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斯基的朋友馬丁·佩雷茨,也是他合夥公司的主要投資人,佩雷茨還買下了《新共和》雜誌。布斯基非常向往全國性出版物所賦予的威望和特性。但是,他太謹小慎微,出價太低,輕易就被莫蒂默·朱克曼超過了。朱克曼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商,同布斯基一樣野心勃勃。布斯基甚至考慮過為一份新創刊的雜誌《間諜》(Spy)提供資助,但是該雜誌沒有經過他的幫助就發行了。

接著,一個很好的機會出現了。布斯基的老朋友伊坎建議他留意一下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該公司對好萊塢和出版業都有影響,它旗下擁有派拉蒙電影公司和西蒙&舒斯特出版公司。這兩個行業對布斯基都很有吸引力。伊坎還告訴布斯基,他認為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被嚴重低估了”。因此,布斯基開始大量買進該公司的股票,在持有量接近5%時才停止,因為達到這個數量時需要向公眾披露信息。

布斯基與伊坎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因為伊坎也持有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大量股票,他們倆的加起來接近10%,使他們成了具有重要影響力的股東。因此,伊坎他們倆以“兩個股東”的身份拜會了該公司的董事長馬丁·戴維斯。布斯基的律師提醒他,不能說和伊坎是“一塊兒”的,否則他們就必須公開披露持股情況和意圖。

戴維斯同作為海灣西方石油公司股東的伊坎打交道已經有好幾年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1983年,在該公司的前董事長查爾斯·布盧多恩去世之後不久。那是一次激烈爭執的會麵,伊坎要求公司尋求短期效益,而戴維斯則堅持公司要有長遠的戰略發展。經過多年的來往,戴維斯對伊坎勉強建立了尊重,他也明白伊坎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戴維斯和布斯基的結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幾個月前,布斯基頗費周折才同戴維斯套上了近乎。當時,戴維斯正在幫助紐約著名的卡內基音樂廳籌集翻修的資金,他給許多人發送了籌款信。伊坎不久就給戴維斯打電話,他半開玩笑地說:“你這個傻瓜,伊萬會利用這個借口和你見麵的。”果然,布斯基給伊坎打了電話,說他想為卡內基音樂廳捐款,並且他想親自把支票交給戴維斯。因此,伊坎隻好安排了一次見麵。戴維斯幾乎一見到布斯基就對他沒什麽好感,盡管布斯基慷慨解囊,捐贈了5,000美元,這種印象也沒有怎麽改變。

但是現在,布斯基已經和伊坎一樣成了公司的大股東,戴維斯感到別無選擇,隻能見見他們倆。9月5日,他邀請兩人到他的私人餐廳吃飯,地點是中央公園西南角海灣西方石油公司大樓的頂層。戴維斯讓布斯基的保鏢把隨身攜帶的武器交給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保安保管,對此,布斯基有點兒不太高興。但是,在吃飯時,他還是竭力吹捧戴維斯,說海灣西方石油公司是一家“一流的公司”,戴維斯是一位“傑出的經理人”。戴維斯立即心生疑慮,布斯基對他的過分吹捧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當天晚上,在一番稱讚之後,布斯基和伊坎提議對該公司進行杠杆收購,並使它私有化,歸布斯基和伊坎所有,不過管理層仍然不變。他們向戴維斯保證,還讓他做董事長。鑒於該公司的股價大概在40多美元,他們願意出價52美元進行收購。布斯基說,按照這個價格,戴維斯可以把“1億美元放進自己的口袋”。

戴維斯極為震驚,他說:“你們這樣做違背了股東的意願。”戴維斯認為,這個建議幾乎就是在賄賂他,讓他以低價把公司賣掉。布斯基承認這是一個比較低的報價,但是他認為這似乎沒什麽不妥。布斯基說:“你可以做我的合夥人。”這種前景是戴維斯無法想象的。

戴維斯謹慎地說,他要考慮一下這個建議。和許多公眾公司的董事長不同,戴維斯經常說他的首要目標是增加股東的價值,他不會立即拒絕收購報價的。許多公司的管理層都通過杠杆收購,以較低的價格將公司賣出去,從而為自己牟取私利,但是戴維斯不願意和這些人同流合汙。他對伊坎和布斯基說,他喜歡經營公眾公司,並想繼續這樣下去。不久之後,他給布斯基打電話,委婉地拒絕了他們的杠杆收購建議。

