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1988年8月,約瑟夫聽米爾肯的律師們說讓他放心的話已經接近兩年了;他也聽彼得·弗萊明說過這樣的話,弗萊明是他請來為德崇公司做顧問的刑事律師;他還聽桑德勒、琳達·羅賓遜說這樣的話——每個人都向他保證說米爾肯是無辜的,布斯基是個說謊者,並且說德崇公司不用擔心什麽,隻是檢察官們太忌妒米爾肯的成功了。約瑟夫相信了這些話,他還告訴手下的高管利昂·布萊克、彼得·阿克曼、約翰·基西克和董事會,隻要他相信米爾肯是無辜的,他就絕不允許德崇公司背叛米爾肯。
現在,約瑟夫經常咳嗽,似乎無法治愈。在夏天即將結束時,他看上去臉色蒼白而憔悴,也睡不好覺。即使在新澤西州西北部的農場,遠離了華爾街的喧囂,他似乎也無法擺脫糾纏著他的與日俱增的末日感。他的律師伊拉·米爾斯坦再次建議他從該公司辭職,這次,約瑟夫沒有立即拒絕。但是,現在他想不出誰能代替他來掌管公司。他的命運似乎已經和公司的命運密不可分了。
1988年9月7日,證券交易委員會提起了期盼已久的對德崇公司的訴訟。起訴書長達184頁,被列為被告的包括德崇公司、邁克爾·米爾肯和他的弟弟洛厄爾·米爾肯、穆爾塔什、高收益部門的另一名員工帕梅拉·夢澤特,以及米爾肯的客戶菲施巴赫公司的波斯納。起訴書除了陳述一係列同布斯基相關的違法活動(包括被指控的菲施巴赫公司的陰謀)外,還援引了另外兩起內幕交易的案子,包括加德納參與的維亞康姆公司的交易。
德崇公司竭盡全力讓員工和公司的客戶做好應訴的準備工作,同時它還對外聲稱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公司可以借此在法庭上澄清一切。在為米爾肯辯護時,寶維斯律師事務所的馬丁·弗魯門鮑姆發表了一份聲明,聲明中說:“該起訴幾乎全都是根據伊萬·布斯基的誣告。很顯然,布斯基是受到誘導而撒謊並做出誣告的。”然後,越來越明顯的是,這種“顯然”似乎隻是對弗魯門鮑姆和米爾肯核心圈內的其他人員而言。德崇公司共同努力試圖說服證券交易委員會指控毫無價值,希望他們放棄訴訟,但是很顯然,證券交易委員會沒有改變主意。這個案子中存在許多利害攸關的情況,因此,他們是不會輕率行事的。
德崇公司在法庭上的辯護迅速變成了該公司和米爾肯律師們對聯邦地區法官的指責。他們說米爾頓·波拉克法官沒有資格審理此案,因為他之前主持審理過一些起訴布斯基的私人民事訴訟案,對本案中的許多基本情況都比較熟悉。這位81歲的老法官立即反駁了他們的要求,甚至稱利曼的理由“非常荒謬”。後來,波拉克法官說他對米爾肯和德雷克塞爾的律師們的行為“極其震驚”。
他們的做法不僅激怒了法官(他的決定得到了支持),而且也激怒了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律師,更為重要的是,還惹惱了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委員們,他們擁有對德雷克塞爾處罰決定的最後批準權。許多觀察者感到奇怪:米爾肯和德崇公司是無辜的,並且迫切希望上法庭辯護,那麽他們為什麽不直接對訴訟提出質疑,而是攻擊一位德高望重、剛正不阿的法官呢?
朱利安尼的辦公室還沒有行動起來。約瑟夫和他的律師們正在加緊努力,企圖勸阻檢察官們對公司提起刑事指控。一天晚上,約瑟夫和柯寧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貝爾德進行了一次艱苦卓絕的談話,力圖使他們相信他們的指控是毫無意義的。大概8點半左右,貝爾德插話說:“你們要求看看違法的證據,我想,我們可以讓你們看看。”
約瑟夫和柯寧不知道會看到什麽,他們跟著貝爾德、卡羅爾和法德拉來到了法院,走進了配備有視聽設備的法官室。他們戴上耳機,檢察官們從普林斯頓·紐波特合夥公司的錄音帶中摘選了15分鍾播放。聽完後,柯寧和約瑟夫的耳邊還不斷回**著“歡迎來到這個騙子的世界”這句話。
貝爾德問約瑟夫:“你有什麽感想?難道你沒有焦慮不安嗎?”
柯寧讓約瑟夫不要回答。他問道:“你們還有什麽其他的嗎?裏麵還涉及公司的其他人嗎?”
貝爾德回答說:“是的。”
柯寧問道:“莉薩·瓊斯?”檢察官沒有回答。
約瑟夫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和柯寧當晚一直討論到了深夜。對於錄音帶,沒有什麽可爭辯的。約瑟夫現在確切地知道正在發生什麽了,並且他也知道這是違法犯罪行為。他告訴柯寧:“紐伯格做這件事,米爾肯不會不知道的。”他明白,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是米爾肯。
錄音帶還引發了對米爾肯的新的懷疑。通過寶維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們,米爾肯一直堅持說對他的唯一指控人就是布斯基,而布斯基是個大騙子,他可以輕鬆駁倒他。然而,同普林斯頓·紐波特合夥公司的交易和布斯基毫無關係。
第二天早上,當德崇公司的律師們就錄音帶的事情要求米爾肯做出解釋時,他的律師們堅持說米爾肯對紐伯格的活動一無所知,紐伯格因為普林斯頓·紐波特合夥公司的案子而受到起訴,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另外,他們還向約瑟夫保證,政府所得到的可以支持布斯基關於那筆530萬美元付款的證據文件是“重新做出來的”,在法庭上可以輕鬆被認定無效。當政府邀請約瑟夫去看看這些文件資料時,他吃驚地發現,那些文件全都是原始文件,是穆拉迪恩保存的記錄。更為糟糕的是,文件清清楚楚地記錄了各種計算,而這種計算隻有在寄存交易中才會出現。
柯寧給弗魯門鮑姆打電話,向他通報了最新的情況。弗魯門鮑姆沾沾自喜地回答說:“我們都料想到了。”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擔憂。
“那寄存費用呢?原始文件呢?”
