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少年揚著臉打量她,眼中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和不耐。

“我…我是水清啊……”看著那種陌生的冷漠表情,水清心頭的狂喜突然被澆下一盆冷水,“陸少,陸行簡,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少年不耐煩地一拍坐騎,從旁邊繞過她,略一偏頭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陸少。”說罷便揚塵而去。

水清大驚之中下意識地策馬追去。她不知道這當中有了什麽變故,難道是失憶??上次分別之時他身受重傷,因為這樣腦子受了什麽衝擊也說不定。

可是,可是。她咬著嘴唇想著。不管怎麽樣,她要把他追回來!是他說的,不管發生什麽都會回到她身邊!怎麽可能因為什麽失憶的搞笑情節就賴賬呢!

幾人越馳越遠,眼見已經超出了張蒲兵力的包圍,漸漸入了開闊的境地。青衣少年知道水清追在身後,回望了一眼,神色頗為反感無奈。他的前方,兩抹嫣紅的身影愈加清晰起來。

蘇嫣然和車旰羲!

她們二人停住馬來,向著青衣少年點了點頭,三人同時回過身來,恭敬地說道:“蒼龍。”

水清見三人的目光朝向自己,開始還莫明其妙。待得他們話一出口,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下一輕,便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從馬上攔腰抱了起來,接著一股淡雅的香氣撲麵而來,不久前剛接觸過的溫暖胸膛再度真實地靠近臉頰。

她聽到莫顏在她的耳邊吹著熱氣:“清兒,你果然很聰明……這一場是我輸了。不過為了得到你,付出這點代價也不算什麽!”說著揚眉道,“去英化縣!”

三人扶定受傷的白虎,五人一同駕馬向著西南方向的小縣奔去。

水清異常安靜地坐在他懷中,眼神涼涼過掃過青衣少年。

怎樣都好,隻要是他在的地方。

因為先前見過車旰羲,所以當沈晴晴出現了英化縣的時候水清並不很驚訝。而讓她動容的是……

沈晴晴懷孕了。

身形還不甚明顯,看來不過是這兩月間的事。少女原本身形苗條,此刻腰胸略顯得豐滿了一些。而水清發覺還是因為眾人待她都加倍地關心細致。

水清曾經有那麽一些時候,很想設計一些狠辣的計謀致占希渝於死地。不管何因何果,穆子初和陸行簡的死都與他有著莫大的關係。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而當陸行簡在宛陽再度出現在她的視野裏的時候,她的心在驚喜中狂跳著感念自己沒有一念之差犯下過錯。否則,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陸少。而此時,她看著沈晴晴不自覺在摸著肚子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頭的感覺忽然複雜了起來。

沈晴晴看到渾身是血的占希渝時眼中露出極恐慌的神色,確認他隻是精疲力竭兼之受了些皮外傷之後方才鬆了口氣,緩步走向水清。

“請讓我們單獨說會子話。”沈晴晴向著看守的水清和蘇嫣然和車旰羲說道。蒼龍此番怕水清再如上次般落跑,動了真勁頭讓二人一路上貼身看護著水清。

蘇嫣然一路上雖然都帶著笑容,可眼裏怨毒的恨意卻表露無遺,聽著沈晴晴的話也無動於衷。

沈晴晴較之先前的火爆脾氣已穩重了許多,吸了口氣耐著性子又道:“放心吧,她是不會逃跑的。”

蘇嫣然又瞟了水清一眼,這才有幾分不情不願地向院裏挪去。

水清想保持著冷冷的表情,可是看著沈晴晴圓潤的臉龐和略豐的腰身,眼光不自覺地溫和下來,但仍是一句話不說。

“我知道,你看見他無論如何也會過來找我們的。”沈晴晴先開口,眼光淒涼地向那從容牽馬的青衣少年望去,“他很像陸行簡那壞蛋是不是?”

水清聽得這話古怪,眼神猶疑,但仍然撐著讓自己語氣鎮定下來:“他就是陸少,不是麽。”

沈晴晴苦笑著搖了搖頭,眼中仿佛有淚光閃動:“他的名字是憶風,是淩霄的守護者‘風’。”她說著在自己腰胯之間比劃著,“你若不信,隻管去瞧他這裏的字罷了。”

見水清一臉的難以置信和恐懼,她心中一痛,一把抓住她的手:“清兒,對不起……我知道陸少的死都是我的錯!我心中也很內疚……所以我總在想盡辦法來補償你。你若願意,隻管讓他在你身邊陪伴你……這數月以來,我盡心**,讓他在著裝言行舉止上都盡量與陸少相仿,你若放寬心,就可以當她是陸少!……”

水清一把打落沈晴晴的手:“荒唐!我才不信你的話!陸少詭計多端,必然是他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才這般隱瞞自己的身份!”說罷她厭惡地轉過身,快步向裏麵走去,再不肯回顧一眼。

