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蘇嫣然雙目一睜,便抽出劍來便要刺去。

玄武不及出言相阻。蘇嫣然的劍光直指秦玄霜喉間,卻在咫尺之處停了下來。

“希渝!你做什麽!”蘇嫣然瞪著擋住自己手的白虎,氣得眼球子都要跳出來,“你難道不知道就是這個人害得蒼龍功虧一匱的!”

占希渝不說話,目光默默地掃過秦玄霜。

秦玄霜笑如春日芽萌,溫柔和煦,對著占希渝道:“二哥好久不見。”

場麵一時有些詭異,幾個人都不說話。

“這是怎麽了?剛來就看見一場熱鬧的好戲!”一陣朗聲大笑傳入室內。眾人將目光轉向門口,卻見蒼龍莫顏笑眯眯地踏進屋中,絲毫不把屋中劍拔孥張的氣氛當回事。他轉眼瞧瞧兵刃出鞘的四神眾人,又瞧瞧笑意盎然的秦玄霜,道:“秦公子何時練就一身以一敵多的本事?”

秦玄霜笑道:“那卻沒有。你若不來,我怕就隻能橫著出這個門了。”

蒼龍哈哈大笑,攬過秦玄霜的肩,向著眾人道:“誤會一場,都收了吧收了罷。難得碰頭,咱們坐下喝一杯。”

玄武眼光平靜,其他幾人卻是滿腹狐疑,不知這兩人葫蘆裏賣得什麽名堂,勉強收了劍將信將疑地坐下。沈晴晴一下子也有些糊塗了,在秦玄霜的攙扶下迷迷糊糊地坐在桌旁。這兩人為爭天下相互利用你死我活的,如今卻又一團和氣地坐在一起喝酒,這算個什麽事兒啊?

“說來秦公子不在宮中料理朝政,怎麽有雅興在這裏遊玩?”莫顏說著話,眼睛卻在打量著酒杯中流動的**。

秦玄霜一笑:“晴晴總說宮中悶得緊,我便陪她出來走走。誰想在這裏遇到故人。倒是莫兄久無音信,如今突然來到金河,是做何打算啊?”

幾人眼中一凜,又若無其事地裝作低頭吃飯,心卻都提在一處。沈晴晴卻不料秦玄霜如此直接沒頭腦,一口雞蛋羹嗆到嗓子裏,咳嗽起來。

秦玄霜急忙拍著沈晴晴的背,另一手取了帕子給她擦口。

沈晴晴隻覺又丟臉又緊張,紅著臉嗆著氣道:“別…別管我……”

秦玄霜仍然是細心地給她擦拭幹淨,又遞過一杯溫茶,道:“吃飯慢著些。”

蘇嫣然看著冷哼一聲,抹起一絲笑意道:“晴晴妹妹倒真是好福氣,走到哪都有男人心疼。妹妹你心胸放得開,親兄弟也罷,死對頭也罷,都是來者不拒。”她幽幽歎一口氣,“也罷也罷,誰叫人都是往高處看得呢!”

沈晴晴見她話裏挑刺,氣不打一出來,冷冷笑道:“我再怎麽來者不拒,卻也及不得你來勢洶洶。我這才離開幾日,你連身子都有了!”

莫顏聽至此處,饒有興味地道:“嫣然你有身子了?”

蘇嫣然被這一句問得有些驚慌失措,急忙辯白道:“不…這……”但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分明。

秦玄霜在桌下悄悄握住沈晴晴的手,微微用力,桌上卻略作訝異道:“原來蘇嫣然姑娘已有身孕?在下見蘇姑娘貌似天人,正覺傾心不已。不想姑娘已為人婦。可惜可惜,玄霜卻沒這個福分了。”

這話雖麵上聽起來是一腔傾慕之情,但任誰聽起來都是一股子冷嘲熱諷,但偏偏秦玄霜還一臉正兒八經地惋惜之情,直噎得蘇嫣然滿麵通紅說不出話來。

莫顏側過臉對秦玄霜道:“既然如此,不妨與我們一道。我們幾人也想在金河附近遊玩兩天。”

“什麽?!”除了莫顏和秦玄霜,餘下幾人異口同聲地瞪大了眼睛。

“有什麽意見麽?”蒼龍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大家。

莫菡本來想說些什麽,可是在莫顏眼光的逼視下默默地搖了搖頭。

不管沈晴晴在下麵猛踩他的腳,秦玄霜笑盈盈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在想什麽?”沈晴晴坐入客房,自己給自己氣呼呼地倒了一杯茶,險些燙了嘴。

秦玄霜眨了眨眼睛:“想保命的法子啊。這麽一群身手不凡的人,我又不會武功。瞎跑指不定就在哪個角落裏給滅了口。”

沈晴晴看著秦玄霜淡定的表情,更急道:“可是在這裏不是更危險?”