“我們都料想到了。”弗魯門鮑姆重複說。
柯寧憤憤地想,如果是這樣的話,米爾肯的律師們知道的情況比他們和公司的律師們所分享的信息要多,這就違背了他們所簽訂的聯合辯護協定。柯寧和弗萊明堅持要同利曼和弗魯門鮑姆見麵談談。他們每提出一個關鍵問題,就被漫不經心地搪塞過去,稱這些是“毫無意義”“沒有什麽危害”“是有利的”“我們都料想到了”,或者說米爾肯對此一無所知。關於寄存費用,弗魯門鮑姆堅持說:“那隻是一種記賬方式。”柯寧怒火中燒,氣憤不已,他立即中斷了會麵,以免忍不住發火。
當年的秋天,克雷格·考古茨在比弗利山他和理查德·桑德勒共用的辦公室裏處理米爾肯領導的合夥公司的分紅工作。其中,他尤其擔心麥克弗森合夥公司(MacPherson Partners)。米爾肯成立這個合夥公司是為了控製認股權證,然後來購買斯托勒通信公司的股票,這是該公司杠杆收購交易的一部分。而該公司的杠杆收購交易曾經讓西格爾、弗裏曼、KKR公司、米爾肯和德崇公司收益頗豐。
KKR公司在收購成功後,向德崇公司發放了認股權證,以激勵該公司的客戶購買斯托勒公司的垃圾債券。這些認股權證被轉交給了米爾肯,然而,考古茨卻發現,它們並沒有落到德崇公司的客戶手中,而是最後到了麥克弗森合夥公司。該公司的合夥人似乎就有米爾肯和他的家庭成員,甚至更讓人憂慮的是,許多共同基金經理也是受益人。既然現在KKR公司已經將斯托勒通信公司的有線電視台出售,並獲得了巨額的利潤,這些認證股權也可以變現了,所得的收益應該分發給參與者。考古茨感到非常不安。麥克弗森合夥公司的付款看起來很像是米爾肯在做自我交易,或者更糟糕的,像是向基金經理們行賄。
考古茨在1984年加入了米爾肯的內部律師事務所,該事務所的名字被重新命名為維克托·考古茨·桑德勒律師事務所。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律師事務所。德崇公司、米爾肯和他的家人都是該事務所最主要的客戶,並且事務所的辦公室也在德崇公司比弗利山分部辦公樓的三層,而這棟辦公樓的所有者又是米爾肯兄弟。考古茨本來希望從事風險投資和避稅的業務,但是最後所做的大部分工作卻是替洛厄爾·米爾肯監管合夥公司的所有活動。
在布斯基同政府達成協議的消息公布之後,考古茨同意讓紐約的刑事律師邁克爾·阿姆斯特朗做他的代理人,而此人也是洛厄爾的律師。但是,像穆爾塔什和達爾一樣,考古茨也很擔心他代表幾個不同的當事人,而他們之間的利益可能會發生衝突。洛厄爾的利益肯定要優先於考古茨的利益,因為他的利益和米爾肯的密切相關。1988年初的一天,當阿姆斯特朗拿來一份宣誓書讓他簽名時,他的憂慮更是增加了。這份宣誓書是要證明洛厄爾是無罪的,裏麵內容是根據考古茨所做的事實陳述。考古茨仔細讀了讀,發現隻有一個問題:這些事實都不是真的。他生氣地拒絕簽字,並開始尋找新的律師。最後,他在洛杉磯聘請了兩位律師,湯姆·波拉克和泰德·米勒。1988年9月,考古茨提交了一份宣誓書。
在11月初的一天,在德崇公司位於紐約的辦公樓裏,考古茨遇到了約瑟夫,當時約瑟夫正急著去上洗手間。考古茨對約瑟夫說想和他說句話,約瑟夫示意考古茨跟他走。
考古茨壓低聲音說:“有一個合夥公司,我想你可能不知道。”約瑟夫看著他,一臉困惑。考古茨補充說:“你不會喜歡這件事的。”
約瑟夫問道:“為什麽呢?”
考古茨回答說:“基金經理們都得到了認證股權,邁克爾的孩子們也有認證股權。”
約瑟夫又問道:“基金經理們都做這項交易了?”
“是的。”
約瑟夫說:“我們最好把律師叫來。”他警惕地意識到,裏麵可能牽涉到了賄賂。至少,這種合夥公司違反了德崇公司的內部管理製度。
多年來,米爾肯一直都向約瑟夫尋求建議和指導,詢問某些交易是否合法,而這些交易通常也都是合法的。這種交流使約瑟夫對米爾肯產生了信任,他認為米爾肯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突然,約瑟夫感到,這可能是一種精心製造的錯覺,米爾肯給他打電話請教可能就是為他公然違法作掩護。
約瑟夫直接走進了公司董事長羅伯特·林頓的辦公室,把他從考古茨那裏聽到的全都講了一遍。林頓聽完後,禁不住罵道:“可惡。”約瑟夫立即給卡希爾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們打了個電話。
他命令道:“現在就處理這事。”
考古茨和他的新律師們也向利曼和弗魯門鮑姆披露了麥克弗森合夥公司的情況,並且說他們打算主動把這個情況匯報給政府。弗魯門鮑姆聽到後勃然大怒,他叫道:“不!你們不能這樣做。他們永遠也不會發現這件事的。”但是利曼製止了他,無可奈何地說:“沒有辦法,隨他們去吧。”
約瑟夫一直都認為米爾肯是無辜的,並且以此為基礎精心製定了防禦戰略,但是這種信任和戰略在11月末的一個雨夜被徹底擊碎了。那天下午五六點鍾的時候,柯寧打來電話,說有要事和他私下談談。約瑟夫當晚要參加市中心一個正式的晚宴,因此他建議開車去接柯寧,然後兩人在路上談。於是,約瑟夫穿著短禮服,係著黑領帶,開車經過幾個街區來到卡希爾律師事務所,接上柯寧。此時,小雨已經變成了傾盆大雨。他們很快就陷入了車流之中。
柯寧說:“看起來西海岸的那些家夥在做一些他們不應做的事情。”他把最近的麻煩事悉數講了一遍,並著重提到他重新查看了同所羅門公司的交易記錄,印證了被指控的問題。他想讓約瑟夫認識到:現在有違法活動的證據,而且這種證據還在增加,並且都是至關重要的,和布斯基沒有任何關係。現在,米爾肯周圍的沉默之牆已經被打開了缺口,很有可能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倒戈。而且,德崇公司甚至都不了解整個情況,而且也不可能再從米爾肯陣營以前的盟友那裏了解整個情況。