伊坎和布斯基堅持不放棄,10月1日他們再次去拜會戴維斯。這次,他們帶來了更加詳細的財務計劃,但是戴維斯依然非常堅決。盡管會談從8點之前開始,一直持續了3個小時,但是戴維斯並沒有請他們吃飯。他說他的主意已定,不想讓公司被私有化。

兩天後的10月3日,布斯基的朋友約翰·穆赫倫前來拜訪戴維斯。戴維斯以前從沒見過穆赫倫。穆赫倫穿著開領格子襯衫和牛仔長筒靴,戴維斯認為他就像是一個伐木工人。為了把話題轉到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收購上,穆赫倫告訴戴維斯:“你不能相信布斯基,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做你的耳目。”

穆赫倫向戴維斯保證,他沒有持有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任何股票,也不會購買的。但是,戴維斯對穆赫倫也不相信。他害怕穆赫倫會把自己關於收購提議的任何反應透露給他那些富有的投資人,甚至傳遞給布斯基。盡管穆赫倫許諾要和這些人保持距離,但是戴維斯還是謝絕了穆赫倫。

伊坎和布斯基一起商討其他方案。布斯基告訴伊坎,他們應該再增購一些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給戴維斯施加壓力。但是,伊坎告訴布斯基(和戴維斯),沒有戴維斯的同意,他不會那樣做的。布斯基給戴維斯打電話,這次他沒有再吹捧,而是威脅說要把股份增加到9.9%,最後他補充說:“我要在董事會占兩個席位。”戴維斯堅定地回答說:“那是不可能的!你是個不受歡迎的人,沒有什麽可說的。”

布斯基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那你就把我手中的股票買走吧。”他提出了45美元一股的價格,當天該股的收盤價是44美元。戴維斯回答說:“絕對不行。當股票交易價達到45美元時,我才會考慮購買你手中的股票。”該公司最近已經宣布了回購股票的計劃,但是戴維斯並不打算對布斯基和伊坎現在想要的綠票訛詐支付贖金。

布斯基毫無辦法,他已經遭受收購公眾公司失敗的打擊。在當年早些時候,參議員傑西·赫爾姆斯所領導的保守的媒體監管小組“公平媒體” (Fairness in Media)的代表邀請布斯基,請他支持他們對CBS發起惡意收購。布斯基感覺這起收購有點兒荒唐,但是考慮到這是一家很有聲望的媒體,他還是動心了。他認為聯邦通信委員會可能不會阻止這起惡意收購交易。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無法籌集到收購所需要的數十億美元資金的。不過他能夠大量買進CBS的股票,並且如果達到一定的數量(也許是15%)的話,他至少可以把CBS推向“戰場”。當然,其他人也都對這塊肥肉垂涎不已,他聽說特德·特納就是其中之一。布斯基已經目睹了他和米爾肯是如何輕而易舉就把太平洋木材公司和哈裏斯圖形公司送到惡意收購者的手中的。也許,他能夠在該公司的董事會獲得一個顯赫的席位。布斯基開始囤積CBS的股票,並且讓米爾肯也替他購買。

當布斯基向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文件並且希望以此威脅CBS時,CBS卻立即開始猛烈而堅定地反擊。讓布斯基非常失望的是,CBS的董事長托馬斯·懷曼甚至不願意和他麵談。同時,該公司還委托凱威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提起訴訟,指控布斯基在購買股票時超額融資,違反了淨資本的管理規定。

CBS提起訴訟的那一天,布斯基表情冷酷。他懷疑有人背叛,凱威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和CBS怎麽會盯上這個致命的要害呢?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CBS的律師發現他和米爾肯之間的交易。布斯基立即投降了。布斯基迫切希望達成和解協議從而讓CBS撤訴,因此,他簽署了一份中止協議,承諾不再繼續購買CBS的股票,並將手中的股票賣掉。

如今,在CBS和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兩起交易中,布斯基都碰了個頭破血流。不過他很幸運,CBS的股票被輕鬆地賣掉了,因為該公司改善了運營,並且還有預言稱該公司可能被收購,因此股價被大大地推高了,他也從中獲益匪淺。但是,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卻開始下跌,他手中的大量股票都被套住了。

隨著一周周的過去,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止跌回升,到10月中旬又達到了每股44美元。於是,布斯基給穆赫倫打電話,說:“我喜歡海灣西方石油公司。我的出價不會高於45美元,如果以45美元成交,那會很不錯的。”

