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穆赫倫穿上襪子,係上鞋帶,朝運動場走去。這是一個運動健身中心,離穆赫倫在拉姆森的家不遠。穆赫倫決定讓自己的體形重新恢複,他憎恨自己陷入中年發胖的怪圈之中。

在他身邊,搖滾歌星布魯斯·斯普林斯廷(Bruce Springsteen)正在做仰臥舉重。穆赫倫心想:斯普林斯廷看起來真的很棒。上一次,他見到斯普林斯廷時,他看起來和其他35歲的男人沒有什麽不同,比較瘦弱,肚子有點兒凸;但現在,他看起來就像個運動員一樣健壯。穆赫倫不是很了解斯普林斯廷,但是看到斯普林斯廷身體的變化使他對自己的體形更加厭惡了。

同馬丁·西格爾一樣,穆赫倫也感到了為公司創造利潤的壓力。到目前為止,1984年的業務就像過山車一樣。年初的時候,他們做得很好,海灣公司的交易很順利;接著到了春天,又比較糟糕;到了夏天,又突飛猛進起來。但是穆赫倫感到自己已經陷入了抑鬱之中。這種問題已經困擾他好多年了,現在他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他知道自己是一個臨**的躁狂抑鬱症患者。他幾乎總是很“亢奮”,精力充沛,睡眠很少;他可以不知疲倦地做很多事情,從酗酒、狂歡到股票分析,全都狂熱投入,毫無節製。他服用一種含鋰的藥物,以幫助自己控製情緒。但是他發現,這種病每四年一個周期,當病情發作時,他有時會感到極其抑鬱,甚至會產生自我毀滅的想法,這種情緒會持續好幾天。在那段時間裏,他常常會想到自殺。那年的夏天,他感到這種情緒又將來臨了。他對上班越來越沒有興趣,想辭掉在斯皮爾·利茲·凱洛格公司的工作。

在8月的一個下午,他聽到妻子南希的一聲尖叫,於是趕緊跑到她的身邊,發現他們領養的18個月大的兒子掉到了水池中。穆赫倫以前曾經做過救生員,他立即把孩子從水中撈了上來,此時小孩已經沒有了呼吸。他趕緊對他實施人工呼吸,他的動作很輕,以免傷到孩子。他成功地把孩子喝進去的水弄了出來,然後他們倆立即把孩子送到了醫院,在那裏住了四天後,孩子才恢複正常。

這件事對穆赫倫的影響很大,他心想如果他那天不在家的話,他的兒子就會沒命的。第二天,他直接來到斯皮爾·利茲的辦公室,告訴他的合夥人:“我以後不來工作了。”

辭職後,穆赫倫的時間突然充沛起來,他投入了健身活動中。在和斯普林斯廷接觸後,他發現他們倆有不少共同點。首先,他們都住在拉姆森,都是35歲,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健身房鍛煉,過這種生活的人並不是很多。他們都不用早起。斯普林斯廷喜歡熬夜,而穆赫倫幾乎不怎麽睡覺。穆赫倫喜歡音樂,他很早以前就是斯普林斯廷的歌迷了,當時他這位會譜曲、填詞、演唱的全能歌手還沒有成為大明星呢。穆赫倫曾經還是一位說唱音樂的高手。同穆赫倫一樣,斯普林斯廷對音樂十分癡迷,他也認為,任何事情,隻要值得去做,就一定要盡心去做。因此,他們一起到大西洋沿岸玩水上摩托艇,這裏離穆赫倫投資購買的海濱俱樂部不遠。他們還帶著家人一起遊玩,到落基山上滑雪。很快,穆赫倫就把斯普林斯廷當作好朋友了。

在穆赫倫辭職之後的一天,他在家中接到了布斯基的電話。布斯基生硬地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他似乎對穆赫倫的解釋非常不滿,這正好是西格爾開始疏遠他的時候,他肯定正在因為失去穆赫倫這個市場消息源而感到焦慮。此後,穆赫倫很長時間都沒有接到布斯基的電話,直到有傳言稱皮肯斯的交易陷入了困境,布斯基才給穆赫倫打電話,他認為穆赫倫是皮肯斯的好朋友,兩個人肯定會經常聯係的。布斯基問道:“怎麽了?”穆赫倫回答說:“我不知道啊。”這起交易他確實一無所知。布斯基大喊起來,他堅持認為穆赫倫肯定和皮肯斯有聯係。

華爾街的其他朋友也都經常給穆赫倫打電話,督促他回來工作。貝爾斯登公司的主管艾倫·C.格林伯格竭力勸穆赫倫出山,到他的公司去工作。但是穆赫倫全都拒絕了,他寧可炒房地產和與斯普林斯廷一起健身,也不願意再回到老本行去。當斯普林斯廷開始準備1985年的“生於美國”的巡回演出時,穆赫倫開始焦慮起來。斯普林斯廷很快就要離開這裏,兩人要暫時分開了。穆赫倫又開始懷念自己的老本行了。

富有的貝爾茲伯格家族提議幫助穆赫倫創建一個自己的合夥公司,穆赫倫禁不住**同意了。他開始為自己的回歸籌措資金,最終為這個新公司籌集到了6,500萬美元。新公司叫傑米證券(Jamie Securities),名字是由約翰·A.穆赫倫(John A. Mulheren)和他的合夥人以斯雷爾·英格蘭德(Israel Englander)的名字全部首字母合成的。他給布斯基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布斯基給他提了一些籌資的建議。穆赫倫不斷和布斯基聯係,介紹自己新公司的情況。布斯基突然之間又成了他的好朋友,天真的穆赫倫渴望像以前那樣取悅布斯基。

當傑米證券公司在1985年7月開始營業時,穆赫倫立即接到了布斯基的電話,布斯基知道他的朋友還有很多資金沒有投向市場。布斯基告訴穆赫倫,他“急需現金”,想賣給穆赫倫一些股票。穆赫倫會買嗎?如果買的話,買多少呢?為了表示友好,穆赫倫提出購買1,000萬美元的股票。

因此,布斯基讓他的交易主管邁克爾·達維多夫同穆赫倫繼續聯係。達維多夫對穆赫倫說:“伊萬說你要幫我們一下。”然後,他讓穆赫倫購買聯合石油公司的33萬股股票。穆赫倫同意了。

達維多夫繼續說:“好的,我打算把這些股票賣給你,然後我可能會再買回來的,而你不會受到任何損失。”突然,穆赫倫明白了:布斯基想把這些股票暫時“寄存”到他這裏,讓人看起來這些股票就是穆赫倫的。然而,布斯基會繼續承擔損失或者獲得贏利。穆赫倫不喜歡這種做法。

穆赫倫說:“你先別說了,我不做這種交易。如果沒有市場風險,我就不做交易了。”

達維多夫回答說:“好吧,多謝了。就按你的方式做吧。”他的話語十分焦急,似乎渴望做成這次交易。後來,聯合石油公司的股票下跌,穆赫倫損失了幾百萬美元。他的一位同事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回答說:“這是幫伊萬的忙,不用太擔心。”

盡管布斯基提出這種要求,但是穆赫倫並沒有真的感覺是在被他利用。在他看來,華爾街就是一張互惠的大網,投資也是幫忙,常常會得到回報,這就是“軟美元”——互惠交換。如果布斯基給穆赫倫透露了一個有用的消息,穆赫倫想回報的話,就可以通過西瑪拉(Seemala)做更多的交易,這是布斯基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股票經紀商。

