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輕輕撫在那些針孔上,細細摩挲,默默忍著心頭悸動。
再仔細看另一隻胳膊也是如此。
如此多的針孔,他竟然從未發現,他到底對她是有多粗心啊。
如果他能早點發現,大約也不會有這麽多的坎坷波折了。
輕輕湊上唇去,大約是想撫慰那些傷痛。
唇瓣溫軟的印在那裏,絲絲溫度傳遞了過來,溫暖了蒼涼半生的心。
鳳可兒看他如此,就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從前隻覺得委屈埋怨,而今被他這樣溫柔對待。
她突然覺得從前的傷痛已經忘卻,過去的委屈已經釋懷。
她不言語,隻是安靜的等著。
天地之間,似乎再無他人來打擾,隻有他們兩個人,靜靜享受你我的安逸。
她甚至感覺到他舌尖溫柔的舔舐,一下一下,撫去她的心傷。
“疼嗎?”白斐然抬起頭來,眸中都是掩飾不及的心疼。
“疼啊!”被他這樣的看著,鳳大小姐的嬌氣就上來了,那些曾經的委屈又全部被勾了上來,酸酸的發酵成苦楚,要一股腦兒的倒給白斐然,要他心疼。
“每次取血時,真的有些疼,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堅持不過來……”鳳可兒年紀輕輕的,口氣卻是那麽的落寞,含著不符合年齡的蒼涼。
“隻是一直告訴自己,也許這是個機會,也許你還能回來……”
“我想跟自己賭一把,要是賭輸了,大不了就當這三年一直在獻血罷了!”鳳可兒口氣說的那麽輕鬆,卻聽得白斐然莫名來氣,忍不住口氣就凶了。
“你真是太任性了,三年喂血,你知不知道這樣……”
沒等他吼完,鳳可兒也凶上了,“你還罵我?”
雖然口氣凶巴巴的,眼眶卻有些淚光晶瑩,看鳳可兒這樣,白斐然一點也凶不起來了,隻有滿滿的憐惜,口氣不由主的放軟了。
“我隻是心疼,有些心疼你!”嘴上說的有些,其實心裏快疼死了。
三年取血喂養白澤琿,這需要多大的耐力,有需要多大的信心?
去等一個根本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
心頭激越再難壓抑,他埋在她的肩頭,肩頭有些抖動。
鳳可兒感覺到了,“你在哭嗎?”
隨後肩頭濕濕的感覺給了她答案。
白斐然怎麽會哭呢?
他是上古神獸啊,又怎麽會哭呢?
若不是遇到什麽天地浩劫,他應該不會哭的吧?
然而,他在她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鳳可兒拍著他,想要看看,他卻像薩摩斐一樣,死活不肯抬頭,賴定在她懷裏就是不起來。
沒有聲音,鳳可兒卻能感覺熱熱的眼淚,滑入領口,直到心底,泥濘了她的心。
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法委屈了,大約有一個人太過心疼你的時候,你就沒法再恃寵而驕了。
隻是想著如何去寬慰他。
她抬手順著他的頭發,依舊是黑色的,柔軟的發,在指間的觸感極好。
她知道,這樣給他順毛,他最是喜歡。
“其實也沒什麽,感覺眨眼也過來了,我都不記得了……”
“其實我有時候偷懶,就會隔一天再抽血……”她那時候聰明了,知道這是個長期抗戰,所以她的血很是珍貴。
所以開始用抽血的方式,並且按量喂養,絕對不多,平日的飲食三餐,也是補血補氣的。
但是一直喂血終究時間長了就會看出來氣色發黃,搞得雲其語動不動就拿阿膠人參給她大補。
“其實抽血倒是不痛,我頭痛的是被家裏人看出來我的針孔,所以每次夏天我都穿著長袖,你不知道,真的要熱死我了!”
“還好我演技夠好,他們都沒發現!哈哈!”鳳可兒笑的很開心,可是白斐然一點都不捧場,抬頭靜靜看了她一眼,鳳可兒突然笑不出來了。
白斐然眼睛紅紅的,眼底濕漉漉的額,看起來好像被欺負的薩摩斐。
“你跟自己打賭,萬一賭輸了怎麽辦?”白斐然很想知道,鳳可兒是怎麽熬過這三年的。
“沒有萬一,你回來了,說明我賭贏了!”鳳可兒尾音剛落,已經落入白斐然的懷抱。
他揉著她的秀發,隻覺得人生得遇這一瓢弱水,縱然再苦,飲下也是甘泉。
“你真傻,三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白斐然有些感慨,有些嫌棄,鳳可兒不樂意了。
“你說我傻?”狠狠推開了白斐然,“你走開,我現在不想要你了!”
這明顯的軟化,根本是小女孩的負氣之言,白斐然自然明白,將她拉入懷裏,輕聲哄著,“你不要我,我該去哪裏?”
鳳可兒現在才開始有脾氣了,“愛去哪去哪,反正……反正我不要你了!反正你總是想丟下我,想什麽時候丟下,就什麽時候丟下,從來不問問我,從來沒問過我的意思!”一字一句,重重強調,控訴白斐然先前的惡劣行徑。
白斐然摸摸鼻子,哎,他原來幹了這麽多天怒人怨的事兒?
