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很久……

“又在睡?還真是能睡啊!”帶笑調笑的嗓音,清朗明亮,還有些無可奈何的笑意。

他抿了抿嘴角,將自己埋入翅膀中,打心眼裏打算無視她。

以為這樣她就會走了,可是不是,她是個極有耐心的主兒。

是的,太有耐心了,他心裏有些磨牙了。

若不是因為耐心,他也不會輸給她,然後從昆侖山跑來九重天當什麽勞什子的神獸。

他喜歡從前那種自由散漫的日子,睡覺曬太陽,沒人會來叨擾他的清淨!

然而,現在是沒了,自從來了九重天後,她天天來煩他。

煩的他都……都會惦記,她今天好像來的晚了!

想到覺得越發的鬱悶了,他很認真的裝睡,實在不想理她這個名義上的主人。

聽得耳邊一聲輕笑,她的熱氣嗬在他耳邊,有些癢癢。

察覺她蹲了下來,鼻尖聞到她身上慣常的清新香味氣,透過翅膀下麵,他看見她的緋紅石榴裙的金絲邊上,漏出了白玉般的赤足。

腳踝的金鈴,襯的那處肌膚越發白皙!

他突然有些暗惱,這個女人,真是討厭,為什麽不喜歡穿鞋呢?

緋紅裙邊上的薄緋一路燒到他臉上,離得這麽近他沒辦法再淡定下去,麵上心裏都起了別扭,他一下打開了翅膀,翅膀的滾雲紋反射出耀眼的光澤。

她不能適應的捂了眼睛,似乎受不得他突然展翅而飛,隻能一直遮著眼睛,仰著頭費力的打量他。

兩人僵持了很久,他還是認輸了。

心裏哀歎一聲,落地,幻化人形!

她放下了手,露出微笑等待他的走近。

他突然腳步頓住,即使過了很久,依舊見到她會有一瞬間的窒息。

眉眼不是很美的那種,比起小九的美還要遜色些,然而,她的美是獨一無二的。

他從來沒有見過,女子可以這樣俊的,宜男宜女的俊俏,似乎男裝女裝都穿的出自己的韻味。

那日初見她時,她一身鎧甲上身,英氣勃勃,縱然獨身而來,卻像身後有著千軍萬馬般的氣勢萬鈞。

可來了九重天後,她卻散落三千青絲,發上沒有多餘飾物,隻有鬢邊一朵天池邊新采的豔色花兒,喜穿紅色金箔衫,赤足,金鈴繞於腳踝。

可又是別樣的風情。

他看著總是想著,那日鎧甲上身的女子和今日紅杉裹身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怎麽可以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將男兒英氣和女兒嬌俏柔和的這樣好。

恰如她此刻嘴角的笑,不媚不嬌,卻讓人總是移不開眼睛。

他不由自主捂上了心口,好像又跳的有些亂。

因為這笑,從一開始就注定他要輸了。

他原以為是她對他施了什麽攝心術,害他每次見到她心裏就小鹿亂撞,後來有日看見她白色鎧甲凱旋而歸時,隨意對路邊過去的小仙娥笑了笑,那小仙娥也捂著心口麵紅耳赤的厲害。

更遑論三不五時過來的神女仙君,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終於明白,不是他有問題,而是她太招人了些。

可她似乎並無所覺,除了出去征戰,每日呆在自己的宮裏,也沒什麽興趣愛好。

唯一的愛好大概就是,她的那頭長發吧。

她大約是真的愛惜那頭長發,每次征戰回來,飯也不吃,一定先要去沐浴,洗去一身風塵,能洗好幾個時辰,就為了那頭長發,他每次等開飯要等好久。

她帶著沐浴後的香氣而來,長發及踝,看見他等的餓暈時才失笑說,你在等我?以後要不用等我了,我沐浴後都不吃飯的。

為什麽?

頭發會沾上油煙味!

你慢用吧,她擺擺手,在他的瞪視下,翩然走人!

他再次磨牙,不能理解女人,尤其眼前這個女人,頭發勝過一切的女人!

為什麽這個女人是他的主人?

為什麽?

老天你在玩我嗎?

他不想搭理她,可她自從他來以後,卻好像有了新的樂子,每日都會來撩撥他,撩撥的他麵紅耳赤或者惱羞成怒為止。

總之總要撩到他搭理她為止。

比如今日,他又破功了,麵對這個打擾她睡覺的女人,他皺著眉一言不發。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對她的笑沒有抗拒,她帶著討好的笑,獻寶一樣捧到他眼前。

他一看,竟然是水晶肘子。

晶瑩剔透,泛著濃濃的香氣,讓人饞蟲大動。

他暗自吞了吞口水,來這以後,已經很久沒吃過人間的美味了,尤其是葷。

這裏講究素食養神,講究辟穀之術,他已經餓了很久了!

而今看到這個,他已經有些忍不住了,還有眼前的笑顏如花,色香味俱全,他撇撇嘴,終於接了過來道了聲謝。

算是接受她的示好。

她點頭,壓著聲音,“我偷偷去人間帶來了,經過二郎神的門前還被哮天犬嗅了半天,差點被發現了,所以你快點解決掉吧!”

原來回來晚了,是因為被哮天犬纏住嗎?

他挑挑眉,心裏有些別扭,不再客氣,接了過來開吃。

她看著他吃的狼吞虎咽,笑著打商量,“白澤,白澤,我叫你小白好不好?小白比白澤聽起來親昵些……”

他頓住,抬眼對上她的笑,隻覺得心裏又有些亂,終於還是垂了眼睛,繼續吃了起來。

沒說好還是不好。

她滿意的起身,知道他這算是認可了她這個主人的意思。

他吃的起勁,卻聽得她邊走邊撈了發尾聞了一下,一邊嫌棄的嘟囔,“這味太衝了,看來還得洗一遍!”