當布斯基要求幫忙時,穆赫倫不會過度擔心他的動機。但是,布斯基總是大量購買,貪得無厭,甚至不斷違反資本要求管理規定,對此大家都非常清楚,這已經不是秘密了。

布斯基和許多套利人一直都不太在意資本要求的管理規定,他的同事康韋和穆拉迪恩(尤其是穆拉迪恩,他曾因布斯基違反規定而受到懲罰,差點兒丟了工作)對此都很重視,並且竭力勸說布斯基也遵守此項規定。他們甚至采用了一種他們自創的特殊方式“虛張聲勢”,誇大布斯基的杠杆收購效力,以使他不會超越界線。

然而,1985年,隨著兼並業務步伐的加快和因此而帶來的套利機會的增加,讓布斯基遵守規定越來越難了。當年夏天,康韋生氣地給布斯基寫了一份備忘錄:“你繼續對我們的資本要求或者借貸協議中的債務條約漠不關心……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們就無法籌集到投資新股的資金或者借貸資金……你這種經營戰略隻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計後果,魯莽冒險,拿你的聲譽、拿一切東西冒險。我們必須盡快縮減投資組合的規模,必須保持最低限度的資本要求1,500萬美元……我們正坐在定時炸彈的上麵,再過18天,借貸條約中的違約條款一旦生效,我們就無路可逃了。你必須立即采取措施。”

當然,布斯基隻要出售一些股票就能立即解決問題。然而,他認為手裏的股票仍然會升值,這就麻煩了。因此,他讓達維多夫又給穆赫倫打電話。

達維多夫說:“我們需要你幫個忙。”

穆赫倫回答說:“什麽忙呢?”

達維多夫回答說:“我們有很多股票,你可以挑一些。”穆赫倫選了三隻,買了不少,這三隻是斯托勒通信公司(當時它同KKR的戰鬥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博伊斯卡斯卡德公司(一個經常謠傳被盯上的公司)和華納通信公司(Warner Communication)。毫無疑問,布斯基在隨後的某個時候會回購。達維多夫說,“我們會承擔風險的”,就像上次他賣給穆赫倫聯合石油公司股票一樣。穆赫倫插話說:“我以前告訴過你們,這種交易我不做。我是一個商人,就是要承擔風險的。你那樣做是不合法的。”

現在減去了被穆赫倫買去的部分,布斯基的賬目完全符合資金和債務監管規定。但是布斯基仍然認為賣給穆赫倫的股票是“他的”,因此,當華納公司的股票上漲時,他尤其高興。當穆赫倫手中華納公司的股票利潤達到50萬美元時,達維多夫又打電話來,他說:“這可真是個問題啊。”

穆赫倫回答說:“哦,不,對你們是個問題,但是對我卻是一筆利潤啊。”

達維多夫卻很焦慮,他說:“在這個問題上你不打算對我們有所表示嗎?”

穆赫倫回答說:“我沒那樣說過啊,我隻是告訴你們那些股票是誰的,而這裏發生的事情由我決定。”當穆赫倫最後把華納公司的股票賣回給布斯基時,他賺到了170萬美元的利潤,這就意味著,在布斯基看來,穆赫倫欠了他的錢。

當年晚些時候,在其他股票也遇到同樣的問題時,布斯基給穆赫倫打電話。盡管穆赫倫開始還聲稱這些股票是他的,但是後來兩人就對穆赫倫如何補償布斯基的問題爭論不休。

“你知道,你在這些股票上賺到了錢,應該怎樣彌補呢?達維多夫總是和你談這件事。”

“我知道。”

“難道你不認為欠我們什麽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做。”穆赫倫回答道。

“好吧,你給我開張支票如何?”布斯基問道。

“不可能,無論如何我是不會給錢的,我不會給你現金的。”穆赫倫回答。

“哦,那你什麽意思呢?”布斯基問道。

“我要為你做其他的事情,我可以給你出謀劃策,可以多給你些經紀傭金,可以為你做各種‘軟事情’,用正常的方式給你回報。”

布斯基同意了。在隨後的時間裏,穆赫倫遵守了他的諾言。後來布斯基把穆赫倫通過西瑪拉交易的經紀賬單發給了穆赫倫,穆赫倫在填寫發票時,把傭金的數目擴大了10倍。還有些時候,穆赫倫在付款時多付一些。最後,布斯基滿意了,這種多付款就停止了,不過他們的互惠交換仍然在進行著。

在聯合石油公司股票事件之後不久,布斯基給穆赫倫打電話,讓他再幫一個忙。斯普林斯廷“生於美國”的巡演非常成功,成了當年搖滾音樂界轟動一時的大事。斯普林斯廷也成了超級明星,他要在新澤西州梅多蘭茲的巨人體育場(Giants Stadium)舉行一場音樂會,門票迅速被賣光了。布斯基想給自己的孩子弄幾張票。盡管穆赫倫和斯普林斯廷是好朋友,但是穆赫倫從來沒有讓斯普林斯廷給他弄過音樂會的免費票,也從來沒有想過利用斯普林斯廷的聲譽做事。

穆赫倫說:“伊萬,我是不會去找斯普林斯廷要票的,我從來不做這樣的事。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通過黃牛給你弄到票,但是你要掏錢的,並且會很貴。”

布斯基說:“幫我弄吧,多少錢都無所謂。”

第二天,穆赫倫給布斯基打電話,說他搞到票了,讓布斯基過來取票。布斯基說:“太好了,不過,我的孩子想見見斯普林斯廷,你可以帶著斯普林斯廷坐直升機到我家來,我們一塊兒吃個便飯,就你、我、孩子們,還有斯普林斯廷。然後你們再飛回去,不會占用很長時間的,就一個晚上。”

穆赫倫震驚不已,他說:“我的天哪,伊萬,他可不是訓練有素的黑猩猩啊。”

1985年1月初一個星期五的早上,天氣寒冷。布斯基的許多員工聚集在會議室裏,準備召開每天早上的例會,大家期盼著過一個清靜的周末,因為在剛剛過去的新年,他們已經參加了多場聚會。會議一般是在9點開始,持續到9點45分,布斯基會安排當天的交易指示,提出研究要求。交易員們常常在9點半以前離開會議室,去準備開市。

布斯基9點準時來到會議室,禮貌性地向員工們點點頭,然後在橢圓桌的首席坐下,桌上放著一部電話,他伸手就可夠到。他開始發布指示,緊接著,大概20分鍾後,布斯基的秘書艾安西·彼得斯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口,就在布斯基的後麵,她看起來非常焦急。她知道布斯基非常討厭在講話時被打斷,如果打斷了他,通常會讓他暴跳如雷。她說:“邁克爾的電話。”布斯基立即停止講話,隨口說道:“我來接。”

會議室裏的每個人都知道“邁克爾”就是米爾肯。交易員們都稱他為“西海岸”,但是布斯基的秘書總是直呼其名,他也是唯一一個可以隨時和布斯基通話的人。

布斯基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環視了一圈,讓大家安靜,然後拿起了話筒。

兩個人沒有寒暄,直奔主題。布斯基說話很少,主要是聽米爾肯在講,並且不時地表示同意。當他放下電話時,他的眼中滿是激動之情。

布斯基大聲說:“我們要開足馬力,加勁幹了。”每個人都意識到,清靜一天的希望破滅了。布斯基命令萊斯曼對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和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進行研究,接著又讓達維多夫和他手下的交易員立即買進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越多越好,同時立即拋售西方石油的股票。達維多夫迅速行動,最終搶購了350萬股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不過他在拋售西方石油的股票時遇到了麻煩,隻賣掉了1.9萬股。