穆赫倫回答說:“我明白了。”通常情況下,當布斯基說他“喜歡”什麽東西時,穆赫倫就有可能獲得大收益,因此,他開始大舉購買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使它的股價被進一步推高。他的一名助手問他為什麽要購買這隻股票,穆赫倫回答說:“我不知道,不過伊萬喜歡這隻股票。”這樣解釋就足夠了。

最後,由於穆赫倫的大舉買進,價格漲到了45美元。片刻之後,穆赫倫看到股票行情記錄單上顯示,有人以這個價格拋售了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670萬股股票。他意識到布斯基已經解套了,把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賣掉了。現在,隻剩下穆赫倫來背這個包袱了。布斯基哪裏是“喜歡”這隻股票,他隻是想把股價推高,然後可以脫手,獲取更多的利潤。穆赫倫大聲罵道:“狗娘養的!”實際上他並沒有針對具體的某一個人。

到1985年年底的時候,布斯基離“當代羅斯柴爾德”的夢想似乎更加遙遠了,因此,他隻好去求助唯一一個可以幫他實現夢想,使他躋身於美國一流金融家的人——邁克爾·米爾肯。

在海灣西方石油公司和CBS的收購失敗之後,這兩人經常討論增加布斯基資金的方式。布斯基告訴米爾肯他想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籌集到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套利資金。按照他們以前討論過的,布斯基關閉自己的合夥公司伊萬·F.布斯基公司,從有限合夥人中籌集到2.2億美元的資金,然後米爾肯再通過垃圾債券的銷售籌集6.6億美元的資金。這樣他們就能籌集到近10億美元的資金,這種購買能力是布斯基做夢都不敢想的。如果按照1∶3的杠杆比率,布斯基至少可以釋放30億美元的投資能力,甚至最大、最強的公司也會不寒而栗的。

但是,布斯基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將會加深他對米爾肯的依賴。康韋迅速看到了這一點。1986年年初,美林公司找到康韋和布斯基,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幾乎毫無風險的機會:古爾頓工業公司(Gulton Industries)正麵臨馬克四世工業公司(Mark IV Industries)惡意收購的威脅。古爾頓公司的代理高盛公司請求布斯基作為白衣騎士來拯救古爾頓公司,隻需要不到5,000萬美元的資金就行。康韋研究了古爾頓公司及其運營情況,認為這項投資很不錯,甚至謹慎的布斯基也會讚成這起交易的。他告訴布斯基這起交易“十分完美,機遇難得”。布斯基的投資工具北景公司的董事會開會,同意了這起收購交易。

接著,當康韋認為他們把所有的障礙都清除了,可以開始收購時,布斯基問他:“我是否應該給米爾肯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意見?”

康韋斷然說道:“不用!”這項交易同德崇公司毫無關係,美林公司負責融資工作,因此康韋知道,如果米爾肯知道了肯定會插手的。康韋請求說:“不要跟他說,伊萬。他肯定會對這起交易說三道四的,而你也會被搞得疑心重重。”康韋強調說,如果布斯基把這事告訴米爾肯的話,他會“很不高興的”。

布斯基說:“好吧,不過讓我再考慮考慮。”

第二天早上,正在美林公司準備進行下一步工作時,布斯基把康韋叫到了辦公室,他說:“邁克認為這起交易不太好。”康韋驚呆了。米爾肯對古爾頓工業公司的了解肯定沒有康韋多。康韋心想,顯而易見,現在布斯基甚至連撒尿都要經過米爾肯的批準。康韋怒氣衝衝地說:“別想商業銀行家的美夢了!”然後,他甩手出去了。不久之後,他就遞交了辭呈,一起交易也沒有為布斯基做成。

布斯基雇用內格爾來接替康韋,負責籌資工作,幫助米爾肯籌集2.2億美元的資金。他們接二連三地拜訪客戶:貝爾茲伯格家族、裏克裏斯、倫敦的投資商傑拉爾德·朗森、蒼鷺國際(Heron International)的董事長、歌唱家保羅·安卡以及房地產商彼得·卡利科(Peter Kalikow)。每到一站,布斯基都極力宣傳套利的好處,他還談起了套利的曆史,提到了高盛公司的古斯塔夫·列維,並談到了套利給高盛帶來的巨大財富,隻是從未公開過。他說德崇公司的新融資計劃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會。他大聲說道:“這是杠杆作用,是難得的機遇。”