他口邊的肘子掉了下去,瞪著她離去的背影,這個女人,總能將他氣個半死!

————

這個女人,他真想爆粗口了!

為什麽單槍匹馬去魔界,搞得一身傷回來?

不是主人和神獸都要並肩作戰嗎?

她到底有沒有當他是自己人啊?

他瞪著她,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那個在天池邊如雲秀發的溫婉女子啊?

不是!

也不是那個鎧甲在身,橫掃千軍的戰神。

她淩亂的長發飛舞在身後,白色的鎧甲也是血跡斑斑,夕陽在她身後,他看不清她的眉目如何。

隻覺得她狼狽不堪。

卻又耀眼的讓他移不開眼睛。

她站定在他眼前,豪爽一笑,將手攤開。

“送你的!”

銀光閃過,一把銀色長弓泛著月華般的光澤。

耀眼奪目,清冷照人。

他不懂她在搞什麽,她卻笑著解釋,“嘯月弓,送你的!”

將手一揚,他伸手接住。

那白色的弓上還帶著她的溫度,熱血的腥氣。

熏得他心裏有些上火。

這個女人,嘯月弓被魔界強占已久,天界這邊屢次派人討還,無功而返。

她到底逞的什麽能耐?

“你別跟我說,你說服了他們自願給你?”

“笑話,我哪來的耐心說服他們,自然是用搶的!”

她笑的囂張狂妄,襯的眉眼分外亮麗,與唇邊的笑交相輝映。

是,她真的沒耐心,可她卻有耐心在昆侖上跟他耗了三個月。

隻為做他的主人。

他不由自主眯了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夕陽在她身後織錦千裏。

他心裏從未猶如此刻一般的清晰,他的主人,是從無敗績的戰神。

而不是天池邊那個依水洗發的女子。

她是上古戰神——黃帝女魃。

他有些沉默,她卻有些不解,“不是說缺趁手的武器嗎?我當時見到你,就想著這把嘯月弓當是你的!”

他隻覺得手中這嘯月弓有些燙手,心裏有些紛亂,抬眼沉沉看著眼前的女子,她卻轉身而走。

“要去沐浴了,走了!”

他頭次沒有吐槽,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帶著低低的笑意。

嘯月弓啊,原本就是他的東西啊!

他都懶得去找的東西,她卻幫他搶回來!

什麽戰神啊?

真是個笨蛋啊!

————

“白澤,今日能與你同戰,心有榮焉!”她捏緊手中的三尺青鋒,目中所及九重天狼藉不堪,可及時如此,也未曾影響她眉眼間的深沉遼遠。

“白澤亦然!”他點頭,也用白澤自稱,平日裏她都喚他小白,今日這危險萬分的關頭,她叫他白澤,便知道,今日是一場惡戰。

青龍白虎煽動其他神獸作亂,卻是受了朱雀蠱惑,而朱雀已然投了混沌那邊。

這場混亂,背後卻是混沌一手策劃,派去的神將與青龍白虎交手,原本青龍白虎根本不占上風,可是有混沌秘境作怪,本是去阻止青龍白虎,最後倒戈的倒戈,叛變的叛變。

現在九重天這裏,曾經都是同袍戰友,而今卻兵戎相見,血流成河。

他看著前來助戰的麒麟、白矖、騰蛇,已經殺紅了眼的,根本分不清是敵是友,且又有混沌秘境亂了心神,大部分的神將都難以抵禦,沉入混沌秘境,甘願墜入魔道。

他們要麵對的,不隻是青龍白虎,不隻是朱雀混沌,而是混沌秘境和無數的神將。

他有些擔心,可看她眉眼間毫無懼色,眼中晶亮若繁星璀璨,似乎越是這樣的情況,她卻越發的興奮起來。

是啊,她是戰神,本應該是如此!

見到鮮血便會興奮的人!

她眼神平靜看著遠方,卻低聲請求,“小白,我有求於你!”

“……”他有些驚訝,她能有什麽事需要他做呢?

再說了,他們之間,何須用到求這個字?

“我若不幸入魔,請你不要手軟,殺了我!”

“……什麽?”他聽得心驚,轉頭看著她,可她卻不肯回頭,帶著笑看著遠處,大概看了他,她剩下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他已經明白,她是下定決心了,可這太難了。

他對著她怎麽下得去手?

“你是戰神,不會輸給心魔的!”這是真心話,她在他心裏,戰無不勝,無堅不摧!

何況小小的混沌秘境,他們聯手戰勝了無數的敵人,今天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們會像往日一樣,聯手克敵,然後凱旋而歸!

“那是自然!”她點頭,眉眼間還是一如以往的自信。

他點頭,可她又多了一句。

“小白,我寧願死在你手裏,你懂吧?”她回頭,笑的嬌俏,若十七八歲的少女,粉麵含春,桃花染頰。

他心軟了!

“好!若你入魔,我會親自動手!”他答應了,她放心的點頭,可他卻握緊了嘯月弓又補了一句,“有我在,你不會入魔的!”

她是他的主人,他會將她護的好好的!

這本就是神獸和主人之間的相輔相生,她若死了,他也不能獨活!

心裏思慮清楚,他已開弓搭箭,銀光閃過,亮徹天際,衝著遠處嗤笑的混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