萊斯曼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米爾肯向布斯基說了什麽呢?在當天早上之前,這兩隻股票並不是他們的研究或者交易對象。他認為這裏麵肯定有問題。在他的研究還沒有什麽眉目的時候,這兩家公司的股票突然停止交易,這是它們自己要求的。接著它們聯合宣布,兩家公司正在協商“可能的商業合作”,隨後股票交易重新開始。這個宣布過於模糊,因此沒有在股市引起什麽反應。一般來說,被收購公司的股價會猛漲,而收購者的則可能暴跌。但是,這兩家公司在發布公告時並沒有說清誰是收購方。有時“商業合作”可能意味著股票交換,在這種情況下,根據交換的比例,兩家公司的股份可能相同。這並沒有阻止布斯基的行動,他對自己的戰略非常自信。

前一天,西方石油公司的總裁雷·伊朗尼,也是米爾肯的客戶,參加了一個討論會,討論戴蒙德·沙姆洛克和西方石油合並的問題。他中途出來給德崇的彼得·阿克曼打了個電話,阿克曼是米爾肯的高級助手。其他投資銀行家正在致力於這項交易,但是西方石油卻雇用德崇公司來研究這項交易,並發布了一份“公平意見書”,向西方石油的董事會確保這項交易對股東是公平的。

伊朗尼迅速向德崇簡要陳述了這項被提議的交易的條款。第二天上午,德崇專門派出一個小組到西方石油位於洛杉磯的辦公室,開始起草意見書。按照計劃,西方石油和戴蒙德·沙姆洛克要通過1∶1的股票交換方式進行合並,這就意味著戴蒙德·沙姆洛克的1股股票將換成西方石油的1股股票。由於1月3日西方石油的股價是26.75美元,而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價是17.75美元,因此這項交易將為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的股東帶來每股9美元的“橫財”。

考慮到這項交易的條件,布斯基購買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而拋售西方石油的股票,真是太精明了。米爾肯的頂級銷售員詹姆斯·達爾和米爾肯的工位緊挨著,經常聽到米爾肯講話,他告訴布斯基賣空西方石油的股票,買進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而這些交易的條款都還沒有公布。然後,他還聽到米爾肯在完善戰略。

米爾肯給布斯基提供內幕消息並不是出於友善,而是他自己也想參與其中,盡管德崇現在是為西方石油工作,而這是明顯不被允許的。米爾肯和布斯基認為,布斯基持有的戴蒙德·沙姆洛克和西方石油股票的一半是歸米爾肯秘密所有的。這就是周五上午布斯基正在開會時兩人談話的內容,不過米爾肯所不知道的是,這已經被當天在會議室開會的所有人聽到了。

這次交易似乎是米爾肯和布斯基第一次公開以內幕消息合作。可惜,時運不濟。在接下來的星期一,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董事會投票否決了同西方石油的合並計劃。這個看似利潤豐厚的交易黃了。在這個秘密決議傳出來之後不久,達爾就注意到米爾肯非常沮喪。他又拿起電話,打給了布斯基。這次,他幾乎是在尖叫:“這次交易吹了,我們要馬上拋售。”

布斯基勃然大怒,他瘋狂地向達維多夫下令,讓他立即拋售股票。但是已經為時太晚,股市在下午4點已經閉市,這個消息也在4點18分對外公布了。現在,每個套利人都在竭力拋售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的股票。

那天下午和次日,米爾肯不停地給布斯基打電話,一個勁兒地埋怨布斯基拋售動作太慢。布斯基不客氣地回敬米爾肯,說是他自己把事情弄到這步田地的。米爾肯簡直要氣瘋了。最後達維多夫把電話接過來,告訴米爾肯他在盡最大努力,並向米爾肯報告了他對這次損失的估計。由於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的股票在那一天狂跌不止,他們損失慘重。

達爾聽到米爾肯“砰”地把電話摔下,並抱怨說自己部門在戴蒙德·沙姆洛克和西方石油的交易上損失巨大,遠遠超過了當月的贏利。達爾十分困惑,西方石油的收購怎麽會傷害到高收益債券的運作呢?米爾肯生氣地解釋說,他們的部門和布斯基“離線”投資了一隻股票,結果現在又欠布斯基1,000萬美元。米爾肯的情緒非常糟糕,達爾也不好再追問下去。過了一會兒,達爾去找洛厄爾·米爾肯,想問個究竟,但是洛厄爾沒有搭理他。米爾肯鬱悶了一個下午。

逐漸地,達爾和辦公室的其他人都擔心起米爾肯來,也擔心工作壓力對他們和他們生活的影響。業務亂成了一團糟,紐約總部的公司金融部不斷打電話,詢問比弗利山分部的交易情況。米爾肯似乎對交易從不拒絕,他總是擔心德崇會失去在高收益債券市場的霸主地位。在此期間,他們參與了皮肯斯對菲利普石油公司的收購。僅僅一個周末,米爾肯就籌集到了20億美元的資金。

工作氣氛很緊張,使人透不過氣來。米爾肯一天要在交易桌前待14個小時,熬得眼圈發黑。他竟然把達爾叫“湯姆”,而且一連持續了6個月,達爾也不敢糾正他。達爾告訴洛厄爾:“邁克爾看起來糟透了。”洛厄爾說:“我也很擔心他。”

米爾肯的一個大問題就是布斯基。他現在欠布斯基的錢太多了,比他給達爾暗示的要多得多。布斯基和米爾肯之間的“互惠”交換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程度之深前所未有。

1984年春天,米爾肯早期一位最重要的客戶格爾登·納吉特公司(Golden Nugget)開始秘密地囤積MCA公司的股票,目標可能是收購。格爾登·納吉特是一家娛樂公司,總裁是米爾肯的好朋友斯蒂芬·韋恩。MCA是環球影城(Universal Studio)的所有者。到7月底,格爾登·納吉特已經持有了200多萬股,而MCA的股價從38美元上漲到了43美元。然而,到了8月,韋恩和米爾肯發現這起交易不太可能。格爾登·納吉特想盡可能以最高價拋售股票,但是如果消息走漏的話,這隻股票的價格就會迅速下跌。然而,韋恩還是在10月份告訴《華爾街日報》,稱格爾登·納吉特所持有的MCA的股票還不到5%,並且“目前”還打算繼續持有。

情況令人難以捉摸,米爾肯又讓布斯基幫忙。布斯基從格爾登·納吉特那裏高價買下了大量MCA的股票,米爾肯答應保證彌補他的損失。由於布斯基對這隻股票產生了興趣,並且交易量也在繼續增加,再加上德崇也在代表格爾登·納吉特處理囤積事務,MCA被兼並的可能性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由於預料到MCA可能被兼並,其他的買家也介入該項交易,布斯基立即開始出售自己手中的股票。他采用小規模出售的方式,以免引起關注。布斯基的確在持續損失,但是格爾登·納吉特卻在高價脫手,得以安然脫身,於是對米爾肯更忠誠了。這個誤導市場的詭計非常成功。

