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晴一連好幾天沒見到占希渝,心裏頭悶著不痛快。白虎隻說有任務要做,卻不肯告訴她是什麽,也絕然不肯帶她一起去。沈晴晴心裏就想不明白了,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互相之間如此知根知底,自己這麽義無返顧的時候,還有什麽值得隱瞞的?
她正扯著枝頭的花出氣,忽地一抹白色躍入眼簾,雖然相隔甚遠,她已一眼認出那正是占希渝。遂丟掉那備受**的花兒,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遙遙看了看,白虎正皺著眉頭,緊抿著嘴唇,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像塊石頭。顯然,這個任務執行得並不順利,而這種表情通常意味著他的脾氣正處在最壞的時候。她想走上前去寬慰他,卻又怕惹他更惱,正自猶豫間便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道:“希渝,莫要對自己太嚴苛了,百密總有一疏。更何況,你已經做得極好了,蒼龍不會怪你的。”
這柔媚的聲調沈晴晴一聽便曉得不是蘇嫣然便是阮夢醉,而阮夢醉的姿態總是在裝純和裝潑婦之間奔波,所以這看似溫柔體貼實則居心叵測的聲音自然隻有蘇嫣然這個狐狸精才發得出來!
她以樹枝為遮護,換了個角度又湊近一步仔細看去,隻見蘇嫣然臉帶憐惜之色,一隻纖手輕輕放在占希渝的肩膀上拍了拍。占希渝麵色本來亦怒亦悲,此時臉上卻怒色漸消,掛上一抹奇異的嫣紅。沈晴晴登時大怒,心裏嘶吼道:“禽獸,放開我們家希渝哥哥!!”可她知道占希渝最不喜她大吵大鬧的樣子,此時貿然衝出去,隻越發顯得蘇嫣然楚楚動人,而她張牙舞爪,是以隻在心裏苦苦忍耐。而另一方麵,她也有些好奇他們究竟都做了些什麽,很想通過一言半語來探聽些。
“靈石明明都已到手,誰知那穆子初卻這樣容易就死掉了。害得我們無功而返。”占希渝歎了口氣。
沈晴晴一怔:穆子初?那個爹爹手下訥訥無言的人?他不是和水清在一起麽?
蘇嫣然恬然一笑:“依我看,這樣倒更好。夜魅之主元氣大傷,少了穆子初,他們的行動也大受限製。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嗯,你說得也是……”看著蘇嫣然甜甜的笑容,占希渝的表情有些迷茫,緩緩伸出手去,似想握住蘇嫣然放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手。
沈晴晴本來被水清元氣大傷的消息吸引過去,驀地見到這一幕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正要發作,蘇嫣然卻不著痕跡地抽出手去,道:“我還要將這些消息報與蒼龍,先行離去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占希渝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怔怔出神。
沈晴晴一推花枝,大步跨到他跟前,見占希渝猶自發愣,遂使足了力氣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看看看,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占希渝恍過神來,看著沈晴晴,眼帶笑意:“吃醋了?”
“就是吃醋了怎麽樣?!”沈晴晴說著又氣乎乎地推了占希渝一把,卻被他順勢又抱在懷中,還想故作有氣勢,卻被抱得動彈不得。
白虎用下巴壓著她的額頭,半晌沒有說話,直到她放棄亂動,麵對他的靜默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方才緩緩道:“晴晴,我承認我以前確對嫣然有過傾慕之情。”他磨蹭著她光潔的額頭,直到那裏的頭發被揉得亂亂的,又伸手慢慢整理:“可是,我現在有你了啊。”
沈晴晴聽得心撲騰一跳,還是底氣不足地哼道:“看你剛剛那色相畢露的樣子,可一點不像有這麽高覺悟的樣子!”
占希渝朗聲哈哈一笑,又抱緊了些。沈晴晴忽地抬起頭,想起了正事,又一把推開他:“對了,你們說誰死了?你們是不是在欺負水清?”
占希渝揉著她的眉頭,眼中一沉,看向她道:“你應該知道的,也許下一次你該和我一起去……”
沈晴晴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
陸行簡捧了一碗臭豆腐,捏細了嗓子學著吆喝聲:“臭得正宗臭得地道的臭豆腐咧!!!這位姑娘要不是嚐嚐?保證您吃了一碗還來第二碗,吃了
第二碗還想要第三碗,吃了第三碗……”
水清本來坐著表情呆呆,此時被他擠眉弄眼的表情逗得禁不住一笑,看了看隨在他身後吃得正香的穀夢和白容,接口道:“還想要第四碗是不是?”