晴晴沒有必要騙她。

水清知道,所以心頭更加煩亂,把自己關在房間之中不再出門。莫顏中間來看過一次,知曉她脾氣倔強,但此刻除了不願出門,別的方麵還顯得比較溫順聽話,也不再多言。更何況水清剛剛在他的行事上攪亂了一步棋,他需得去重新布置安排,匆匆一敘便離開了。

中間有人送上飯菜,水清也全無胃口,任它在桌上子涼動。她隻抱著膝蓋坐在窗邊發呆。這個姿勢讓她覺得很安全,仿佛,下一秒陸少又會推開門,看著坐在陽光下看風景的她傻笑著發呆。就像很久之前的那個清晨一樣。

她的眼淚不禁向上翻湧,不管怎樣用力壓緊眼皮都蓋不住。心中那個曾經最溫暖的位置,如今就算用最溫熱的掌心去覆,也永遠暖不熱。

眼淚從她手指的縫隙中落下。

她從來不知道,那個身上總是帶著好聞的青草香的少年,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她的整顆心。

而在她終於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已經等得不耐煩而離開她了。

“清丫頭?”他推開門,看著哭得臉上縱橫交錯的水清,臉上有點詫異,接著走過來輕輕地擦拭她迷迷怔怔的臉,“怎麽不吃飯?”

水清有些迷糊:“陸少?……你認得我了?”

陸行簡伸手刮刮她的鼻子:“白癡啊你!我是怕你跟過來有危險,誰知道你這麽傻乎乎的。”

水清眼中一亮,胡亂蹭了一把鼻涕,緊緊地扯著他的衣襟:“我就知道!那你呢?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陸行簡臉上略一遲疑,轉而眼睛又滴溜溜地笑得不懷好意,道:“山人自有妙計!以後再慢慢講給你聽!來來來,先吃飯!”他剛一向桌邊移動,便發現自己重得移不開步子。轉眼一看,就見水清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驚恐不定地死死抱著自己。

他笑著想寬慰她兩句,卻見她把頭埋在自己的胸膛裏,緊張地說道:“不要嚇唬我……不可以再離開我……不能再裝著不認識我。還有…我會注意你的安全…注意你的感受…注意練好武功保護你…注意給你挑魚刺……注意生氣的時候也不再踢你……”

她絮絮嘮嘮地列著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嘴唇卻陡然被一個指頭壓上。

“我知道了。”他溫柔地看著不知所措的她,然後低下身子與她平視,“我知道。”

陸行簡看了她一會兒,發現水清前所未有地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出神。他撫摸著水清的眉梢,低頭去吻她。

曖昧而近在咫尺的距離,兩個人交錯的呼吸先一步纏繞擁抱。

水清頭忽地一偏頭,站了起來。

“怎麽了?”陸行簡對這氣氛中水清的表現感到很奇怪。

水清盯著陸行簡脖頸處的肌膚,伸手想去撥開他領口的衣服。

陸行簡哭笑不得:“啊?這麽快?我知道你想念我,可也不用急到這個程度吧?”看著水清默不作聲全身貫注地去扯衣服,他嘴角扯起一絲笑容,略低了身子伸出手臂將水清打橫抱了起來,慢慢向床邊走去。

水清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大半邊,身體條件反射地僵硬起來。她轉了轉眼睛,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待稍作鎮定方才對陸行簡道:“不…不如你先把衣服脫了……”

陸行簡看著她已經快紅成豬肝色的臉,極好笑地打量了一會兒:“都隨你。”

水清這輩子除了哥哥水寒就隻見過一個男人的身體,就是曾經對她圖謀不軌的餘錦勝。餘錦勝的身體肌肉線條明朗,顏色被曬成了古銅色,而此時陸行簡的身體則像走了另一個極端。他的身體極瘦,但算不得弱不禁風,而是一種線條柔和光澤明潤的瘦,簡直…簡直…美得不像話!

水清不禁有些怔住,她在**跪坐起來,伸手小心地輕撫陸行簡鎖骨的皮膚,像是遇到一個新穎的玩具,如此光滑美麗,她的指頭輕輕地從他的胸口滑下,好奇而探索地到腹,胯……然後,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裏翻騰著悲傷與失望,但最終這些複雜的情緒都歸於死灰一般的平靜。她墨如點漆的眸子裏毫無情緒地反映出他的倒影。然後她站起身,拍拍手掌,纖指一指門口:“憶風,你給我滾出去。”

那裏是一個“風”,腰胯之際。

“陸行簡”一怔,繼而釋然地躺倒在**,用胳膊支著上身,與前先清朗硬朗的氣質截然不同,登時妖色無限,笑吟吟地道:“哎呀,好可惜……還以為我學得完美無瑕。你告訴我我哪裏出了破綻?”

水清抱著胳膊努力用自己的鼻孔看他以示輕蔑:“我們家陸少身材比你好,不像你還有小肚子!”