米爾肯現在又在MCA的損失上欠了布斯基一筆,他還在菲施巴赫公司的交易上欠布斯基800萬美元。布斯基飛到洛杉磯,第二天早上,他就提醒米爾肯他們之間的協議。米爾肯指派手下的一位同事卡裏·穆爾塔什同布斯基接洽,因為他一直負責記錄布斯基的交易情況。米爾肯讓他們算出剩餘的欠款。同時,米爾肯開始著手一係列的交易,試圖縮小其中的差額。

由於米爾肯在垃圾債券市場擁有絕對的控製權,他可以隨意從德崇的客戶手中以低價購買債券,而他們根本都不知道這些債券的實際價值。然後米爾肯把債券賣給布斯基,稍微賺一點兒錢。接著,布斯基再把這些債券賣給德崇,最後又被以更高的價格賣給了該公司的客戶。通過這種方式,米爾肯償還了布斯基數百萬美元,他自己也能從這種交易中獲利。當然,德崇的客戶就成了冤大頭,替他埋單。

然而,經過這些花招之後,米爾肯仍然欠布斯基錢。在布斯基的要求下,米爾肯又開始策劃一係列的交易,為布斯基避稅。這次,是美國的納稅人為布斯基埋單。

到1985年5月,兩人之間的欠賬抹平了。在不到六個月的時間裏,米爾肯就能夠暗暗地把欠布斯基的1,000多萬美元還清,連一張支票都不用寫,可見米爾肯對市場的控製力是多麽非凡。米爾肯和布斯基都意識到,他們可以互相利用以實現其他的野心,不僅僅是通過內幕交易獲利,更可以在公司收購中操控市場,實現更大的夢想。

那年的春天,米爾肯像西格爾和弗裏曼一樣,都被深深地卷入了KKR收購斯托勒的交易。亨利·克拉維斯同米爾肯的關係日益密切,他對米爾肯的融資能力讚不絕口,因此聘請米爾肯為這起收購進行融資,同時他還聘請了西格爾作為他的戰略顧問。在這起交易中,西格爾從來沒有同米爾肯見過麵,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同德崇的投資銀行家密切合作。當然,米爾肯不能交易斯托勒公司的股票,因此,他通過布斯基來進行交易。在他和同事們開會協商為KKR提價融資之後不久,他就安排布斯基代表德崇進行交易。這起交易進展得非常順利,布斯基遵照米爾肯的指示操作,股價如他們所預料的一樣,不斷上漲,最後脫手後賺到了100多萬美元的利潤。

但是,通過內幕消息進行交易,即使穩賺不賠也隻能收獲一點兒利潤,同收購交易本身的收益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例如,在斯托勒公司一項交易中,米爾肯就賺到了4,960萬美元的融資費。另外,在KKR成功收購斯托勒後,米爾肯還獲得了股本收益,這是他通過私人合夥公司獲得的,受益人是他自己、家人和高收益債券部門的其他同事。他沒有告訴KKR公司或者德崇公司的約瑟夫他是如何處理這些股本收益的。相反,他騙他們說這些股本收益被用來引誘客戶購買債券。在米爾肯的同事看來,斯托勒公司的交易似乎激發了米爾肯貪得無厭的欲望,使他渴望參與更多的收購交易。如果交易遇到問題,米爾肯有能力采用自己的方式使交易順利進行。

這一點,比弗利山的每個人都看在了眼裏。在斯托勒公司的交易之後幾個月,亞特蘭大特納廣播公司(Turner Broadcasting)派人來拜訪米爾肯。從許多方麵來看,特德·特納都是米爾肯所喜歡的那種客戶。特納是美國職棒大聯盟球隊“亞特蘭大勇士隊”和“超級電台”WTBS的擁有者,剛剛創建了一個新的有線廣播機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特納狂妄自大、行為果敢,讓業內人士刮目相看。現在,他想買下米高梅/聯合藝術公司(United Artists),部分原因是該公司擁有一個經典電影庫,這樣他可以開辦一個電影頻道。然而,米高梅/聯合藝術公司遠比特納的公司龐大,而且特納自己的財務狀況也不容樂觀,這次收購似乎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米爾肯向特納保證,德崇可以為他籌集到足夠的資金。而米高梅和特納全都聘請德崇作為代表——這就造成了巨大的潛在利益衝突,雖然米爾肯向特納保證他會對特納給他的任何信息保密。

盡管米爾肯對特納下了保證,但這起收購在進行過程中顯得日益不確定。特別是在當年的夏天,由於特納和米高梅的財務狀況均開始不斷惡化,甚至連米爾肯的忠實客戶都不看好這起交易。媒體上也開始出現懷疑的論調:《紐約時報》在8月7日報道稱,“華爾街對特納籌集資金的能力存有疑慮”,而《華爾街日報》在8月16日的一篇文章稱,“盡管有德崇公司的‘高度自信’聲明”,但是特納如何支撐這筆巨額債務“仍然不可預知”。

8月,米爾肯開始指示布斯基購買米高梅的股票,兩人商議平分利潤或者損失,不過米爾肯的所有權要保密。米爾肯決定完成這項交易,但是交易的條款必須重新調整。米爾肯安排布斯基購買股票至少有兩個目的:首先,布斯基買進股票可以給人一種錯覺,讓股民感到重要的套利人都相信這起交易會成功,從而支撐股價上漲;其次,這又反過來說服德崇的客戶,使他們認識到這批債券是很有價值、值得購買的。當然,借助米爾肯的內幕消息,這起交易經過重新調整,順利完成了。他們兩人也獲得了可觀的利潤,共300萬美元。同斯托勒公司的交易一樣,兩人出售債券的收益實際上是微不足道的。米爾肯和德崇成功地為特納籌集到了14億美元的資金,賺到了6,680萬美元的融資費。

在太平洋木材公司(Pacific Lumber Co.)的收購案上,米爾肯的消息和布斯基的購買力雙管齊下,無往不勝,達到了頂峰。太平洋木材公司擁有美國最大的紅杉林,被德崇的客戶馬克薩姆集團公司(Maxxam Group Inc.)盯上了,這是一家房地產開發商,它的崛起就是依賴米爾肯所發行的垃圾債券。米高梅至少還希望同特納合並,而太平洋木材公司則完全相反,它極力為自己的獨立而戰。在米爾肯的推動下,該公司的抵抗最終徒勞無功。

1985年9月底,馬克薩姆集團公司宣布收購太平洋木材公司。在同一天,它聘請米爾肯和德崇代為處理融資事宜。一旦收購宣布之後,米爾肯就指示布斯基開始大量買進太平洋木材公司的股票,這樣可以提高出價,也能夠向太平洋木材公司施加壓力,迫使它接受馬克薩姆公司的收購。同以前一樣,布斯基購買太平洋木材公司股票的收益,一半歸米爾肯所有。10月22日,當太平洋木材公司最終屈服時,布斯基持有該公司的股票已經超過了5%,對推動股價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作為回應,馬克薩姆公司不得不在10月2日和22日兩次提高出價,最終達到了40美元一股。

布斯基和米爾肯在太平洋木材公司一案上的淨收益超過了100萬美元。由於布斯基大量買進太平洋木材公司的股票,導致馬克薩姆公司不得不支付更高的價格,也增加了融資成本。德崇賺到了2,050萬美元的融資費,並得到了25萬份購買太平洋木材公司股票的認股權證,這是一種潛在的價值更高的股權。當然,布斯基在向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供的資料中,並沒有披露他購買的股票的真正所有權情況。確實,布斯基大量囤積太平洋木材公司股票的行為對該公司造成了威脅,這也是導致它屈服的因素之一。