那他真的很討打啊!
“從來……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將她丟給陳世傑,自以為是的抹去她的記憶,自以為是的以為她忘了自己。
說的心裏真是火大了,尤其他抹掉她回憶這事,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走開,我不認識你,離我遠遠的!”大小姐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可是白斐然自然不會如她的願,隻覺得跟鬧脾氣的寵物一樣的哄著。
看實在掙紮不開白斐然的懷抱,鳳可兒幹脆上嘴了。
嗯!
白斐然悶哼一聲,看手腕上一個牙印,都出了血珠子,他有些無奈的看她,“牙口倒是沒變!”一直這麽的尖牙利齒的!
鳳可兒看著那血珠子才算是有些解了氣,努努鼻子笑的得意,“活該!讓你再丟下我!”
看她似乎解了氣,白斐然才正了神色,“以後不會這麽自以為是了,我保證!”
“真的?”
“真的!”
“我沒法相信你了!”鳳可兒撇了嘴,其實真的經曆了這麽多以後,她沒辦法那麽輕易的相信了。
諾言有時單薄的若紙一樣,說破就破!
白斐然想了想,突然口中默念什麽,鳳可兒看他手中銀光浮動,有些納悶了。
白斐然拉過她的手,塞了什麽在她手裏,對她認真的保證,“他隻要在你手裏,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鳳可兒即使不打開看,也知道那是什麽,手感溫潤光滑,她曾摩挲過無數次。
這東西,吃了她三年的血,漸漸也帶了她的血氣和味道。
她摸著,隻覺得熟悉無比。
卻突然一揚手,隻見白光一劃,白澤琿已經咕嚕嚕的滾到了牆角邊上。
雖然被摔了,白澤琿也好好的,沒有什麽傷口。
像最開始見到的那樣,白潤光澤,圓嘟嘟胖乎乎的憨態可掬。
白斐然驚訝了,鳳可兒很欠扁的挑釁,“我不要,你要是想走,這東西在這你照樣會走!”
其實這是真話,她真的覺得,他要走,誰也留不住。
何況一個白澤琿!
白斐然明白了她眼底的擔憂,隻是一招手,將白澤琿重新放在她手裏,合住她的手,一手摁在她的心口。
“我的白澤本元在你這裏,白澤琿也在你這裏,你說我還能去那裏?”他的**都在她這裏,她還擔心他跑嗎?
本來是說的真心話,結果卻被鳳可兒抓著了話柄。
“你的意思,你是為了這些東西才留下的?”
白斐然暴汗,鳳可兒是怎麽分析出來這個結論的。
眼看白斐然沒話說,鳳可兒一生氣又要抽手,白斐然卻趕緊撈住了人,“不是不是,我說錯了!”
“那是為了什麽?”鳳可兒明知故問。
白斐然深深看著她,看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輕輕開口,“還需要我說嗎?我這些日子以來,你還看不懂嗎?”
這些日子,他的所所作為,都在說著他天地可表日月可鑒的心意。
即使被她拒絕了那麽多次,卻也一直守著她。
鳳可兒低了頭喃喃自語,“你不說,我就不知道!”
白斐然看她垂著頭的嬌俏模樣,露出秀美的脖頸,和耳後的暈紅。
心癢難耐,無法抑製的心動。
他歎口氣,輕輕捏了她的下巴,叫她抬頭看著自己,然後一點點靠近。
直到離嫣紅的唇瓣再差一點點的時候,他低啞的傾訴,“我愛你,鳳可兒!”
然後吻住,深深吸吮。
像怎麽也吃不夠一樣,直到鳳可兒喘不過氣的受不了的推開他。
看他眸中情欲未退,渾身繃緊的厲害,大約三年未見,這衝動說來就來,根本不由人。
鳳可兒不自覺的動了動,已經感覺他下麵硬硬的頂住了自己。
白斐然也覺得不太好意思,隻能將她摁在懷裏,不讓自己看見。
看見了,他大約真要狼人變身了。
大廳裏,隻有兩人急速的心跳聲,以及漸漸緩慢的喘息聲。
良久……
他突然想起早晨的話,“你既然記得我,幹嘛我說要追求你,還要拒絕我?”
“我哪有拒絕?”
“你說不用多此一舉!”
看白斐然一臉的憋屈,鳳可兒笑的眉眼彎彎,像是曆經劫難後的舒心一笑。
“不用多此一舉,你已經追到了!”
白斐然:…………
鳳可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奸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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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著從前的故事,有一句沒一句的,縱然這裏有很多人,但是卻好像隻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聊著聊著,白斐然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問了一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問了一個他從剛才就困惑不已的問題。
“你什麽時候想起我的?”如果照鳳可兒所說,三年喂血,那麽就是他抹了她記憶沒多久,鳳可兒就有了記憶。
可是他一直都能感覺到,抹掉她記憶的封印,依然還在。
但是鳳可兒卻記得一切,這到底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