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為什麽要那麽執著?”眼前的女子,一頭烏發飄舞在身後,眼底赤紅,泛著妖媚的笑。
不是鎧甲上身的爽朗英氣,也不是河邊洗發的溫婉嬌柔。
是魅惑人心的妖冶。
此刻對著他,**著他,一並入魔!
“你認得我,卻為什麽入了魔?”他真的不明白,她怎麽也會墮入魔道?
難道混沌秘境真的那麽攝人心魄,叫人自甘墮落,即使身為上古戰神的黃帝女魃也難以幸免!
在他心裏,她是那樣堅強勇敢的女子,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目空一切,竟然也逃不過混沌秘境的影響。
終於神也墮魔,再難回頭!
“是,我認得你,小白,你為什麽不和我一起?你說,做神有什麽好?”
“你知不知道,我做戰神很累,每日刀槍劍雨,浴血奮戰,我已經厭煩了這種日子!”
“還要受九重天那些老頭子的嘮叨,真是煩,入魔多好,自由自在,從此恣意縱情,三界任我逍遙!”
“什麽戰神,什麽黃帝女魃,都不過一個笑話,我覺得,現在的感覺真好!”她三尺青鋒輕輕一指,那邊的麒麟獸猝不及防,已經悄然倒下!
她笑的猖狂,又近了他一步,“小白,你不是最討厭九重天的日子嗎?討厭做白澤神獸,跟我一起如何?三界之內,再無可阻撓我們的人!”
那邊的螣蛇想要偷襲她,卻被她一劍過去,已然身首異處!
他看著螣蛇,看著倒下的麒麟獸,心痛難忍。
“……是我的錯,我沒有護好你,竟然讓你入了魔!是我的錯!”
“你有什麽錯?現在這樣我覺得很好,你為什麽執迷不悟?你若喜歡昆侖山,我們一起退隱昆侖山如何?”她賣力的遊說他,甚至笑的格外嫵媚,眉眼間都是平日不曾見過的風情!
與她一起退隱昆侖山嗎?那種日子,他其實有些心動。
可是……
“你說過,若你入魔,要我親自動手!”他閉了眼,下了狠心,口中念念有詞,嘯月弓燃起熊熊火焰,他搭弓開箭,目標是逐漸接近的妖媚女子。
“小白,你真的舍得殺了我嗎?”她站定,依然笑得嫵媚,似乎覺得他下不去手。
他無力的放下嘯月弓,無奈的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舍得!”
女子笑得眉眼彎彎,站定在他身前,“那你想通了?要和我一起……”
餘下的話還未出口,她已覺得心口一痛,低頭看時,胸前鮮血直流。
心口處插著一把火紅色的箭,是嘯月弓的焚心箭。
“對不起,我答應你的,不會食言!”他眼睛赤紅,心裏翻江倒海的疼,可他卻將箭又推進心口一寸。
入心三寸,大羅金仙在世也救不了了!
她疼的皺了眉頭,卻笑的欣慰,沾著血的手撫向他緊鎖的眉頭,“小白,快些醒來吧!”
“醒來?”
他詫異間,眉心觸到她的鮮血,熱辣滾燙的犯疼,他忍不住的閉了眼。
隻聽見她虛弱的輕喚,“小白,醒醒吧!”
醒醒?
他再一睜眼,懷中是氣若遊絲的她,遠處是混沌囂張的笑。
“如何?知道混沌秘境的厲害了吧?”
“混沌秘境?”他有些不懂,四下掃了過去,遠處螣蛇麒麟正在與饕餮纏鬥在一起,剛才身首異處的一幕,似乎毫無痕跡。
那麽,那麽……
剛才一切皆是幻象,入魔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心裏怕她入魔,怕最後還是要親自動手殺了她,人越怕就越容易軟弱,越容易被心魔所惑,她未入魔,自己先入了魔!
他想明白了一切之後,心裏冷的發顫,看著懷中的她,漸漸失去溫度,是神靈隕滅的征兆。
可她還是笑的安慰,“小白,你醒了就好!剛才你陷入混沌秘境不得醒來,我還真是很擔心!”
“……你可以動手殺了我!”
“哈,那怎麽行?我是你的主人,如果殺了你,別人會笑話我的!”
“所以你犧牲自己的元神,來叫醒我?”他埋在她的肩頭,說的艱澀。
我們總是知道的太少,明白的太晚,想要回頭時卻沒有一點機會。
譬如此刻。
“求你,別死,求你!”他終於啞了聲音,帶著哭音求她,是他千百年來唯一的軟弱!