馬克薩姆公司在獲得太平洋木材公司之後,為了償還債務,很快就砍伐了大批的紅杉樹,這激發了環保人士的憤怒。

甚至在太平洋木材公司的收購交易還在進行之中時,米爾肯就開始采用類似的手段鼓動別人收購哈裏斯圖形公司(Harris Graphics)。這是一起利潤更為豐厚的交易,因為米爾肯自己就是該公司的大股東之一,他最終從收購中獲得了巨額的利潤。

哈裏斯公司創建於1983年,當時一個由米爾肯和德崇的幾個合夥人組成的投資小組收購了哈裏斯公司的印製部,然後向公眾出售股票。他們這個投資小組擁有該公司的120萬股股票,當時公司剛剛創建,這些股票是以每股1美元買進的。最初的投資人包括執行人壽保險公司的總裁弗雷德·卡爾,此人曾經在菲施巴赫公司任過職,還有誠信保險公司的總裁索爾·斯坦伯格,這兩人都是德崇的重要客戶。此外,德崇在紐約總部的投資銀行家利昂·布萊克也是哈裏斯圖形公司的董事。

1985年5月,哈裏斯圖形公司的管理層為了解決資金問題,決定對股票實施二次發行。這樣做符合公司和股東的長遠利益,但是卻會立即稀釋德崇或米爾肯等人的持股量。盡管德崇受聘處理這次發行工作,但是米爾肯仍然堅決抵製,以避免此事的發生。他希望賣掉哈裏斯圖形公司,將合夥人的巨額利潤套現,而根本不考慮該公司是否喜歡這樣做。

米爾肯和他在比弗利山的同事們立即開始向客戶推銷哈裏斯圖形公司,尋找可能整體收購該公司的客戶,包括布斯基。5月22日,也就是股票二次發行即將開始的前一天,哈裏斯圖形公司的管理層吃驚地獲悉,一場收購正在逼近。同一天,米爾肯命令布斯基開始買進哈裏斯圖形公司的股票,並且一直持續到超過股票總數的5%為止。然後,布斯基就可以向證券交易委員提交資料,披露該公司已經“被盯上了”。布斯基立即遵照米爾肯的指示行事,同時,和以前的交易一樣,這次布斯基購買股票的收益也有一半歸米爾肯所有。

由於可能被收購,而且股票被突然買進,哈裏斯圖形公司不得不放棄了股票的二次發行——米爾肯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實現了。但是,哈裏斯圖形公司管理層所獲悉的收購行動隻是一種幻覺。為了實現計劃,米爾肯必須找到一位真正的買主,因此,他讓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銷售人員立即開始行動。他們把目光落在了AM國際公司(AM International)上,該公司也是德崇的客戶,對印刷業很感興趣。同時,在米爾肯的要求下,布斯基不斷給哈裏斯圖形公司施加壓力,把持股量增加到了8%。另外,斯坦伯格也在對該公司施加壓力,他的持股量增加到了5%以上。他也向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了披露材料。現在,哈裏斯圖形公司發現了兩個潛在的狙擊手,正緊緊地逼迫著它。

因此,當AM國際最終提出以每股22美元的價格對哈裏斯圖形公司進行友好收購時,該公司的管理層立即撲進了它的懷抱中,這一點兒也不足為奇。對米爾肯而言,這次收益依然是滾滾而來。他們將持有的股票變現,一下子進賬3,000萬美元。布斯基賺到了560萬美元,而德崇公司賺到了630萬美元。哈裏斯圖形公司作為一個獨立的公司被摧毀了,成為AM國際大廈中無關緊要的一部分。

到現在為止,米爾肯和布斯基已經深深地糾纏在了一起,狼狽為奸,大肆進行犯罪活動。總體來看,他們的冒險活動幾乎囊括了各種證券犯罪活動,從內幕交易開始,包括虛假消息的披露、稅務欺詐和操縱市場,以及一係列的技術犯罪。然而,他們的陰謀之所以令人震驚,並不僅僅是因為犯罪類型之多或者頻率之高。還有一點更為突出,他們的犯罪活動遠遠超出了證券法製定者的預想,專門鑽法律的空子。在一些交易(如惡意收購)中,這些犯罪活動隻是整個交易過程中的一個“小站”,並且在表麵上看來完全是合法的。

這就是這種陰謀的絕妙之處。他們之間的關係比布斯基同西格爾或者萊文之間的關係更有價值,而且似乎也更為牢固。外界不可能獲悉他們的活動,也沒有任何跡象可以引起監管部門的關注。他們的活動外人根本不知情。米爾肯永遠也不會背叛布斯基,因為布斯基一旦落網,很快就會牽涉到米爾肯。盡管他們經常爭論,有時還大吵大鬧,但是布斯基對他們的相互依賴非常欣慰。

然而,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一個方麵是布斯基非常清楚的:米爾肯是他們賺錢機器的發動機,畢竟他能夠獲悉德崇公司客戶的交易活動和機密計劃;而布斯基隻不過是一個指令的執行者,一個額外的資金源,是米爾肯大型活動的幌子。

有時,米爾肯會告訴布斯基對某隻證券進行交易;有時,布斯基會借助米爾肯為自己的活動服務。他們的步伐不斷加快,先後合作參與了多起交易,包括綠樹驗收公司(Greentree Acceptance)、英色奇公司(Ensearch)、國民保健公司、美國醫院有限公司(Hospital Corporation of America)、辛托拉斯公司(Centrust)、馬普科公司、美國廣播公司(ABC)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在這些交易中,米爾肯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由於布斯基的股票交易數量不斷增加,他的財務主管斯特拉格·穆拉迪恩日益頭疼。他要不斷對“特別項目”文件夾中的賬目進行更新。布斯基也經常要求增加或者更改股票的持有量,並要求穆拉迪恩定期更新他的實際持有量。布斯基常常打電話給穆拉迪恩,並強調說:“這事隻有你和我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布斯基搬到市中心富麗堂皇的辦公室之後,穆拉迪恩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仍然在原地工作,所以他們要經常通過電話聯係。

在太平洋木材公司和哈裏斯圖形公司的收購活動之後,布斯基告訴穆拉迪恩再次更新賬目,他說:“我們要同德崇公司結算一下了。”聽到這句話,穆拉迪恩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德崇公司同這些“特別項目”有關聯。但是,他對這個情況沒有太在意。

5月,穆拉迪恩休假去了,這個假期他期待已久。有一天,他正在位於龐帕諾比奇的哥哥家中,突然接到了布斯基的電話。他休假時,布斯基總是不斷給他打電話,他非常討厭這一點,但是卻毫無辦法。布斯基從來沒有讓他清靜地過一天。布斯基連客套話都沒有說就劈頭問道:“我要求的賬目做完了嗎?”