談話迅速就從套利的事情上叉開了。例如,卡利科很喜歡飛機,辦公室的牆上貼著許多私人飛機的照片,他和布斯基很快就把話題轉到了下一次購買什麽樣的飛機上。貝爾茲伯格則不同,他喜歡船隻,並把自己最喜歡的遊艇的照片給他們看。

總的來說,投資商們的反應都很強烈。在內格爾看來,最大的投資商傑弗裏·比科韋爾(Jeffrey Picower)十分神秘,他投資了2,800萬美元。內格爾不知道比科韋爾的資金來自哪裏,他在曼哈頓一座無名的大樓裏上班,外麵沒有任何標誌。

其他的投資人包括:古爾德公司(這是通過基德爾·皮博迪的經紀人唐納德·利特爾聯係上的,投資了570萬美元的退休基金)、英國的水務監督退休基金(Water Authority Superannuation Fund)、林肯國民人壽保險公司(Lincoln National Life Insurance)、瑞士國際銀行(Interallianz Bank of Switzerland)、北方信托公司(Northern Trust Co.)、馬丁·佩雷茨以及紐約的投資商米爾頓和約瑟夫·德萊斯納。

但是,德崇公司對布斯基的融資提議反應很冷淡。在菲施巴赫公司一案中,曾經勸說米爾肯不要支持波斯納的斯蒂芬·溫羅思現在開始勸米爾肯遠離布斯基。弗雷德·約瑟夫告訴溫羅思要嚴密注視這項融資交易,他們認為,布斯基的主要業務就是套利,這樣做會引起一些棘手的問題。

溫羅思立即對這起交易做出了反應,並持反對意見。布斯基的財務報表幾乎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持有的大量股票在一個交易日中就可能發生變化,潛在的投資商們根本無法評估他所持有的股票的價值。布斯基甚至不願意提供持股情況的季度報告,在他看來這是機密信息。如果有什麽醜聞,投資商們都會被牽連進去的。

德崇公司雇用了一個私人偵探來調查布斯基,但是這個偵探隻發現了一點兒情況,證券交易委員會曾經質詢過他幾次,結果都很滿意。然而,溫羅思仍然認為自己成功說服德崇公司的約瑟夫和其他人拒絕了這項交易。接著在1985年11月,在CBS和海灣西方石油公司的慘敗之後,布斯基和米爾肯開始催促融資計劃盡快結束。

比弗利山也出現了聯合反對布斯基的跡象。米爾肯的高級助手之一彼得·阿克曼警告說,他認為投到布斯基手中的錢太多了,布斯基很難有效地管理這些資金,會不加分析就隨便投資的。同米爾肯關係最為密切的洛厄爾·米爾肯也持反對意見。他說,他不喜歡布斯基,也不信任他。達爾也反對這個融資計劃,他認為如果市場突然下跌,布斯基可能就會垮掉,投資債券的人也就會一起垮掉。當達爾同洛厄爾談到這個問題時,洛厄爾回答說:“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為什麽要做這件事,去問問我哥哥。”

米爾肯立即否決了所有的反對意見。他再次堅定地說:“德崇公司支持贏家,而布斯基就是贏家。”這個問題的討論就此結束。當然,米爾肯並沒有透露,他之所以要支持布斯基的計劃,是因為他在布斯基的業務中也得到了個人收益。這使得布斯基同米爾肯的關係更為密切。

溫羅思試圖越過米爾肯去阻止這項計劃,他請求約瑟夫約束米爾肯。約瑟夫可以這樣做,但是他沒有。

最初,市場的反應就好像要阻止這項計劃,盡管德崇公司並不希望這樣。一些債券買主開始猶豫不決,包括德崇公司最忠實的一些客戶都說不會再投資套利基金了。甚至德崇公司的王牌推銷員達爾也對這些債券毫無辦法,他擔心這些債券會壓在公司裏。溫羅思、達爾和其他人都在想方設法勸說米爾肯改變發售條款,設定一些限製,其中就包括限製布斯基利用籌集到的資金購買他心儀已久的灣流私人飛機,對此他惱羞成怒。布斯基希望獲得無窮無盡的資金,但是他卻必須遵照3∶1的投資和實際資產比率。盡管他不想在股權比率上受到任何限製,但是按照規定,如果他的資產價值降到規定水平之下,就必須進行清算。達爾成功地說服了林肯儲蓄與信貸銀行的查爾斯·基廷購買1億美元的債券,提高了自己作為傳奇推銷大師的聲譽。這項6.6億美元的融資計劃預定於1986年3月21日結束,被正式命名為哈得孫基金(Hudson Funding)。與此同時,伊萬·F.布斯基公司將會被清算,伊萬·F.布斯基有限合夥公司將誕生。