約瑟夫問了一些問題,並感謝柯寧為他做的分析。當他抵達目的地——紐約時代廣場的萬豪酒店時,大雨仍然在繼續下著,他隻好冒雨下車。現在,他相信德崇公司和它的一萬名員工全都被米爾肯出賣了。他正是依賴這個人把公司建設成了他所夢想的樣子。他曾經願意為米爾肯做任何事情,因為他相信米爾肯是無辜的。但是,他不能說現在還能那樣相信米爾肯。
約瑟夫並不是唯一一個對米爾肯失去信任的人。在洛杉磯,達爾和利特在四季酒店見了一次麵。達爾告訴他:“邁克爾必須認罪。”然後他提到了自己最為致命的證據。利特回答說:“必須有人去告訴他。”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堅持說米爾肯是無辜的了。
利特說:“我不打算去做這件事。”
很顯然,其他人也不會去做。利特在米爾肯辯護律師團的地位很不穩定,威廉斯·康諾利事務所也是如此。自從威廉斯去世之後,寶維斯律師事務所已經奪取了主導權,把威廉斯·康諾利律師事務所晾在了一邊。接替威廉斯的文森特·富勒沒有機會和米爾肯或者桑德勒建立和諧的關係,這兩個人主要依靠利曼。
但是富勒認為還是應該有人來做認罪協商工作的,雖然這是一個不受人歡迎的選擇,但至少應該有人試探一下政府,看看它要求什麽。富勒同卡羅爾、法德拉、貝爾德都談了談,最後甚至還和朱利安尼談了談。富勒發現檢察官們的要求極其合理,合理得有點兒讓人吃驚。他們拒絕了米爾肯和德崇公司之間的聯合解決方案,該方案提出對他們處罰10億美元。這不是個小數目,但是米爾肯還是能夠輕鬆應對的,尤其是至少有一半都要由德崇公司負擔。但是,錢從來都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罪責才是真正的問題。富勒首先要求進行無罪的抗辯,然後再接受一項重罪。檢察官們表示,他們可能接受米爾肯承認兩項重罪,這已經是相對很寬大的處理了。
聯邦檢察官辦公室做事的風格一直都是謹慎的樂觀。最後,達成協議的希望出現了。他們相信,米爾肯承認有罪,並同政府合作——這樣一來調查就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這裏麵隻有一個問題:檢察官們不清楚富勒是否可以得到米爾肯其他律師的支持,更不能確定他是否可以代表米爾肯本人。從米爾肯公開的姿態來看,看不出一絲他願意妥協或者認罪的跡象。公關活動仍然在繼續著,這讓負責本案的檢察官們大為惱火。在以前,他們還從來沒有遇到潛在的被告這樣大張旗鼓的。
利曼一直都清楚富勒同政府的協商活動,但是羅賓遜公司的人並沒有被告知,他們繼續斷然地否認同政府和談的想法。1988年捕食者大會上公關活動慘敗之後,該公司拓寬了活動範圍,著重宣傳米爾肯的慈善活動(包括印製突出顯示米爾肯基金會受益者情況的昂貴掛曆),並抨擊政府打算以RICO法案起訴德崇公司的做法。羅賓遜公司在全美各地的媒體上發表了許多關於反RICO法案的信件和專欄文章,聲稱RICO法案在審判之前就要剝奪被告人的資產。他們精心炮製了這些東西,以激發公眾對米爾肯的同情心。羅賓遜公司還為米爾肯起草演講稿,讓他給商業團體發表演講,並繼續允許他們信任的媒體記者采訪米爾肯,但是在采訪中仍然不允許提問和調查活動有關的任何問題。當米爾肯聽到他和公司被證券交易委員會正式起訴的消息時,他正在接受《時代周刊》記者的采訪。
曼哈頓陪審團總是有許多黑人陪審員,因此,米爾肯開始尋求黑人的支持。他的公關人員開始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當地的報紙上,如《紐約郵報》《每日新聞》和《阿姆斯特丹新聞》,這些報紙的黑人讀者比《華爾街日報》或者《紐約時報》的都要多。米爾肯同黑人組織聯係的都是一些頭麵人物,其中包括洛杉磯市的市長湯姆·布拉德利、比阿特麗斯國際公司的總裁雷金納德·路易斯(也是米爾肯的垃圾債券買主)和曼哈頓區的前行政長官珀西·薩頓。他們還幫助米爾肯結識了傑西·傑克遜。在米爾肯被布斯基的醜聞牽連出來後不久,布拉德利(《洛杉磯時報》報道說,他從米爾肯陣營收到了7萬美元的公關費)稱讚米爾肯是一個“天才人物,有勇氣、有遠見、有信念”。
盡管米爾肯在過去對民權問題幾乎沒有什麽興趣,但是現在卻突然積極起來,還為洛杉磯一所黑人中學的學生舉辦了一場晚會。在晚會上,他說:“我要給你們介紹一位我最親密的朋友。”說著,傑西·傑克遜走上台來。在紐約的一個會議上,傑克遜和華納通信公司的董事長史蒂夫·羅斯(也是利曼的客戶)都極力稱讚米爾肯。米爾肯還同殘疾兒童和貧困兒童合影,大部分都是黑人和拉美裔的兒童。羅賓遜甚至還聘請了一位黑人公關專家瑪麗·海倫·湯姆遜,她以前是俄亥俄州眾議員路易斯·斯托克斯的新聞秘書。湯姆遜主要向國會的黑人小組宣傳支持米爾肯。米爾肯受到了“百名黑人協會”(One Hundred Black Men Society)的稱讚,這是一個全國性的組織,成員都是成功的黑人,包括薩頓。
1988年9月的一個下午,米爾肯率領1,700名貧困兒童,大部分都是少數民族的兒童,來到謝亞體育場(Shea Stadium)做遊戲,這後來成為他最為著名的形象重塑活動。雖然米爾肯的公關人員後來堅持說這次活動並不是有意要公開宣傳的,但是在當天中午該公司董事長林頓舉行宴請記者(有些是羅賓遜公司邀請的)的午餐會上,他恰巧提到了這個活動。於是,在遊戲場上,電視攝像機對準了米爾肯,他戴著一頂漂亮的棒球帽,竭力顯示出放鬆的樣子。這次活動之後,利勒爾告訴《華爾街日報》的記者:“我們從來沒有給他的日程裏增加一項公關活動,一個也沒有。”
很快,米爾肯的公關人員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朱利安尼身上,他宣布了辭職參加紐約州長競選的計劃。這是一項政治活動,媒體記者們都迫切希望獲得朱利安尼的消息,這也是對他所辦理的米爾肯一案掀起批評的理想時機。這也意味著聯邦檢察官辦公室可能會出現一個新的、不確定的時期。