“伊萬,我在休假。”穆拉迪恩借口說。

“我不管,反正賬目必須完成。”

沒辦法,穆拉迪恩隻好給辦公室打電話,讓人乘飛機把係有紅線的“特別項目”賬本送到佛羅裏達。一位年輕的雇員瑪利亞·特明自願來完成這個工作。她和穆拉迪恩把布斯基與米爾肯股票交易贏利及損失的記錄鋪在廚房的桌子上,忙活了一整天。布斯基告訴穆拉迪恩,如果有任何差異要找德崇公司比弗利山分部一個叫“瑟曼”(Thurman)的人核對。但是,穆拉迪恩打電話時卻找不到這個人,隻有一個叫查爾斯·瑟恩納的人——布斯基從來沒有把瑟恩納的名字搞清楚。瑟恩納幫米爾肯保存著一份類似的交易記錄,如果有差異的地方,穆拉迪恩可以找他核對。而這些差異還挺多,穆拉迪恩到休假結束時也沒有核對完。

穆拉迪恩和瑟恩納在對賬時常常遇到困惑。穆拉迪恩隻好去找布斯基,而布斯基隻會說:“50%是我們的,50%是他們的,找達維多夫去。”但是,達維多夫更不清楚。布斯基是指整個都是50%,還是有時是這樣呢?當瑟恩納遇到問題時,他會告訴穆拉迪恩:“我要去問問邁克爾。”

到年底時,賬目的核對工作還沒有完成。布斯基繼續給穆拉迪恩施加壓力,讓他趕緊弄出結果。穆拉迪恩告訴布斯基,他在電話裏沒法同瑟恩納核對,要和他當麵核對。布斯基正打算去比弗利山,因此他建議穆拉迪恩同他一起去。

穆拉迪恩對有機會到加利福尼亞感到非常興奮。他帶著妻子拉斯蒂(Rusty)一起去,在那裏待了一個周末,就住在比弗利山酒店。雖然他們沒能到飯店的馬球酒吧吃飯,但是飯店的迷人環境還是讓他們縱情享受了一番。當那些名流人士和電影明星在馬球酒吧狂飲時,他們隻能在一般的餐廳裏備受冷落。但是當一天晚上,布斯基到他們的餐桌旁停了一會兒後,情況徹底改變了。從那以後,穆拉迪恩夫婦就被當作貴賓對待了。穆拉迪恩後來告訴他的朋友,這次比弗利山之行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時刻”。但是在那段時間裏,布斯基忽視了他們的存在,自己坐著豪華轎車到德崇位於威爾希爾大道的辦公室,而穆拉迪恩則要自己打車過去,但對此他毫不在意。

穆拉迪恩從來沒有見過米爾肯,在他看來,此人就是“垃圾債券之王”。但是,他很喜歡瑟恩納和他的秘書,他們在會議室的大桌子旁,一同解決交易和記錄中日益複雜的問題。有一次,穆拉迪恩說:“這個可惡的伊萬,這件事他竟然瞞著我。”

瑟恩納回答說:“我知道你的感受,邁克爾也常常對我這樣做。”

隨著瑟恩納把各項交易記錄拿出來時,他們發現,有些成本的計算不同。德崇公司能夠以7%~8%的低拆借利率從經紀人手中借到資金,因此,它大規模持股的成本更低;布斯基的成本則比較高,部分原因是德崇發行的債券利率很高,而這正是布斯基資金的重要來源,多達13%~14%。他們意識到,如果把交易成本的計算統一起來,多數差異都可以迎刃而解。然而,不管有什麽樣的輕微差異,有一件事情卻是非常清楚的:由於布斯基都是按照米爾肯的指示購買股票,因此他們倆共同擁有的股票獲益很大,因此,布斯基實際上欠米爾肯數百萬美元——米爾肯讓布斯基償還這筆錢。

同米爾肯日益增長的交易相比,這點兒錢簡直微不足道。1985年是並購曆史上的分水嶺,德崇公司“高度自信”的聲明和垃圾債券的威力從一支新奇而沒有經過試驗的武器轉變為華爾街上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力量。1985年的“捕食者大會”揭開了一係列惡意收購的序幕,讓投資者眼花繚亂:皮肯斯出價收購菲利普斯石油公司和強大的聯合石油公司,KKR公司收購斯托勒公司和比阿特麗斯公司,接著羅納德·佩雷爾曼買下了曆史悠久的露華濃公司,魯伯特·默多克將大都會傳媒公司(Metromedia)收至麾下。當年年底的時候,GAF公司的董事長塞繆爾·海曼斥資60億美元向聯合碳化物公司發起了閃電攻勢。聯合碳化物是美國的一家藍籌股工業公司,也是道瓊斯工業指數的成分股之一。這起收購也是米爾肯給籌集的資金,他在短短數日之內就籌到了50億美元。

這種驚人的收購狂潮甚至引起了美國國會的注意,國會正在提議限製垃圾債券融資活動的扣稅製度,並就聯合石油公司的收購威脅舉行公開聽證會。缺乏政治經驗的德崇公司匆忙開始遊說國會議員,以獲取他們的支持,並專門設立了自己的政治行動小組。盡管國會中不斷傳來不利的呼聲,但是德崇公司和米爾肯卻不用太擔心華盛頓方麵的威脅,因為裏根政府的自由市場經濟政策如日中天,這種政策反對政府對市場的幹預。

隨著米爾肯的事業不斷成功,周圍的人發現,他似乎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他總是和交易員、銷售員們一起用紙盤子吃午飯,現在他卻讓送飯的人把他的午飯用瓷盤裝好,並且常常是一個人吃飯,或者到洛厄爾的豪華辦公室中同他一起吃飯。米爾肯的外表也變了。他買了一個昂貴的假發套,做工非常精致,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上麵的頭發看起來像是自然卷曲的,使他顯得更加年輕和瀟灑。過去,米爾肯經常穿著不配套的襪子到辦公室裏,現在,他穿著精心裁剪的衣服,十分得體。他和托馬斯·斯皮格爾一起購買了一架最新式的灣流IV型私人飛機。斯皮格爾是哥倫比亞儲蓄與信貸銀行的負責人,也是米爾肯的好朋友和重要客戶。兩人還經常出沒名流會聚的高檔飯店,如花園酒店(Bistro Garden)和莫頓酒店(Morton’s)。米爾肯甚至還雇了一個保鏢,上下班都坐豪華轎車。

招聘程序也發生了變化。在此之前,米爾肯會把候選人帶到比弗利山的辦公室,讓每個人都見一見,任何人都可以投反對票。這種製度有利於樹立員工們的集體決策感。然而現在,隻有一個人說了算,那就是米爾肯。人們都抱怨說,花費一兩個小時麵試候選人毫無意義,因為米爾肯隨便就可以否定他們的意見。米爾肯最有爭議的一個雇員就是艾倫·弗蘭斯,他是洛麗·米爾肯妹妹的丈夫,是一個牙醫,對證券一無所知。米爾肯把弗蘭斯分派給了達爾,讓達爾帶他。

達爾迅速發現這個人真是毫無希望。據他所說,弗蘭斯對公司基本上沒有任何貢獻。他常常點兩份免費午飯,吃一份,然後把另一份包起來放到車裏。他總是幾個小時都不回來,同事們偶爾看到他在車裏午睡。在兩年的時間裏,弗蘭斯就獲得了500萬美元的薪水。

接著,米爾肯兒時的夥伴也被招聘進來,如哈裏·霍羅威茨,他和米爾肯一起在恩西諾長大。他剛進來時負責電腦的維護工作,曾經花錢購買了數百萬美元的電腦,但是後來卻發現型號不對,隻好重新換掉。然後,霍羅威茨負責垃圾債券大會的事宜,後來又負責遊說工作和米爾肯的慈善活動。