可她卻擺手,沾著自己的血在他眉心一劃,“小白,我解了你我之間的契約,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自由了!你想回昆侖山還是留在九重天,都隨你!”
她笑的輕鬆,似乎是放下了心頭大事,慢慢合上了眼睛,“其實這樣也好,我有些累了!”
“不!不要!”他不要,不要兩人之間這唯一的聯係也就此切斷。
人死後可去六道輪回,可神隕後會如何?
沒了契約,他又該如何去尋她?
又該去那裏找她呢?
“求你,求你別丟下我一個……”
從此九重天少了戰神黃帝女魃,從此天池邊少了洗發的女子,從此白澤睡覺再也沒人來煩他了。
可他卻萬分懷念那個明眸烏發,緋紅衣裙,鬢邊簪花的女子,赤足而來,帶著金鈴的清響,闖入他的世界……
“神獸白澤,平叛有功,然則毀了黃帝女魃元神,罪不可恕,而今廢你法力,貶入人間鎮守昆侖山,以防混沌再次破印而出,你可服?”
“服!”
他當然服,若不以此來懲罰他,他該如何原諒自己,真的親手了結了她?
九重天裏沒有他留戀的人事物,他覺得離開這個地方最好,否則他會無時不刻不會想起那個人的一顰一笑。
————
他回到了昆侖山。
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忘了時間,忘了自己,忘了天地間的一切。
然而,卻無法忘記她。
這樣無望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天過來探他的判官做了終結。
“你說什麽?”他停了懸起的酒壺,瓊漿玉液傾瀉而出,打濕了他的領口,可他一無所覺,他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判官的臉上。
判官吞吞口水,被他這麽看著,叫他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說。
該不該給他一點希望?
可他看著白澤眼中燃起的星星點點,若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希望,他還是一狠心,開了口。
“女魃之前曾下過一次地府,與閻王密談了一刻鍾。”
“……她,探了什麽?”他緊張的甚至有些結巴了,是他為數不多的慌亂。
判官心裏翻個白眼,都說是密談了,他哪知道去?
判官的沉默讓白澤心裏好不容易凝聚的希望再次消沉下去,判官看著白澤一個自嘲的苦笑,終究有些不忍。
“你該知道,這是她飛升的大劫,此劫曆過,她當重入九重天,仙階比起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自然知道。”
“她不再是曾經的戰神,也不會記得過往一切,與你再無交集,你該放下才是!”
“……我自然該放下!”
白澤從善如流,舉起酒壺又是灌了一大口,美酒香醇,可他偏生品出一絲苦澀來。
這苦自她死後便開始釀了起來,而今陡然擴散開來,苦的五髒六腑都有些受不了!
他終於有些煩躁的扔了酒壺,仰身躺倒,頭頂陽光刺眼的厲害,他捂住了發燙的眸子。
判官看他如此,心裏斟酌了又斟酌,糾結了又糾結後,才說,“其實閻王有次喝醉,提到了女魃……”
“什麽?”他翻身而起,明知道可能什麽都沒有,卻偏偏還是激動的厲害。
“他說,女魃也曾羨慕凡間的熱鬧繁華……”
“然後呢?”
“然後?然後閻王皺著眉歎口氣,”判官表情學的忒像了,點著頭粗了嗓子學道,“戰神學什麽織女思凡呢?”
“……”有說等於沒說,白澤撇撇嘴,看見判官一臉的關心之色時,他還是開口道謝。
“謝你來跟我說這些!”就算沒什麽用,他也很安慰。
“……我也不是要說這些!”
“???”白澤轉頭瞧著判官欲言又止的,“你想要說什麽?”
判官挑挑眉,意有所指的開口,“我想著你說女魃說思凡這種沒頭沒腦的話兒,又正好在女魃大劫之前,你說她去找閻王到底說了什麽?”
白澤頓住,全身緊繃的不敢放鬆,他在腦子裏將判官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
等他想明白了要問問判官時,已到了夕陽西下,判官早就走人了!
他後來找到判官,問他是不是女魃有沒有可能偷藏了一抹魂息入了輪回道,可判官卻像是忘記了那天的話一般,勸他看開些。
勸他拿得起放得下,恭喜女魃重列仙班,封了九天玄女。
封神時,他有去偷偷瞧過,眉眼沒變,可是卻不再是以前的英氣外露的性格。
舉手投足都是大方得體,慈眉善目,當得起九天玄女的稱號。
也許這是她最好的結果,可他卻還是沒辦法忘記那個河邊洗發的女子,和那個一身戰甲的戰神。
時空荏苒,物是人非,人人都已經忘記了戰神女魃,隻記得九天玄女。
隻有他在執著的尋找女魃在人間的轉世。
他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他想著,也許那日判官根本沒說過這話,不過都是他醉了幻想出來的。
也或者判官的確說了,隻是善意的謊言罷了!