這是達成協議的有利時機。朱利安尼也意識到,如果在他離職之前能夠把米爾肯這個美國最有權力的人捉拿歸案,對他會有明顯的政治好處。弗裏曼等人的事情在他的記錄中會留下汙點,但是如果米爾肯認罪,就很有可能消除這個錯誤。朱利安尼、貝爾德、卡羅爾和法德拉開始認真考慮接受富勒的認罪建議,他將承認一項重罪。
但是協議的許多細節還沒有確定,如米爾肯弟弟洛厄爾將會被怎樣處理,米爾肯是否會合作等。如果米爾肯和他的律師們行動迅速的話,他們本來是可以敲定細節的,但是他們卻沒有這樣做。很顯然,富勒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當事人的支持,並且他在寶維斯律師事務所的同行們也都不讚成達成協議的想法。當富勒把協議的情況披露給米爾肯陣營的其他成員時,他差一點兒被斥責為異端。寶維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們反對任何認罪協議,桑德勒也是如此。
很快,接受一項重罪的認罪機會消失了。隨後,達爾和佩澤爾同政府合作的成果越來越多,對米爾肯的指控也越來越有力,檢察官們放棄了讓米爾肯接受一項重罪的想法,認為這太便宜米爾肯了。貝爾德認為,如果隻讓米爾肯接受一項重罪,公眾會抨擊他們,說這是米爾肯的勝利,從而無法起到震懾作用以阻止證券業的其他犯罪活動。對朱利安尼來說,他作為檢察官的首要職責要高於他作為政治家的雄心壯誌,這樣才會得到頌揚。如果他不得不在米爾肯和弗裏曼的案子懸而未決時辭職,那他就會這樣做的。
至於富勒,他基本上退出了米爾肯的律師團隊,留下他的搭檔利特來履行威廉斯·康諾利律師事務所的義務。桑德勒和利曼幾乎完全控製了米爾肯的辯護工作。現在,米爾肯再也不會聽到任何異議,即使他對現實的看法越來越孤立,也不會有人再提醒他了。
正當秘密認罪的談判被擱置之時,華爾街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20世紀80年代最大、最為喧鬧的杠杆收購大戰上,這就是克拉維斯和KKR公司以250億美元競購工業巨頭雷諾·納貝斯克公司(RJR Nabisco)的交易。由於牽涉到數百萬美元的服務費,華爾街上的幾乎每家大公司都參與其中,雷諾公司的一方由希爾森·雷曼兄弟公司(琳達·羅賓遜在幕後忙著籌劃工作)、所羅門兄弟公司、高盛公司和第一波士頓銀行支持;KKR公司一方由瓦瑟斯坦·佩雷拉公司(Wasserstein Perella & Co.)、摩根士丹利公司和德崇公司支持。
對德崇公司來說,這不僅是當時的最大一筆交易,更是一場生死大戰,借此向世人證明它將在政府的調查中幸存下來。KKR公司是德雷克塞爾公司的老客戶,是公司的一塊大業務。如果德崇公司失去了這次融資業務,那它在垃圾債券市場的份額就會萎縮,它在華爾街上的特權也會遭到破壞。
對約瑟夫來說,雷諾·納貝斯克公司一案也是對德崇公司能力的重要檢驗,可以判斷出離開了米爾肯它是否可以繼續生存。約瑟夫現在已經認識到,失去米爾肯將是不可避免的了。德崇公司在比弗利山分部的高收益業務已經發生了重要的改變,曾經主宰這裏的米爾肯越來越不見蹤跡了,他正在同公關顧問和律師們疲於應對。領導權落在了彼得·阿克曼身上,這讓人們非常擔憂。阿克曼是一位哲學博士,口才很好,善於開發客戶,但是卻缺乏交易的技能。約瑟夫承擔了許多以前由米爾肯負責的工作。正當政府的調查活動取得最為重要的進展而情況對德崇公司越來越不利時,約瑟夫親自拜訪了克拉維斯,勸說他聘請德崇公司負責融資服務。
克拉維斯幾乎立即就同意了,主要是因為他對米爾肯還保持著忠誠。在以前,一個很有聲望的公司是不可能把50億美元的債券融資業務委托給一個正因證券欺詐和其他罪名而受到證券交易委員會指控的證券公司,這將是不可想象的事。但是,時代已經改變了,克拉維斯從德崇公司和米爾肯那裏受到過恩惠。德崇公司給他帶來了斯托勒通信公司,並且幫他融資25億美元收購了比阿特麗斯公司。結果是最重要的。
約瑟夫向克拉維斯保證說,即使德崇公司被起訴,也要幫助KKR公司完成這項交易。雖然以前,隻要有德崇公司“高度自信”的聲明就足夠了,但是現在,該公司同意,如果必要可以提供一項15億美元的過渡性貸款,這也是用自己的資金來完成交易的承諾。星期六,在確定收購雷諾·納貝斯克公司以及融資工作的會議上,克拉維斯隻問了約瑟夫一個問題:“弗雷德,你保證德崇公司將會完成融資工作,是嗎?”約瑟夫回答說:“是的。”為了以防萬一,KKR公司還聘請美林公司進行聯合融資工作。但是,約瑟夫發誓說要讓美林公司站在一邊觀看。
德崇公司發起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融資工作。它先後組織了20場銷售會議,也就是所謂的“路演”,針對從東京到蘇黎世的潛在客戶。為了吸引富有的個人和機構,這次,它向購買者提供股權,而不是把它們留給米爾肯的合夥公司。在這次融資中,德崇公司想盡了一切辦法。它甚至向買主贈送雷諾·納貝斯克公司的產品——麥片、花生、奧利奧餅幹和凱爾富麗口香糖,以及印著雷諾公司標誌的T恤和運動衫。約瑟夫知道公司的未來取決於這次交易。
盡管約瑟夫向KKR公司做了保證,但是他認為實際上德崇公司很難免於刑事訴訟,更不要說緊接著而來的漫長而又危害巨大的審判了。他和柯寧在車中會談之後不久,約瑟夫抓緊時間同公司董事會成員和其他高級管理人員進行協商。開始他還沒有透露具體細節或者詳細解釋,隻是說讓他們不要再相信米爾肯是無辜的。