在有些人看來,更讓人煩惱的是理查德·桑德勒,米爾肯小時候曾經和桑德勒在桑德勒家的後院玩耍。

桑德勒是一位律師,他把辦公室安在了德崇公司裏麵,好像是專門為米爾肯和他的家人服務一樣。他的主要職責似乎就是盲目地忠於米爾肯。有人蔑稱他為“房地產律師”,不過他們都小心翼翼地躲著桑德勒,桑德勒也常常和洛厄爾在屋裏秘密交談。

合夥人關係也是大家不滿的源頭。加裏·溫尼克尤其懷疑,因為米爾肯堅持讓每個人都入股,但是他卻拒絕公布合夥人投資的具體項目和持股人的股份情況。有一天,溫尼克把達爾叫到辦公室裏,說:“我給你看點兒東西,這會讓你感到心寒的。”溫尼克不知怎麽搞到了一份主要合夥人關係的名單,上麵有40多個賬號全都是米爾肯和他妻子、孩子以及其他親屬的。

溫尼克去質問米爾肯,米爾肯非常生氣,手下人竟敢有人來抱怨。不久之後,溫尼克告訴米爾肯他要辭職。米爾肯接受了他的辭呈,並且熱情地提出為他籌集一筆資金成立一隻新基金。米爾肯說:“我們就像KKR公司一樣,把錢放在一起,然後由你來運作。”最後,他們籌集到了10億美元的資金,溫尼克成立了太平洋資產控股公司(Pacific Asset Holdings)。

溫尼克很快就發現,他仍然沒有逃出米爾肯的手心。當時,貝爾斯登公司給他帶來了一筆很有潛力的杠杆收購業務,他非常感興趣。然而,德崇公司的阿克曼卻打電話告訴他,不是米爾肯的業務全都不要接。阿克曼傲慢地說:“那是我們的基金,我們不會讓你接貝爾斯登公司業務的。”溫尼克的資金僅僅成了由米爾肯操控的另一個工具。

在比阿特麗斯的交易獲得了認股權證之後不久,其他人也開始抱怨了。由於投資收益遠遠少於人們的預期,有些雇員鼓起勇氣在部門的會議上提及了此事。米爾肯說他非常“憤怒”,竟然有人抱怨,不過他答應讓洛厄爾給大家作解釋,但是洛厄爾卻從來沒有做過解釋。實際上,問題比米爾肯敢於承認的要嚴重得多。

米爾肯獲得的比阿特麗斯公司的認股權證(以低價購買比阿特麗斯公司股票的權利)是他強要過來的,他借口說他需要把這些認股權證送給客戶,從而吸引他們來購買比阿特麗斯公司的垃圾債券。實際上,米爾肯幾乎把這些認股權證都留在了德崇公司,並把大部分歸在了自己和家人的賬戶下。這些認股權證原來是以每份25美分購買的——代表比阿特麗斯公司22%股份的認購權——現在每股可以兌換26美元,共計高達6.5億美元。米爾肯的員工之所以隻拿到了很少一部分分紅,是因為米爾肯把大部分收益給了自己和家人。如果員工們知道了這些,他們可能就會公開反對。

到了年底的時候,除了要計算獎金和合夥人的紅利,米爾肯總是還要導演一些避稅的交易。例如,同哥倫比亞儲蓄與信貸銀行的交易就很可疑,米爾肯把證券“寄存”在這裏,以造成損失的假象。

一天,陪伴米爾肯到加利福尼亞的早期員工之一艾倫·羅森塔爾來到米爾肯的辦公室。此時,米爾肯正坐在交易台的中央,羅森塔爾一邊笑著一邊拿給米爾肯一張模仿《華爾街日報》的小報,名叫《鮑爾街日報》(Bawl Street Journal)。他說:“聽聽這個。”接著,他大聲讀出了報紙上的一篇頭條新聞,而辦公室裏的其他人都在洗耳恭聽。“德崇公司的邁克爾·米爾肯最近被指控參與了紐約的寄存違規醜聞。盡管米爾肯已經離開曼哈頓多年,但是他經常參與違規寄存業務,因此毫無疑問也參與了這起活動。”

大家聽了全都哈哈大笑起來,但是當他們發現米爾肯沒有笑時,全都止住了笑。

米爾肯冷冷地說道:“艾倫,把那張破報紙給我扔出去。”

裏德·內格爾年輕、瀟灑,來自新澤西州,從事儲蓄和信貸業務。他在哈佛俱樂部中不安地來回掃視著。這是1985年夏末的一天下午,快要接近3點了。伊萬·布斯基答應2點到這裏來見他,但是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大概在一年前,布斯基的首席運營官斯蒂芬·康韋開始與他聯係,谘詢一項可能收購儲蓄信貸銀行的業務。現在,布斯基給他打電話,說要跟他談一件工作的事情。布斯基說得比較含糊,好像是說要在他自己的北景公司開展一項新的金融業務。

俱樂部裏已經空無一人。突然,雙層門被推開了,布斯基匆忙地朝著內格爾走來,來到內格爾麵前後他說:“很抱歉,我來晚了。我隻有10分鍾的時間。”

兩個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內格爾仍然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怎麽能夠適合做套利業務,因此他問布斯基為什麽對自己感興趣。布斯基迅速就把套利的話題撇開了,他說套利業務已經沒有什麽挑戰性了,他正在尋找新的挑戰。

內格爾一臉疑惑地問道:“那你喜歡幹什麽呢?”

布斯基反問道:“現在哪些行業能賺大錢呢?”然後,他又自己回答說,“房地產、石油、金融服務。”說完,布斯基盯著內格爾的眼睛移到了他身後的牆上,落在了上麵懸掛的曆代哈佛傑出校友的畫像上,接著他又說道,“我想成為‘當代的羅斯柴爾德’。”最後兩人的談話結束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布斯基能夠來和他見麵,內格爾感到受寵若驚,因為那年的夏天正是布斯基聲名大振的時候,報紙雜誌上的文章使他聞名全國。此外,為了追求名利,他還出版了一本書,並到全國進行巡回演講。同時,他和米爾肯的計謀正在全速實施著。

布斯基的書名叫《合並狂潮》(Merger Mania),副標題是:“套利:華爾街賺錢秘籍”。布斯基對《華爾街日報》的記者說:“我曾經考慮是否要談論幕後的操作技巧和煙幕,但是,我決定還是要把它寫成一本關於套利的嚴肅的書。”該書是一本枯燥無味地論述套利技巧的專著,共242頁,布斯基用了3年的時間才寫完。在書中,他把套利人描述為技術精湛、富有遠見的行業典範人士。最後,布斯基故弄玄虛地說:“黑心利潤不能要,套利人絕不能靠什麽詭計掙錢。”

這本書引來了人們的好評,幫助布斯基提升了自己的形象。他搖身一變成了紐約大學商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的兼職教授,邀請他出席會議的請柬也像雪片一樣飛來。布斯基收到了太多演講的請柬,無法一一應付,隻好推掉了許多。每當他到什麽地方演講時,聽眾全都起立,熱烈鼓掌歡迎他。

在這些聲譽的籠罩下,布斯基似乎感覺自己不僅僅是套利人了。他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風險套利,大量買進某公司的股票,對該公司施加壓力,迫使其接受收購或者兼並。然而,也許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他有時也表露出了缺乏自信。

6月,當他的新書巡回宣講會轉戰到華盛頓時,他接受了《華盛頓郵報》記者戴維·萬斯的采訪。萬斯問到了他的工作動機:“你已經很富有了,你還追求什麽呢?”