陸行簡咧嘴一笑:“嘿嘿,這位姑娘!您想要第四碗的時候,老小兒我早就賣光了!!”
水清掩口一笑,接過那臭豆腐,慢慢吃起來。不知是豆腐真得美味,還是陸行簡滑稽的表演,她的心情變得莫名得晴朗一些。
自穆子初死後,水清在驚慟之下力量爆發,如今身心俱疲,總是目光沉寂,常常眼中沒甚物事地發呆。整日不說幾句話,便是說起一句也是有氣無力的。穀夢與白容看在眼裏都十分憂心,虧得陸行簡整日耍寶,變著法地逗他開心,她才偶爾展露笑顏,可目光中仍是有著掩飾不去的悒悒。
夜魅自吸納“烈”之靈石之後力量大增,劍柄的第三個石孔之上透出綠色的光芒,隱隱約約可見得一個“影”子。眾人猜測這便是夜魅給出的新的守護者的指示。自此隻要方向正確,這綠光便會閃爍,若是偏離了方向便會黯滅。水清整日隻是默不作聲拚了命地要趕路,幾人心知她是受穆子初死去的刺激,想趕在四神行動之前取得下一顆靈石。
四人一路南行,漸入江南水鄉之地。東北大雪漫天,這裏卻是鶯鶯燕燕,弱柳抽枝,一派綠意昴然。夜魅之上的光芒也愈加強烈,那個“影”字已經是清晰可見。
四人同乘一舟,在房間水道中緩緩前行。穀夢從艙出走出,遞給水清一杯茶水。她接過啜了一口,抬眼看向穀夢。穀夢看著她詫然的眼神,道:“怎麽?味道不好麽?”
水清搖搖頭,道:“說起來我也沒注意到,之前白容一直給我端茶倒水的。喝慣了那個味道,總覺得心神安定,很有精神,嘴巴被養得嬌氣了,如今喝著這苦茶,雖別有風味,卻有些不適應了。”
穀夢若有所思,想要把茶端過,道:“那我再去加些冰糖吧。”
水清忙攬過杯子,笑道:“不用不用。這茶就是這樣苦著才有滋味。”她拉起穀夢的手,又道:“我知道我這些日子沒有精神,還總是要勞煩你們照顧我,心裏很是過意不去。現在有你們這些朋友在身邊,心中已經是很溫馨了。千萬不必為我隨口的話再費周折的。”
穀夢微笑著點點頭:“下次白容姐姐若是做了茶,也叫上我喝幾口。我還真想知道什麽樣的茶能讓人有這樣的好功效呢。”
說話間,白容已經捧了茶走了出來,笑問:“你們在說什麽呢?”
水清笑了笑:“快來嚐嚐吧,正說你的茶味道別致。”
穀夢也不客氣,直接端起杯子就喝。白容正要勸阻,但見穀夢已喝下了半杯,再不好說出口。
“這味道確實很好啊。”穀夢口裏稱讚著,麵上因喝得太急,把臉給生生憋紅了,“白容姐姐下次教教我吧,我本來就喜好茶葉,也剛好為你們做點事,一舉兩得。”
白容麵色有些說不出的尷尬,正想說什麽,水清已然應道:“好啊,隨你喜歡了。”
陸行簡一掀簾子,笑道:“喲嗬,白容你也別爭了嘛!以後穀夢給水清準備茶水,你給我準備就好了嘛!你什麽時候開始偷偷給水清開小灶,怎得還瞞著我們?”
白容瞪了他一眼:“想喝自己去泡去,這麽大人了還要別人伺候著不成?”
陸行簡睜大了眼睛:“好不公平啊!憑什麽?!我整天睡得像豬,累得像驢,勤快得像狗,還不能吃點人吃的好東西嘛?”
水清忍不住笑出了聲,道:“如此看來,這些日子倒真是委屈我們陸少了。”
白容卻不理會陸行簡的嚷嚷,向水清埋怨道:“你現在身子虛,那些茶本來就是我特意為你準備補身子用的。穀夢什麽居心啊,瞎搶著喝。在佛手山也是,若不是她在中間摻和著給穆大哥出主意,也不會……”
“啊呀!”