1988年11月底,司法部批準了對德崇公司和米爾肯的RICO法案指控,這是提起訴訟的最後一步。如果政府提起了訴訟,那麽德崇公司就必須立即繳納保證金。讓約瑟夫更為憤怒的是,貝爾德和他的同事拒絕告訴德崇公司政府要求多少錢。約瑟夫認識到,這種經濟的不確定性可能會讓公司癱瘓。像德崇這樣的證券公司主要依賴獲得短期貸款和發行商業票據(多數是向大銀行)的能力而生存。在最開始同銀行協商時,銀行警告說他們不能向一個可能受到RICO法案指控的公司提供貸款。德崇公司誇口說在規定的要求之外它還有超過10億美元的資金,並且還有5億多美元的訴訟準備金。但是,公司的首席財務官向約瑟夫報告說,如果公司受到了RICO法案指控,至多可以支撐一個月。約瑟夫把這個可怕的預測通報給了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和股東們。
他們的反應代表了各自的經濟利益。公司注重現金薪酬和獎金製度而不是股權分配,這使得公司的股權主要掌握在歐洲合夥人布魯塞爾·蘭伯特集團(Groupe Bruxelles Lambert)以及高級管理人員伯納姆和坎特手中,他們對公司近些年來的成功貢獻很小。他們優先考慮的是保護他們的股權利益,他們支持同政府和解訴訟問題。
同他們針鋒相對的是像利昂·布萊克之類的人,他們對自己股權的價值不是很關心,但是似乎對保有巨額的現金流非常關心——1989年他的現金收益為2,000萬美元。他清楚地表示,米爾肯最終是有罪還是無罪,他毫不在意,他隻想讓公司的造錢機器盡可能持久地運轉下去。布萊克和他的同盟者們支持任何延緩米爾肯離職的策略,反對任何要求他辭職的提議。
最後,還有一種人就是忠於米爾肯的熱心人士——阿克曼、基西克和弗雷德·麥卡錫。他們似乎根本不害怕德崇公司的倒閉,甚至還有點兒歡迎這種結果,他們認為如果公司倒閉了,可以使朱利安尼受到譴責。他們相信屆時勢必會激起強烈的抗議,從而會削弱政府指控米爾肯的決心。他們的口號是:“寧死不屈。”
這種分裂引發了嚴重的問題。雖然公司的保守派控製著董事會,並且支持同政府達成和解,但是米爾肯的支持者卻是公司未來成功和存活的關鍵。如果他們背叛了,就沒有誰能夠拯救德崇公司了。
在新澤西州的農場度過了一個不平靜的感恩節之後,約瑟夫和德崇公司的律師們投身到了緊張的談判之中。他們和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的朱利安尼、貝爾德及其他人舉行了一係列洽談。限定性因素非常簡單:隻要約瑟夫和他的顧問們認為政府的要求可以使公司存活下去,公司就會認罪。這實際上就意味著兩點意思:
第一,高級管理人員不會認為德崇公司是和米爾肯翻臉;第二,財務負擔不能嚴重到將公司壓垮。如果情況如此的話,德崇公司倒不如繼續頂下去,接受起訴,最後被迫破產。
約瑟夫試圖讓檢察官們理解公司微妙的苦衷,但是公司幾年來對政府的蔑視和對抗現在得到了惡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檢察官們對米爾肯支持者極為不齒。讓他們氣憤不已的是,甚至在投降前夕,德崇公司仍然堅持對米爾肯的罪責低調處理。該公司拒絕公開承認那筆530萬美元付款是布斯基非法活動的一部分——因為米爾肯堅持說它不是。該公司也不想開除米爾肯,並且在當年仍然要給米爾肯2億美元的薪水。
在激烈的爭論中,貝爾德猛地把拳頭砸在了桌子上,然後說:“不要再討論錢的問題了,我要談的是正義。”
約瑟夫也火了,他說:“我不是代表教堂來的,公司的1萬人都要吃飯穿衣。”
德崇公司的認罪協議開始看起來是不可避免了。12月1日星期四,約瑟夫向公司的全體員工發布了一份備忘錄。在備忘錄中他說:“我在此特將公司最近被調查事宜的最新情況通報給諸位同人。最近幾周來,我們已經同政府進行了洽談,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果我們不同意和聯邦檢察官辦公室達成協議,他們就會起訴我們的公司(和公司的某些員工),包括以所謂的RICO法案進行起訴。無論是哪種結果,我們都希望盡快結束。”
聰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這份備忘錄詳細表明了遭起訴的危害和達成協議的益處。備忘錄說,起訴“會給公司和公司的業務帶來巨大的壓力,並且在最後的判決之前,我們還要在法庭上麵臨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很不幸,還有媒體的負麵報道)……如果我們達成了協議,我們就可以把這種對公司持續不斷的攻擊拋至腦後,但是達成協議就要求認罪”。
約瑟夫還第一次試圖把公司被調查以來的損失進行計算:“我們相信,在過去的兩年中,由於被調查,公司損失了15億美元的潛在收益,我們的直接花費已經超過了1.75億美元。我們的精神損失更大……我們想要讓過去兩年的創傷成為曆史,但是,這必須是建立在對公司和員工有利的基礎之上的。”
毫不奇怪,備忘錄的暗示對米爾肯的支持者是非常清楚的,他們對事情的發展感到驚恐不安。其中最為不安的就是唐納德·恩格爾,他幾乎對每一步的發展都很清楚,因為董事會的弗雷德·麥卡錫是他主要的盟友,一直在向他透露情況。在12月初的一個周日,董事會召開了一次會議,會後,麥卡錫立即給在家中過周末的恩格爾打電話,告訴了他一個不利的消息。麥卡錫說:“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們要出賣邁克爾。”
當恩格爾和布萊克在接下來的星期同約瑟夫見麵時,他的擔心增強了。恩格爾知道約瑟夫喜歡通過試探大家達成一致,在會上約瑟夫說他很擔心,如果公司不和政府達成協議的話,某些員工可能就會被起訴。約瑟夫問道:“如果你們倆、阿克曼和基西克都被起訴了,你們會感覺如何呢?”