由於米爾肯和德崇公司幫助布斯基籌集到了資金,他們也賺到了2,400萬美元的融資費。米爾肯還從布斯基的操作中獲得了500萬美元的股本權益。(投資銀行家在套利操作中獲得實際利益,這就像定時炸彈一樣危險。)德崇公司比弗利山高收益債券部門之外的人全都不知道這一潛在的巨額收益條款。現在,他們之間還有一個有待解決的問題:布斯基在之前的非法活動中欠米爾肯好幾百萬美元的賬還沒有償還。手中握著6.6億美元的資金,米爾肯掌握了主動權。他心平氣和地告訴布斯基,他必須先還清欠款,才能得到這筆資金。

3月21日的早上,也就是融資計劃即將結束的那一天,在一番電話交涉之後,布斯基同意償還這筆資金。但是,時間已經太晚,無法再通過證券交易償還了,他們以前經常采用這種方法。於是,布斯基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賣給了米爾肯一些房地產認股權證和聯合藝術公司的股票。但是,根據穆拉迪恩和瑟恩納的計算,還有530萬美元的欠款。為了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以便融資計劃盡早完成,布斯基采用了一種在以前的非法交易中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方法——他告訴穆拉迪恩開一張530萬美元的支票,作為“交易傭金”支付欠款。

如果不是奧本海姆·阿佩爾和迪克遜會計師事務所的會計,布斯基的這個問題可能就會解決。這家會計師事務所受聘審計伊萬·F.布斯基公司的賬目,並頒發所謂的“安慰信” (comfort letter)。安慰信隻是一種例行的公函,表示被審查的公司一切表現很好,顧名思義,就是為了安慰投資人,消除他們對新合夥公司的顧慮。伊萬·F.布斯基公司在下午4點股市閉市後正式關閉。奧本海姆·阿佩爾和迪克遜會計師事務所的會計前來查賬,審核該公司最後幾天的賬目。

該會計師事務所的一名會計彼得·特斯塔韋爾德負責布斯基公司,正在處理哈得孫基金的賬目,他和穆拉迪恩一起在會議室裏審查最近的交易。特斯塔韋爾德是穆拉迪恩的老朋友,他期望著賬目一切正常。然而,在4點10分左右,特斯塔韋爾德發現了一筆1萬美元的應付賬款。他問穆拉迪恩:“這是什麽?”

穆拉迪恩查了一下總賬,一時也弄不明白。他正沉浸在10億美元資金的興奮之中,對這區區的1萬美元也沒有注意。他說:“我真不知道。”

特斯塔韋爾德說:“我需要看看這筆賬的資料。”

穆拉迪恩回答說:“哎呀,彼得,算了吧,沒有大礙的。”他還說這筆數目太小了,可以忽略不計。

特斯塔韋爾德堅持說:“我必須看看相關的資料,很抱歉。”

穆拉迪恩很不安,他說:“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彼得,你為什麽要計較這點小錢呢?”接著,他不假思索就脫口說出了腦子裏一直在擔憂的事情,“為什麽你要抓住這區區的1萬美元呢?我這裏還有一筆530萬美元的款項呢。”

屋子裏一下子沉寂下來,穆拉迪恩後悔死了,他希望自己能夠收回剛才說的話。畢竟,他還沒有實際支付這筆錢,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把它記到賬本裏。當然,如果他在當天晚些時候或者第二天再支付這筆款項的話,賬目可能會增加一些,但是誰也不會發現的,到那時整個交易已經結束。他祈求沒有人注意他說的這句話,但是從特斯塔韋爾德臉上的表情,他已經明白,這個秘密已經被泄露了。

特斯塔韋爾德顯然已經發覺了,他問道:“什麽530萬美元?”