秦玄霜擺擺手:“非也非也。若是輕易對我動手,他們也很難全身而退的。”

“那怎麽辦?”沈晴晴著急地問道。

秦玄霜一攤雙手:“就這樣一起玩唄。他盯著我的行蹤,我也看著他的行蹤。互相盯著不出岔子,就暫時安全了。”

在沈晴晴不安的目光中,秦玄霜輕輕一笑:“順便也可以做點事情。”他半跪著身子抬頭看著她,“今天晚上會很熱鬧的,要不要來看看?”

沈晴晴隨著秦玄霜一路前行,出了門正瞧見蘇嫣然探頭探腦地往莫顏的房間走去。秦玄霜視而不見,拉著沈晴晴一路走過。

“那是蘇嫣然啊,我們不跟著她麽?”沈晴晴忍不住頻頻回頭。

“不,至少不是今天。”秦玄霜道。

兩人越過大廳,正瞧見白虎

正四處查找著什麽,沈晴晴不自覺地靠在秦玄霜身後,看向別的方向。

“二哥,可是在找蘇姑娘?”秦玄霜道。

占希渝皺著眉頭看了秦玄霜一眼,道:“你見到她了?”

“啊,剛剛在樓上看到好像是往那邊的方向散心去了。”秦玄霜麵不改色地指著樓外的一處方向。

占希渝看了沈晴晴一眼,點了點頭,向外麵走去。

“娘很想念你,二哥若是有空,不妨多來看看她。”秦玄霜對著占希渝的背影輕輕道。

占希渝身形一滯,遂又離開了。

見白虎走遠,沈晴晴才緩緩鬆口氣,從秦玄霜身後走了出來,有些別扭道:“你為什麽要幫著……”

秦玄霜使了噤聲的手勢,略有點壞笑道:“為奸情的滋生創造邪惡的土壤啊。”

兩人繞了一圈卻又到了蒼龍屋外,隱隱聽得一陣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響,沈晴晴紅了臉要走,秦玄霜卻一把扯住她,然後雙手捂住她的耳朵,自己貼身去察聽動靜。低頭瞧見沈晴晴紅著臉,口形在說:“不知羞的……”他笑了笑,輕輕地放下雙手。

沈晴晴大急,正要自己捂住耳朵,卻聽見蘇嫣然柔軟的聲音從屋裏傳來:“人家現在有孕在身,總不能這麽一直不清不白的吧?”

她豎愣了耳朵聽下去,聽見莫顏懶洋洋地說:“那麽你想要什麽呢?”

蘇嫣然見莫顏似乎有意,嬌笑著說道:“我要你給我個名份。”

沈晴晴一驚,心想之前一聽蘇嫣然懷孕便隻顧著生氣,卻全然沒想過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孩子。

她正想著,忽覺臉頰旁冷風陣陣,一段紅紗擦過,就見阮夢醉秀眉豎起,怒氣橫生地伸腳要去踹門。沈晴晴一呆,未及反應,卻見另一團紅衣飛旋而過,一個縱身攔在阮夢醉身前,卻是麵色沉寂的車旰羲。

阮夢醉雙手起勢去推,卻被車旰羲三下五除二地擋了回來。她壓低聲音道:“這樣就忍不住,你和她有什麽分別?”

阮夢醉仍是不平,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車旰羲再不說話,風一樣拉著掙紮的阮夢醉走開。

“車姑娘倒有些意思。”秦玄霜看著她們的背影,笑了笑,轉頭對沈晴晴道:“今晚戲結束了,我們走吧。”

走回去的路上,沈晴晴見秦玄霜一直盯著車旰羲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禁調侃道:“怎麽,見著你老相好,舊情複燃了?”