憶風臉上有些納悶,接著恢

複著笑意連連卻透著疏離的表情,一如水清第一次見到他時骨子裏透出的冷淡,他從容不迫地理理衣服:“原來如此……你倒是第一個這麽說我的人。”

他緩緩地走向門口,臨門前似乎想起了什麽,回眸道:“其實是因為我頸上沒有字吧?他是‘影’。其實我是可以動點手腳弄得一模一樣的…不過…”他眯起眼睛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道,“我隻是懷疑,那個叫陸少的,當真比得過我好?”

水清也學著他的表情眯著眼假假地一笑,然後咣地一聲關上了門,背對著門無力地坐下,長長的頭發無力地遮住她低垂的蒼白的臉。

什麽字啊肚子啊她那個時候哪裏還想得到這些?

那個真實的理由她沒有說:我們家陸少,在我醒著的時候抱我時,是會臉紅的。

經憶風這麽一折騰,水清心情更加煩亂,此時夜深,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索性如孤魂野鬼一般在園子中閑晃。

晴晴顯然在這個叫憶風的男子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可是,路是每個人自己選的。在經曆過那麽多的事情之後,怎麽可能還能那樣輕易地一笑泯去過往的一切恩仇?又怎麽可能接受這樣一個荒唐的“替代品”?

可是看著那熟悉神似的眉眼,她還是忍不住有一絲難以抗拒的流戀。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她在心中默默念著,苦楚萬分。

“人家想死你了!……”

呃?

水清嘴巴一抽筋:難道我忍不住說出來了?怎麽會是這麽賤賤的…撩騷的…語調?怎麽還那麽像蘇嫣然的聲音?

她朝著發出聲音的房間看去,忽地聽到一陣嬌笑,接著有男子的喘氣聲和女子嗯嗯啊啊的噫語。

水清臉一紅,一陣汗顏。這麽不巧,正好跑到了蘇嫣然與人私會的屋子?她扯起裙角想要快步離開,亂看人家奸夫*婦胡搞是要長針眼的。

雖然她對蘇嫣然這個表裏不一,陰狠毒辣的女人相當沒有好感。在這一點上,她甚至覺得愛憎表露得清楚明白的阮夢醉還要比她更可愛一些。盡管阮夢醉還曾經想把她丟到軍營裏當營妓……嗯..四神幫家的女人怎麽都這樣……

“我覺得那個水清居心叵測……怕是會對你不利……”柔媚的女生在喘氣的間隙響起。

哎?

水清立刻把耳朵湊了上去。不能怪我偷聽,誰叫你們在圈圈叉叉的時候還瞎講我壞話。

“能有什麽不利,晴晴如今隻差一顆靈石。她卻隻有三顆,且失了夜魅劍。一個女人,無依無靠還能有什麽作為?”一個男聲響起,聽來有幾分耳熟。無奈水清苦苦冥思,一時卻想不分明。

“她畢竟與晴晴姑娘有昔日的情分在,晴晴姑娘一直很是掛念她,還特地讓憶風學那個陸行簡逗她開心。可見是對她下不了手……”她停了一下,似是被人撓了癢癢,笑著嗔道,“討厭……”接著又道:“可是她卻比不得晴晴姑娘心地善良,著實是個狠辣的主兒。莫要被她表麵的柔弱給騙了!我在宛陽偶然碰到她,她竟對我痛下殺手,身手很是了得。若非穀夢為我求情,我怕是要死在她手下了!”

呀呀呸的!水清麵部有點扭曲。誰先動手的?誰痛下殺手?你個不要臉的女人!

那男人聽得她如此說,聲音有些緊張起來:“那你現在怎麽樣?沒受傷吧?”

蘇嫣然嬌滴滴地道:“現在沒事了。但是當時真是驚險萬分。”

驚險你個大頭鬼啊!水清在腹誹。

隻聽她接著道:“蒼龍一意護著她。可是我恐怕宛陽城的兵變一事是她一手謀劃的呢!這個女人心思著實不簡單。你若不早日下手,隻怕來日夜長夢多。她總是打著**蒼龍的盤算,加害晴晴姑娘。”

她頓了頓,捧出一個溫柔賢淑的語調:“如今晴晴姑娘有身孕在身,希渝你可要早作打算,為她的安全好好著想。”

“這話倒不錯,嫣然,你真大度……”

那男人是占希渝!!!!!!!??????水清給那一句驚得身體失調,不小心使大了力按在窗戶上,推得那木頭吱呀一聲。

“誰!”屋裏的人驚喝一聲,就聽見握劍時金屬零落的聲響。

水清心下大慌,一看四處院落空闊,無處可藏。

“你在這兒幹嘛?”憶風恰從這裏飄過,捧著個笛子從旁邊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水清心一狠,一把抓住他摁到柱子上,扳過他的腦袋,雙唇印在他的嘴角上。

憶風給這麽一個強吻弄得手腳不穩,但反應極快,很自然地一手攬過水清的腰,一手撫上她的頭,優雅完美得如沐春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