恩格爾回答說:“他媽的,讓他們起訴吧。”約瑟夫意識到他就是這樣想的。
貝爾德現在威脅說,隨時都會向大陪審團指控德崇公司。他給約瑟夫發出了最後通牒:德崇公司必須承認六項重罪,並支付巨額罰金。約瑟夫生氣地看到了《紐約時報》12月14日刊登的一篇文章,上麵說德崇公司已經預留了7億美元的應急基金——這比政府所意識到的要多。貝爾德立即要求把罰金的數額從4.5億美元增加到了7.5億美元。但是,現在並不是錢的問題了。德崇公司能夠負擔得起這個罰款。即使到了這個最後的階段,在談判中最為重要的人物仍然是在幕後的米爾肯。
為了撫慰米爾肯的盟友們,約瑟夫仍然在努力避免將和米爾肯有關的證據提交給政府,並且阻止將他辭退,還堅持在當年付給他巨額的薪水。他甚至極力避免提到那筆530萬美元付款的事。
12月15日星期五,為了獲取支持同政府達成協議,約瑟夫進行了最後一輪斡旋活動。當天下午大概5點鍾左右,約瑟夫來到了寶維斯律師事務所同利曼會談。然後,他打算去找恩格爾。盡管恩格爾並不是董事會的成員,甚至不是公司的正式員工,但是約瑟夫認為他就是支持米爾肯一派的領頭羊。
在約瑟夫來到利曼的辦公室之前,利曼已經非常清楚最新的進展。約瑟夫竭力向利曼解釋,他認為德崇公司最危險的選擇是什麽,強調說如果公司被起訴,目前可怕的信貸情況就會無法收拾,並且說他也一直在努力保護米爾肯。利曼似乎不為所動,相反,他開始訓誡約瑟夫,講了一大堆關於正義原則、哲學和是非觀念的道理。接著,使約瑟夫震驚的是,他把約瑟夫的決定比成是納粹迫害猶太人。他聲稱約瑟夫是在剝奪米爾肯的權力,而米爾肯還沒有受到審判呢。利曼說:“那是走向集中營的第一步,沒有人可以剝奪其他人的自由。”
約瑟夫簡直沒法聽下去了。他非常震驚,利曼竟然不公正地指責他,並且企圖操控他的情緒。約瑟夫回答說:“邁克爾明白他做了什麽事情,在對他的訴訟上,我們不能施加任何影響。我到這裏來不是想審判邁克爾·米爾肯的。”
約瑟夫說他已經決定了,但是他不能代表董事會說話。也許他的決定在董事會上會被否決。利曼似乎感到非常失望和無奈,他也放棄了納粹的說法。接著,當他打算離開時,約瑟夫補充了一句,幾乎是在事後才想起的,他說:“邁克爾無論如何都是要去認罪的。”這確實激怒了利曼。“不,絕不!”他一邊堅定地說著,一邊把約瑟夫送到了門口。
約瑟夫一走,利曼立即就給恩格爾打電話,通報了他和約瑟夫會談的情況。利曼一臉嚴肅地說:“多尼,他要出賣邁克爾了。”
約瑟夫從利曼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就直接朝恩格爾在公園大道570號的公寓走去。他到那裏時已經大概是晚上7點了。兩個人在恩格爾的書房坐下來喝飲料。恩格爾發覺,約瑟夫已經明顯衰老了,並且還在咳嗽。盡管如此,他表麵上看起來禮貌得體,不過他已經決心同約瑟夫大幹一場了。
當恩格爾充滿深情地替米爾肯辯護時,約瑟夫打斷了他的話。約瑟夫說:“我知道你很忠心,我也很欣賞這一點。”但是,緊接著他的語氣轉變了,他說,“但是你不要再蒙騙我了。”
恩格爾反駁道,他別無選擇,隻有和其他人一起為米爾肯辯護,同約瑟夫對著幹。恩格爾說:“他是我們的兄弟,你必須和政府戰鬥,一個黑手黨的律師也不會這樣做的。”恩格爾繼續說著,對他看到的軟弱的約瑟夫非常憤慨。
約瑟夫回答說:“我們不是黑手黨公司,多尼。”接著他繼續用一種更為委婉的語氣說,“不要輕率行事,你要記住,我們還要考慮公司的一萬人呢!”恩格爾氣得火冒三丈,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叫道:“你在說什麽呢?我們不用考慮一萬,我們隻考慮一個!”