秦玄霜看著沈晴晴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眼睛,認真道:“沒有。從來就隻有你。”

沈晴晴不想他答得這樣認真直白,一時鬧個大紅臉,低了頭不敢再說什麽。

秦玄霜將沈晴晴送入房間,溫了些湯讓她睡前暖暖肚子,這才徐徐入退了出來,將門帶上。他側靠在窗邊,月色清冷,將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涼薄的光暈。他看著那裏阮夢醉帶著幾分勉強轉身離開,車旰羲的臉揚起,目光正與他相接。

“這樣冒失地跑出來,可不像一個君王該做的事。”車旰羲麵無表情地開口。

秦玄霜微微一笑:“臥薪嚐膽,顧全大局。車姑娘倒是很有當皇後的樣子。”

兩人心有默契,相視一笑,各自轉身離開。

第二天晚上,蘇嫣然又趁夜色悄悄溜向蒼龍屋子的方向。她小心翼翼地避開白虎,進到屋中,方才鬆了一口氣。屋中飄著淡淡的木香,是她送給蒼龍的一杆名貴的木如意,香氣清雅持久,有醒腦解乏的功效。

莫顏不知去了哪裏,此刻不在屋中。她獨自在床邊坐下,將頭埋在枕上,那裏還有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昨夜的溫存似乎還沒有在身上消散,她嘴角不禁劃出一道弧線。惟一和水清有聯係的沈晴晴被趕走,阮夢醉多日不受寵召,蒼龍的心似乎已是觸手可及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屏風後輕動。她燦爛地一笑,撲上前抱住他的腰道:“死相,故意躲這裏嚇我麽?”

笑容卻在下一瞬凝固在臉上。她看著那個男人蒼白惶惑的麵容,臉上複雜的神情不停地翻騰,終於都如投入石塊的水波複歸於平靜。她鬆下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冷淡和失望:“希渝,你在這裏做什麽?”

屋外的沈晴晴咧開嘴對著秦玄霜一笑:“怪不得你故意把蒼龍引出去,原來是要唱這麽一出。”

秦玄霜握著沈晴晴的肩,話不知到底是在說誰:“長痛不如短痛,反正他早晚都會意識到的。”

“你又在這裏做什麽?”占希渝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蘇嫣然見瞞不過,索性道:“算了,事到如今,不如把話都說明白了。”她目光看向屋中的書桌,伸手摸過蒼龍平日常用的紙筆硯台,“希渝,你知道我喜歡莫顏,從十年前入四神幫時就是。當年是你救下我的命,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可是我心裏一直都是他。”

她看著緊握著拳頭,因用力過度而不停顫抖的占希渝,麵色顯現出溫柔的冷酷。她上前牽起他的手,柔聲道:“希渝,你希望我開心的對不對?我知道你一直待我很好。這一次,就這一次,你

再牽就我一次好不好?”

占希渝看著蘇嫣然嬌美的容顏,聲間顫顫地問:“那我們的孩子呢?你忍心這樣對待我們孩子?……”

蘇嫣然笑得燦爛如花:“孩子?孩子自然是莫顏的啊。隻要你這樣說,我這樣說,這孩子就是莫顏的。對不對?”

“你……你好狠的心……”占希渝舉手想去打,卻在蘇嫣然瑩瑩目光中手在半空中不停地顫抖,終是下不了手。

他一掌推倒屋中的桌子,紅著眼睛踹開門,大步走了出去。連廊遠處,秦玄霜和沈晴晴正詫異地看向發出巨大聲音的占希渝。他猛一回頭,飛一樣向外麵衝去。一路破壞力巨大,樓梯給踩出了好幾道裂紋。

“希渝?”剛從門外攬著阮夢醉回來的莫顏一臉茫然,伸手攔住他,“發生什麽事了?”

占希渝雙目赤紅,已經分不清來人,伸掌便去攻擊。

蒼龍旋手輕盈地推開阮夢醉,一個側身躲過白虎的來勢洶洶。身後的周錫堃一個箭步衝上,兩人反手一折,才將占希渝克住。此時占希渝才有幾分清醒過來,赤紅的臉大口大口喘著氣。

“三弟,到底怎麽回事?”玄武見白虎穩住,才緩緩鬆開手來。樓上蘇嫣然緩緩走出門來,嫣然一笑:“你怎麽才回來?”說話間便如一隻絢麗的大蝴蝶,從樓上滑下撲入蒼龍的懷中。

莫顏並沒有推開她,隻是微挑著眉頭打量眼前的情形,“希渝,怎麽回事?”