無論是真是假,他都覺得,至少這都是個希望。
他走過無數個地方,看盡世間興衰,經曆滄海桑田,他已經放棄了一開始的初心,他隻是想多走走,多看看。
女魃不是羨慕凡間的熱鬧繁華嗎?
那麽他便代替她看盡這世間一切繁花似錦。
昆侖山逐漸熱鬧了起來,人們向往這裏的寧靜,喜歡這裏的清澈,旅遊團來了又走,他也喜歡跟著團轉轉。
縱然這裏的風景他都看過,可他覺得,隻有跟人生活在一起。
他才有活著的感覺。
他有時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他有時也會有些恍惚,看到女魃就在自己眼前。
她一身緋紅衣裙,長發散落在身後,捂著眼睛,似乎對他的光芒總是無法適應。
晨曦照在她的秀發上,度上了一層金色,她一身紅衣是這白茫茫的昆侖山中唯一的顏色。
她放下手,擺擺手要走了,“小白,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沐浴了!”
又去洗發嗎?
可他好久不見她,還有好多話想要對她說。
他慌得伸手拉住了她,她陡然回頭,胸口一片鮮紅,整個人像是被鮮血浸透,他看不清她的眉目。
隻看得到她眼中的絕望之色,看著他說,“小白,是不是隻有我死了,才能再見到你?”
“小白~”
“小白~”
“小白~”
誰在喊他,不是女魃!
女魃聲音總有些懶散的笑意,這麽軟糯的尾音,還有些女兒家的嬌氣,到底是誰?
他拚命想要看清楚,似乎就真的看清楚了。
眼前的女子,眉眼清麗,長發束在身後,穿著一身紅色的防風服。
陽光打在她的側臉上,睫毛在她眼下形成一片暗影。
她捂著眼睛,似乎一直嚷嚷眼睛疼。
他不由自主的開口,“別睜眼,你這是雪盲!”
她終於適應了,睜開眼看到是他,卻露出欣慰的笑容,“小白,你終於回來了!”
“你是?”
無數畫麵衝擊了過來,他頭腦紛亂,耳邊回**著一個聲音。
我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白,來吃飯了。
小白,我今晚要跟你睡!
小白~
小白~
是誰?
到底是誰?
他能感覺到她生命的流逝,他感覺到她很需要他,他感覺到她對自己很重要。
所以,他不能再睡了!
小白,我現在的風水也很不好,你什麽時候回來看看?
他看見她淒楚的神色,看見她落寞的微笑,他終於無法再睡下去了……
可兒,等我!
(白澤番外完結)
小黑板:九天玄女是上古戰神,前身便是黃帝女魃,民間傳說她是一位法力無邊的女神,因除暴安民有功,玉皇大帝敕封她為九天玄女、九天聖母。據《山海經》與《詩經》等文獻均有其原型出現。九天為幹金之象,性剛好動。九天之方,可以揚兵布陣。
獨角獸又有一說白澤就是獨角獸,當年朱雀連同蒼龍,白虎,玄武逞凶作亂,女媧娘娘與另外四隻靈獸麒麟、白矖、騰蛇、白澤的幫助下,戰敗以朱雀為首的四大神獸,最後白澤被廢除法力,流落凡間,據說白澤全身是寶,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療效,同時,傳聞用白澤毛發所做白澤筆,有還原古畫之效。徐來《想象中的動物》(新星出版社)也有記載。
這場混沌之戰,便是從這段資料出來的,不是我憑空杜撰的哦~~~
藍羽說:大家可能不喜歡女魃,因為女魃像是第三者,很多人問我小白喜歡她嗎?我覺得,小白還沒有明白自己的想法時,已經沒有機會去明白了,他對女魃的感情,應該是敬慕,而非喜歡,對於強者的認同,而且他們之間因為有契約的影響,應該更多是主人和神獸的感情,但是喜歡,應該是有一點的,很多感情很複雜,不能單一論之,對於女魃和鳳可兒是不是前世今生的關係,哈哈,我其實也不知道,大家如果覺得是就是,不是也不是,不管如何,小白的唯一是鳳可兒,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