布斯基解釋說:“哦,我有時會想,自己就像是一匹千裏馬,在路上飛奔,這是上天賜予我的能力。而我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麽道路,我也不知道怎樣去做產奶的馬,並且我也不知道怎麽去牧場。因此,我一直都是在做自己有幸能夠做好的工作,努力做得越來越好。”接著,他談到了一個奇怪的預感,“無論我的體係或者規則是否會繼續發揮效用,不過陪審團還沒有出現。很可能明天你就會看到我的墓誌銘,上麵寫著:‘消息不明,暫停交易’。”

布斯基實現自己新抱負的工具是一家儲蓄和信貸銀行——聖巴巴拉財務公司(Santa Barbara)。米爾肯和達爾已經幫他購買了該公司大量的股份。他們之所以對儲蓄和信貸銀行感興趣,是因為政府剛剛解除了對這一行業的管製,使儲蓄和信貸銀行業一下子成了很有發展潛力的行業。以前,儲蓄和信貸銀行隻能從事儲蓄、住房貸款等業務,現在它們可以自由地從事其他投資。它們的存款利率很高,因而吸引了許多客戶。對於儲戶和儲蓄信貸客戶來說,風險也很小,因為政府給所有的儲蓄都提供了10萬美元的擔保,似乎政府想激勵儲蓄和信貸客戶從事投機業務。

為了支付高利率,儲蓄和信貸銀行必須通過自己的投資獲得更高回報。垃圾債券回報率很高,似乎是最理想的投資選擇。米爾肯和德崇公司已經把許多曾經很穩健的儲蓄和信貸銀行轉變成了垃圾債券的大額買主,如辛托拉斯公司、哥倫比亞儲蓄和信貸銀行、美國金融公司、美國儲蓄銀行。布斯基和聖巴巴拉信貸公司可能就是類似的工具。

布斯基一直都在為自己的套利投資尋找資金,在他看來,儲蓄和信貸銀行能夠給他提供無窮無盡的資金。但是,無論布斯基自己的資金計劃是什麽,米爾肯和他的團隊都很自信,他們都能預知多數資金的去向:米爾肯所選擇的高收益債券。為了利用米爾肯的機會,布斯基的客戶必須付出這些代價。

內格爾應邀去百慕大的埃爾博海灘酒店(Elbow Beach Hotel)參加一個會議,這就是布斯基所謂的他的“商業銀行”會議。布斯基乘坐私人飛機,帶著自己的隨從康韋、史蒂夫·奧本海姆(布斯基的外聘會計)和斯蒂芬·弗雷丁(布斯基的外聘律師)。布斯基在這家飯店預訂了總統套間,供自己住宿和開會使用。

內格爾對此次冒險心存疑慮,他向布斯基指出,加利福尼亞州的法律仍然對儲蓄和信貸銀行在普通股票上的投資數量有限製,布斯基不可能獲得他所夢想的無窮無盡的資金。而且,內格爾認為聖巴巴拉財務公司的財務情況已經非常糟糕,並且在不斷惡化。康韋瞪著眼看著內格爾,心想:布斯基已經下定決心要做成這筆交易了,他根本沒必要再多說了。

布斯基有禮貌地傾聽著,但是似乎並沒有過於擔心。在德崇公司的指導下,他已經獲得了聖巴巴拉財務公司10%的股份,並通過北景公司得到了該公司的認股權證,把自己的所有權增加到了51%——這些全都是在德崇公司的支持下實現的。布斯基堅持認為,聖巴巴拉財務公司會為他建立“商業銀行家”的地位。

米爾肯迅速就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控製布斯基和聖巴巴拉財務公司。在布斯基同聖巴巴拉財務公司簽署了51%股份的購買協議之後不久,他就告訴該公司,在任何收購活動進行之前,該公司必須改善自己的運營。他的改善方案是:大量購買米爾肯所選擇的垃圾債券。他告訴該公司拿出“高達2.84億美元的資金”來購買“高收益債券”。聖巴巴拉財務公司的董事會幾乎無法忽視這個最大的股東,並且此人很快就要成為聖巴巴拉財務公司的主人了。因此,他們立即派人到比弗利山去見米爾肯和達爾,在接下來的8個月裏,總計購買了價值超過2.5億美元的垃圾債券,全都是通過米爾肯的業務部購買的。

但是,布斯基希望擁有聖巴巴拉財務公司的夢想注定是要失敗的。雖然裏根政府施行的是自由的經濟政策,但是監管部門對儲蓄和信貸銀行把儲蓄金投入套利業務的做法持否定態度。他們認為,套利的投機性太大了。他們雖然沒有駁回布斯基對聖巴巴拉財務公司兼並的申請,但是他們從來也沒有批準,隻是把它擱置起來,晾在了一邊。同時,聖巴巴拉財務公司依然持有大量的垃圾債券。

康韋立即開始為布斯基尋找其他的投資機會。他知道布斯基非常羨慕伊坎,此人擁有環球航空公司(TWA)等多家公司,而且布斯基也常常感到他和伊坎不相上下。布斯基差點兒把斯考特·費澤公司(Scott & Fetzer)收到麾下,這是一家生產家用產品的公司。甚至,布斯基購買了該公司的大部分股票,並且提出了正式的報價,但是最後卻由於缺乏資金而功虧一簣。康韋沒能說服德崇公司籌集資金,因為德崇公司不看好這家公司,它對這家公司的價值評估比康韋更加保守。最後,傳奇的投資人沃倫·巴菲特把它買了過去。

後來,布斯基和康韋又盯上了科比真空吸塵器公司(Kirby Vacuum Cleaners)、辦公室家具製造商全鋼公司(All-Steel)以及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家小型鐵路公司。在每一起交易中,布斯基都能發現問題,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了,他還能再找出來一個,這讓康韋越來越沮喪。他對布斯基說:“在交易中永遠都不會有完美的消息,總是有風險的。”康韋得出結論,布斯基缺乏堅韌和信心,不可能成為另一個伊坎。布斯基似乎很忌妒那些企業狙擊手,但是他害怕失敗,害怕其他人會嘲笑他。布斯基還告訴康韋,他經常擔心花錢太多。康韋感到布斯基的信心正在消失。戴維·凱在開始時已經同意,如果布斯基把德崇公司當作顧問和融資者的話,那麽德崇公司就會為他提供機會和研究工作,並補償最後的融資費和兼並費。華爾街多數公司都是這麽做的,幾乎沒有一家會直接支付研究費用。但是,很明顯,由於布斯基總是找理由推托,沒有做成一起交易,德崇公司提供服務的動力也降低了。

在一次交易中,康韋說:“伊萬,如果你不喜歡這家公司的話,現在就直說,不要讓大家辛苦地忙碌了兩三個月後你才說。當你的理由不充分時,就不要說,以免削弱大家的士氣。”

布斯基常常為自己的失敗找理由,他說這些交易不夠大,不太適合他的雄心。他想要很有吸引力、很有魅力的交易。媒體類公司似乎正是最合適的工具。《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誌吸引了他,該雜誌正在待售,而且它在華盛頓還有一些很有價值的房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