12月17日星期六,恩格爾飛到加利福尼亞州去參加米爾肯兒子的受戒儀式,並借此機會同也去參加的彼得·阿克曼和利昂·布萊克商議對策。約瑟夫沒有受到邀請。在聚會上,恩格爾想辦法讓阿克曼談起了米爾肯和約瑟夫。恩格爾說:“那個老東西要出賣邁克爾了,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製止他。”接著,他講出了自己的計劃。他說:“星期一,你要站在桌子上,大聲宣布:‘中止雷諾公司的交易。’銷售人員就不會再銷售債券了。”為雷諾公司融資的業務決定了公司的未來(有或者沒有米爾肯),這個方法是一個大膽的冒險,可能使這項交易以失敗而告終。恩格爾相信,僅僅這個威脅就可以迫使約瑟夫中止同政府的和解談判。
阿克曼卻不可思議地回答說:“讓它完成吧。”但是恩格爾堅持說:“你是唯一一個可以實施這個方法的人。”
布萊克、恩格爾和阿克曼在受戒儀式上密謀的消息和威脅的謠言一起在公司裏傳播開了。謠言說,他們威脅說,如果德崇公司同政府達成了協議,那麽他們就辭職。羅賓遜公司的工作人員,甚至羅賓遜本人也借機煽風點火,火上澆油,向記者發布消息,聲稱德崇公司正在醞釀一場反對同政府達成協議的抗議活動。米爾肯的支持者甚至還透露說,約瑟夫在談判中把自己的豁免作為了協議的內容之一,把自己的利益置於公司和米爾肯的利益之上。這種說法很顯然是捕風捉影,毫無根據,但是也發到了報紙上。約瑟夫從來都不是調查的目標,也從來沒有談過他的豁免問題。那年9月,當約瑟夫到公司的比弗利山分部視察時,他的談話竟然被秘密錄音了,在談話中他發誓要支持米爾肯。現在,洛厄爾的律師邁克爾·阿姆斯特朗卻威脅說要把這些錄音帶公布出去。約瑟夫非常震驚,自己的員工竟會對他偷偷錄音。
把這些為阻止公司同政府達成協議的種種陰謀詭計聯係在一起,就可以看出米爾肯的陣營對約瑟夫的攻擊是多麽險惡。米爾斯坦非常擔心,因此,他給利曼打了個電話,以紐約律師界的一位專業人士對另外一位專業人士的口氣說:“我當然希望這不會變成一種公關競爭。”利曼拒絕承認在針對約瑟夫實施公關活動。但是,米爾斯坦打過電話之後,對約瑟夫的攻擊也偃旗息鼓了。
布萊克和阿克曼雖然威脅說,如果公司同政府達成協議,他們就會辭職,但是他們實際上並沒有這樣做,隻是把這種可能性懸在了那裏。約瑟夫最終還是取得了他們對公司的忠誠,他所能用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收買。約瑟夫保證在雷諾公司的交易之後,給阿克曼支付1億美元的報酬,而布萊克和基西克也被許諾給以巨額的獎金。
阿克曼還把恩格爾企圖阻止雷諾公司交易一事告訴了約瑟夫。當星期一恩格爾給約瑟夫打電話時,他憤怒不已,幾乎是在對恩格爾怒吼:“你在煽動員工鬧事,必須立即停止。”恩格爾也同樣憤怒,他回應說:“你告訴政府我們要破產了嗎?如果沒有,那你就不能去和他們談判。你必須這樣說:‘給你們鑰匙,這裏歸你們了。’你這樣說了嗎?”約瑟夫回答說:“沒有。”恩格爾“砰”地把電話掛斷了。
當天下午,德崇公司的董事會開會,再次否決了政府的提議,認為條件過於苛刻了。恩格爾和他的盟友們相信他們占據了上風。當天晚上,德崇公司金融部的經理人偕配偶或者朋友來到紐約的華爾道夫·阿斯托裏亞酒店,他們匆忙穿過酒店的旋轉門,走進酒店的大舞廳,參加金融部在這裏舉行的年度聖誕晚會。大廳裏裝扮得非常漂亮,聖誕樹上燈光閃爍,香檳酒四處飄香,似乎往日那個充滿自信的德崇公司又回來了,至少今晚上是回來了。
公司董事長林頓登上舞台,演唱了一首《紅鼻子馴鹿魯迪》(Rudy the Red-Nosed Reindeer),以此攻擊朱利安尼。然後,約瑟夫走上台去,站在了林頓的身邊,大聲宣布:公司董事會下午召開了會議,一致決定拒絕政府提出的協議。他大喊道:“我們要戰鬥。”大廳裏的幾百人都跳躍起來,歡呼著鼓掌,還有人敲打桌子以示歡迎,似乎大家都興奮到了極致。
但是,這種快樂感沒有持續多久就消失了。在晚會後德崇公司的一位副總裁問道:“在戰爭就要結束前,他們還在柏林開舞會,是嗎?”第二天上午,當德崇公司的一些主管們還沉浸在昨天晚上舞會的歡慶氣氛時,柯寧接到了美國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的電話,是卡羅爾打來的。兩人同意也許雙方應該再進一步做出妥協。當天晚上,他們之間的分歧稍微減少了一些:德崇公司不用必須承認米爾肯有罪,它可以說它“無法證明”政府對米爾肯和公司的指控是“虛假的”;德崇公司不用必須放棄他的“律師·當事人特權”,但是它必須同政府合作,調查米爾肯;它必須接受六項重罪,包括許多同布斯基有關的違法活動,並且要繳納6.5億美元的罰款。在最後一點上政府堅決不動搖:德崇公司不允許向邁克爾·米爾肯和洛厄爾·米爾肯發放當年的獎金,兄弟二人必須離開公司,或者自願離職,或者被辭退。
卡羅爾明確表示,這是政府的最終條件,德崇公司不要再指望能夠得到進一步的妥協,他們冒險一搏的想法必須中止。他還告訴柯寧,如果政府得不到該公司進一步的答複,他們就會在第二天的下午向大陪審團提起訴訟,指控德崇公司。
12月21日星期三中午時分,約瑟夫再次召開了董事會會議。選擇盡管很痛苦,但是已經很清楚了。如果受到RICO法案起訴的話,公司可能連一個月都支撐不下去。柯寧估計,公司可能要繳納高達10億美元的罰款,公司的信譽會立即消失。另一方麵,同政府的協議雖然苛刻,但是隻要公司全體員工一致支持這個決定,至少不會讓它立即垮台。柯寧建議接受協議,歐文·施奈德曼和約瑟夫的私人律師米爾斯坦也同意這個建議。施奈德曼是卡希爾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也是該公司長期以來外聘的主要法律顧問。