占希渝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蘇嫣然轉了兩轉眼睛,笑道:“誤會而已。希渝失了晴晴妹子的孩子,心中一直自責難當,今日多喝了兩杯,卻誤把我當作晴晴妹子了。”

沈晴晴抽著鼻子冷笑了一聲,也不搭腔。

“主子,是不是誤會可要弄清了。怕隻是怕是嫣然姐姐是自己鬧了大誤會,沒把孩子的爹搞清楚。”阮夢醉扯著手絹,在旁邊若無其事地說道,絲毫不在意蘇嫣然投來的警示的眼光。

“月兔,怎麽能這麽說話呢!”蒼龍厲色說了阮夢醉一句。蘇嫣然得意地看著恨恨的阮夢醉。

莫顏悠悠地坐在桌邊,笑道:“這件事說來也好辦。誰是孩子的爹雖難有定論,但孩子的娘親卻必然是嫣然了。我昨日就想了,我們在外奔波總是難安定下來。嫣然既已為人母,自當好生照料著。江南那個吳家大戶似是剛死了正室。把嫣然安置過去最是不錯。大家以為呢?”

玄武照舊的麵無表情,阮夢醉眉飛色舞,車旰羲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沈晴晴一麵覺得有幾分興災樂禍,一麵卻為蒼龍的決斷暗暗心驚。這個平日看來風流多情的莫顏行事卻異常冷酷。

蘇嫣然麵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蒼龍,伸手去抓他的衣角,道:“這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孩子啊。”她有些不知所措,回頭對著占希渝道:“希渝,你說是不是,這是莫顏的孩子啊。”她淚一行行落下,抓住蒼龍的衣角泣不成聲,“這是你的孩子,你怎麽可以不認它?”

莫顏看也不看蘇嫣然,聲音還是那樣溫柔從容:“嫣然,你有孕在身,以後如何再執行任務呢?不若避開這些江湖的腥風血雨,安心靜養。我會保障你以後的日子一定過得安逸富足。”說罷就要站起身。

蘇嫣然不敢站起,跪在後麵抱住蒼龍的腿:“不要,我不要什麽富貴榮華。我隻要你,我隻要能跟在你身邊。莫顏!……莫顏……不要丟開我……”

剛剛捧著糖人進來的莫菡進來看得有些不忍,輕輕道:“哥哥…嫣然姐姐好可憐…你不要這樣對她……”

蒼龍沒有理會莫菡,微微皺了眉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伸劍劃開蘇嫣然撕扯的部分,道:“月兔。”

阮夢醉低頭微微一笑,應聲道:“是。”上前去拉蘇嫣然,然後就聽蒼龍對自己道:“拿一套幹淨的衣服過來。”

她又待應聲,卻見一直在掙紮的蘇嫣然突然愣著神鬆開了手中的衣料,顫巍巍地站起身,神情有些詭異的笑道:“莫顏,我可以繼續為你執行任務的。你說過的,我是四神幫最好的殺手,對嗎?”她指著阮夢醉大笑道:“就是月兔,也比我差得遠了!”她嗖地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道:“你不要擔心,你怕孩子會影響我的身手麽。我不要這孩子就是了!”她說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劍刺入肚子。

沈晴晴驚呼一聲,一下子傻掉了,她不知蘇嫣然竟癡迷這個男人至此。

鮮血順著那刀柄往外湧出,像是一朵絢麗的食人花,一片一片渲染,一點一點吞噬。

“嫣然!”占希渝上前一把抱住無力倒下的蘇嫣然。

莫顏回身看了一眼,笑意依舊溫柔分明,卻讓人感到絲絲寒意:“連人身要害都分不清楚,嫣然,看來你早不再是四神幫最好的殺手了。”說罷,繼續悠悠邁上步子。

窗外夜風潛入,帶來絲絲涼意。沈晴晴看著痛苦落淚的占希渝,還有那些陸續走上樓氣定神閑的四神幫眾人。並沒有快意,沒有心傷,隻有一張濃霧製成的大幕,覆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