穆拉迪恩說:“哦,別提了,就當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們現在還不能談這事。”特斯塔韋爾德收起筆記本,放進公文包裏,起身要走。穆拉迪恩立即大喊道:“不,別走,我們慢慢來說。”他擔心融資計劃可能會因為他而無法按照預期完成。

然後,穆拉迪恩坦白說他實際上有一筆530萬美元的應付賬款還未入賬,而這筆賬款沒有任何單據和資料,沒有賬單,沒有發票,隻有布斯基的指示。特斯塔韋爾德聽到這裏,立即離開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他的辦公室離這裏隻隔著一個街區。他說他必須把這事匯報給負責布斯基賬目的高級合夥人斯蒂芬·奧本海姆,否則他無法進行下一步的工作。

穆拉迪恩焦急地在會議室裏等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他幾乎就像癱瘓了似的。時間好像凝固了,才過了15分鍾就好像幾個小時一樣。突然電話鈴響了。

布斯基尖聲罵道:“你這個蠢貨!你這個婊子養的,你他媽都在幹什麽?”穆拉迪恩跟隨布斯基多年,從來沒有聽他這樣罵過人。他還沒有來得及回複,布斯基就“啪”地把電話掛了。

穆拉迪恩被罵得暈頭轉向。他心想今年的獎金看來要吹了。更為糟糕的是,他可能會被解聘。對於一個像他這樣受過證券交易委員會處罰的人,重新找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奧本海姆·阿佩爾和迪克遜會計師事務所的辦公室裏,奧本海姆告訴布斯基,沒有這些資料,他們是不會在安慰信上簽字的,這就意味著這項計劃不能結束。當布斯基稍微冷靜下來之後,他給米爾肯打了個電話,商量如何解決此事。他倆立即達成一致,這530萬美元可以作為“谘詢費”支付給德崇公司,畢竟該公司也為布斯基的各種項目做過大量的研究工作。布斯基立即找到會計和律師,說他突然“想起來了”,這筆錢是支付研究費和其他谘詢費的。

由於布斯基親自出麵解釋,大家認為這起交易的資料很快就會有的,因此他們同意繼續進行各項工作。在比弗利山,米爾肯和他的弟弟洛厄爾起草了一封信,解釋說這筆錢是一筆谘詢費。洛厄爾·米爾肯拉住當時正在附近的一位名叫唐納德·巴斯勒的低層級雇員,讓他一起在信上簽上名字。

盡管圍繞這筆巨額的付款還有許多可疑之處,但是布斯基的會計和律師們都向他保證說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布斯基明顯平靜下來,但是他懶得打電話通知穆拉迪恩。直到晚上7點半,內格爾才給穆拉迪恩打電話,把他從痛苦中解救出來。內格爾說:“一切都解決了。德崇公司馬上就會把投資谘詢費的賬單發過來,伊萬的氣也平息了。”

穆拉迪恩徹底放心了,他沒有再多想。通過和瑟恩納對賬,他發現布斯基和米爾肯是某種關係的合夥人,因此,德崇公司也許是在為布斯基做研究工作。當然,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會出這場麻煩了。但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問誰呢?他可不想再多問了,他遇到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三天後,德崇公司的發票郵到了,上麵寫道:“根據1986年3月21日協商決定,谘詢費為530萬美元整。”裏麵還有一封信,是瑟恩納寫的,內容簡明扼要:

布斯基先生:

請按照上麵所寫的地址將匯款支票寄給我。

當然,地址是比弗利山而不是紐約。穆拉迪恩忠實地把匯票寄到了上麵的地址。

穆拉迪恩深深的憂慮從未變成事實,布斯基和米爾肯根據計劃籌集到了近10億美元的資金,使布斯基成為有史以來資金最為雄厚的套利人。穆拉迪恩不僅沒有被解雇,還得到了35萬美元的獎金。當年其他人的獎金都比他多很多,但是他毫無怨言。交易主管達維多夫的獎金為150萬美元,萊斯曼100多萬美元,內格爾100萬美元。此外,維基利的獎金也是100萬美元,盡管穆拉迪恩都不清楚他究竟幹了什麽工作。

穆拉迪恩非常高興自己沒有丟掉工作,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擁有10億美元資金的公司。當他明白融資工作即將完成時,他高興地對妻子說:“我們馬上就會變富的!我們的船已經進來了。”但是,他永遠也忘不了3月21日發生的事情,也忘不了布斯基的斥責和他所遭受的痛苦與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