陸行簡打斷她的話。她轉眼一瞧,隻見水清麵色忽地一沉,便知自己說到了痛點上,暗自懊悔。
陸行簡卻是嘻嘻一笑,似全沒察覺到微妙的氣氛:“清丫頭,怎麽搞得你像身懷六甲似的?還虛著呢?補補?”說著作勢要去探聽水清的肚子,“快給我聽聽,幾個月啦?誰的孩子啊?”
陸行簡的胡說八道很快瓦解了這中間尷尬的話題,水清噗哧一笑,很配合地的一挺肚子,應道:“就是你的娃啊!都七八個月了,你不記得了嘛!”
白容也給水清那煞有介事的表情給逗樂了,卻見陸行簡本來一副嬉皮笑臉的無賴樣,突然臉一紅,捂著臉不說話默默退回了艙裏。
水清大感莫名其妙,嘟噥了一句:“當我孩子他爹都委屈成那個樣子啊……”說著跟白容對視了一眼,兩人如銀鈴般叮鈴鈴地又笑了起來。
自此幾日間一直盤恒在烏鎮,水清心情漸好,四人間倒也其樂融融,未有什麽不快。夜魅到了這裏便失了指示作用,走往哪裏都是一般亮,眾人隻知影之靈石當在這附近,但也無甚頭緒。恰好這裏風和日暖,白容和陸行簡都認為水清都在這裏好好養一養,便強迫著她停下來休息。穀夢對泡茶之事忙乎得不亦樂乎,勁頭完全搶過了白容,雖然白容努力教她,但泡出的茶不是苦味深厚就是寡淡少味,水清也不以為意,每天也樂嗬嗬地喝著。
這一日,四人在街頭閑逛。陸行簡抬頭嗅了嗅,忽道:“那兒的包子好香啊!!我去給你們買幾個包子吧。”
白容道:“陸婆婆我幫你忙吧,別一激動拿掉了就不好了。”
陸行簡大眼一瞪,兩人自吵著嘴去買包子去了。
水清笑著搖了搖頭,同穀夢站在街邊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忽地一抹桃紅色從眼前飄過,她定睛一瞧,但見沈晴晴正在遠處站著看向她,眼中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白虎攬著她的肩頭,兩人身影一轉,消失在一個轉角。房簷上一個水墨底紋的身影縱身而下,身後一藍一紅兩個女子輕盈而落。水墨的是玄武,藍色的是麵色肅然車旰羲,紅的卻是笑得妖嬈無二的阮夢醉。周錫堃隻看了水清一眼,看不出什麽表情,旋即一閃而過。
“等等!”水清縱身追去。穀夢一個沒扯住,急得直跺腳:“他們人多,你不要貿然去追啊!!!你現在還不是玄武聖主的對手!”但水清哪裏還勸得住,她隻好也緊跟了上去。
陸行簡和白容剛捧了熱氣騰騰的包子,轉過身,原地已經沒了那兩人的蹤影,抬眼去看,隻追得上水清稍縱即消的裙裾。兩人登時把手中包子一扔,狂奔過去。
水清在那曲折的街巷中拚命地奔跑,但身體虛弱仍未恢複得完全,白虎與玄武等人又是輕功地高手,起先還見著他們回頭看她,但身影越去越遠,三下兩下已如星豆,再一眨眼便無蹤跡。她站在那裏,絕望地大口喘著氣,心在胸腔中像頭不安分的野獸,橫衝直撞地跳躍嘶吼,然後眼前一片混沌著的空白,隻有她自己的喘氣聲,帶著窒息的節奏在耳膜裏回響。
“水清!……”穀夢後一腳跟來,倉促地站定,伸手在撫著水清的背。她想了想,把隨身的壺打開:“喝點茶水吧,還是熱的,你會舒服點的。”
水清接過水,不知道怎麽灌進嘴裏的,但覺一口濃重的苦味在胃裏翻騰,順著嗓子湧回到嘴巴裏,然後嗓子一甜,便吐出血來。
“你給她喝了什麽!!”白容和陸行簡緊隨而來,恰看到這一幕。白容又驚又怒,上來一巴掌就狠狠打在穀夢臉上,直把她打得幾個趔趄。陸行簡趕忙抱住水清,看見她想說什麽,卻不停地咳嗽,還有少許的血被咳出來。他抓住她的手,把她的頭埋在頸窩裏,臉上現出驚慌的表情,不停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明白,不必追了。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好麽,不要再說話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水清平定著自己的氣息,在他懷中無力地閉上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