個空。
他有些彷徨無措,四處查看卻空無一人,遠遠聽到堂上喧囂異常,他好奇的張望著,不自覺的走近。
當眾人發現他走近時,紛紛讓出空隙,柳眠溪一臉不解的望著他們,猶疑不前。
慕容辭瞥了他一眼,轉過頭去一臉威嚴道:“今日眾人皆在此,齊齊做個見證。”
柳眠溪好奇他話中之意,不禁伸長了脖子往前一看,隻看到了一副麵覆白紗透出斑駁血痕的身形,不由的心上一驚,略微有些站不住。
慕容辭眼神淩厲,用劍挑開白紗,柳眠溪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看著那傷痕累累的身體,慘白的臉上殘留著血痕,眼圈凹陷雙目已被挖去,隻覺得揪心的疼。
柳眠溪直愣愣的望著,最後撲倒在他身上,眼淚不自覺的淌下,隻拚命揉搓的著他的手,好似他的溫度還沒有褪盡。
“不會的,他怎麽會死呢,他怎麽會死!”他胭紅的雙眼像極了吃人的野獸,怒嚎著望著慕容辭。
慕容辭一臉悲痛道:“顧清庭曾救過我的性命,我十分感念他的恩德。可我也未能阻攔他做錯事,一步錯則步步錯。最後他深明大義,自戳雙目以死明誌,我崇陽派仍當他是自家弟子,接受眾人叩拜。”
柳眠溪聽著他的話麵露鄙夷,厲聲打斷道:“不必了,死人怎麽配受你們的禮!”
柳眠溪脫下外袍小心翼翼的披在顧清庭身上,喃喃道:“路上風大,多穿些!”
其他人眼神詫異,麵麵相覷,卻始終無一人上前,隻木然盯著柳眠溪將屍首抱起往外走。
門口的弟子伸手攔住,柳眠溪也不與之廢話,隻側目輕聲安慰道:“走,我帶你回去!”隨及放下屍首,抽出劍對準那弟子的喉嚨沉聲道:“擋我者死,今日我倒不怕與眾人決一死戰,想來的一起上吧!”
嚇得他連連後退,向慕容辭奔去,隻聽到身後恍如隔世的聲音:“讓他們走!”
柳眠溪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望著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切,悵然道:“恍如來時路,又仿佛永無歸路,罷了,我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