然而,彼得·弗萊明卻公開反對,他和米爾肯的支持者站在了一起。約瑟夫和柯寧知道,一段時間以來,弗萊明同米爾肯陣營的人關係越來越近。他的話聽起來更像是米爾肯的律師,他聲稱政府的證據並不全都是致命的。實際上,在德崇公司同政府達成協議的事情上,他早已經和米爾肯辯護律師們的立場一致了。作為一名刑事律師,而不是公司的律師,他不認為RICO法案會毀滅公司。他對董事會說,德崇公司應該拒絕和政府達成協議,接受起訴,然後看看會發生什麽。
布萊克、基西克和巴徹勒迅速站在了弗萊明的身後。布萊克平常是一個反複多變的人,現在似乎對公司可能要拋棄米爾肯感到非常煩惱。下午4點鍾,爭論仍然沒有解決。這時,卡羅爾打來了電話,他對柯寧說:“你們馬上就要被起訴了。”
大陪審團即將投票表決確定起訴的消息使德崇公司的董事們非常恐慌。伯納姆親自出馬試圖拯救德崇公司,公司的名字裏就包含了他的姓。但是,現在他對公司的情況基本上不怎麽了解。他非常激動,幾乎是歇斯底裏,要求董事會立即投票表決。
公司的16名董事支持同政府達成協議,其中包括林頓、坎特、伯納姆和布魯塞爾·蘭伯特集團的所有六名董事代表。基西克、布萊克、巴徹勒和另外兩人投了反對票。由於結果已經非常明確,約瑟夫投了最後一票。盡管他是一直讚同和政府達成協議的人,但是他卻做了最後的、顯然是虛偽的努力,他試圖借此彌補他和米爾肯支持者之間的裂痕。他投票反對認罪協議。
當董事會成員們悶悶不樂地走出會議室時,約瑟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為艱難的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比弗利山的米爾肯的,在電話中,他們談了大約10分鍾。當約瑟夫把董事會的投票結果告訴米爾肯時,米爾肯說他已經從其他律師那裏知道了。米爾肯氣勢洶洶地問道:“還沒有證明就說我有罪?這還是不是一個自由的國家呢?”
約瑟夫發誓他不再參與討論納粹德國或者道德的問題。約瑟夫說:“很抱歉,邁克爾,董事會已經投票表決了。這是最終決定,希望你能理解。”
盡管很早以前愛德華·貝內特·威廉斯就提醒米爾肯這一天早晚會來,但是他似乎仍然很震驚,說他對失去公司的支持非常失望。他說:“我想我隻好自己戰鬥、自己做決定了。”
又花了幾天時間雙方才將協議的最後細節敲定,協議最終確定了,這個消息要在聖誕節前公布。德崇公司將會接受什麽罪名沒有具體公布,米爾肯將會如何處理也沒有披露。但是德崇公司作出了一個關鍵的讓步,它承認將配合政府繼續調查——這對米爾肯的重要性是顯而易見的。正如南衛理公會大學(Southern Methodist Univesrity)證券法教授艾倫·布隆伯格在《華爾街日報》上發表的評論所說:“這是朱利安尼所實施的一項非常精明的指控,這是向被告施加壓力以獲得更高層被告罪證資料的典型案例。”
約瑟夫的判斷至少在兩個方麵被證明是正確的:一是德崇公司經受住了認罪後的首次打擊;二是公司的高層人員沒有一個辭職。阿克曼進入了董事會,同基西克和布萊克一樣成為董事會的成員,他們三人一起投身到了懸而未決的雷諾公司的交易之中。雷諾公司的收購案現在成了對德崇公司的測試,檢驗該公司在後米爾肯時代是否可以存活。1989年1月18日,德崇公司在聖迭戈開始了全國路演活動。後來,數百名潛在的購買者來到了紐約的赫爾姆斯利宮酒店(Helmsley Palace)舞會大廳,參加由德崇公司舉行的早餐會。到1月末時,歡欣鼓舞的德崇公司的經理人可以大膽地說這次融資工作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購買者非常多,銷售金額已經超過了50億美元,最後不得不增發。德崇公司賺到了2.5億美元的服務費,並且,像以前一樣,它把美林公司排斥到了整個融資活動之外。
甚至恩格爾也同意履行他原來的職責,組織1989年的捕食者大會,盡管對德崇公司同政府達成協議一事他非常沮喪。他堅持認為德崇公司寧可破產也不能拋卻米爾肯,但是雷諾公司交易上的成功似乎給了他些許安慰。
恩格爾飛回比弗利山分部同大會的組委會開會,並籌劃第一個沒有米爾肯參與的捕食者大會。他堅持認為沒有人能夠填補米爾肯的空缺,甚至約翰·基西克也不行。約瑟夫已經任命基西克做米爾肯的繼任者。在考慮人選時,約瑟夫也考慮過阿克曼和特雷普,但是阿克曼太好製造分裂,而特雷普則缺乏必要的風度和管理能力(和基西克不同,阿克曼和特雷普也受到了調查,約瑟夫不想再看到有人被起訴,導致比弗利山分部的業務再次遭到幹擾)。恩格爾下令,再也不能有人像米爾肯以前那樣在每天的會議上發表例行演講,確定會議內容的基調。作為替代的是,會議上將播放以頌揚米爾肯精神為主的錄像資料。其實,這次垃圾債券大會的主題就是慷慨而又熱情地稱讚米爾肯。
接著,約瑟夫發布了一個備忘錄,命令公司的員工不要再和米爾肯有進一步的聯係,這激怒了組委會的成員。約瑟夫還禁止在大會上播放讚頌米爾肯的錄像。這讓米爾肯的助手洛蘭·斯珀奇忍無可忍,她甚至對錄像的事歇斯底裏,她、羅伯特·達維多夫(高收益部門的一位高層人士)和哈爾·霍羅威茨(米爾肯的兒時好友)一起威脅說,如果約瑟夫不允許在大會上播放錄像,他們就要破壞這次大會。約瑟夫堅決不退讓,他說公司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談判正處在一個敏感的階段,他不希望這次大會上出現任何引起證券交易委員會不滿的事情。
3月,鬱悶的組委會成員——恩格爾、霍羅威茨、達維多夫和斯珀奇——一起聚集在比弗利山分部五樓的會議室開會。他們的籌劃工作毫無目的地進行著。恩格爾提不起一點兒興趣,幾乎不想再繼續做下去,正在考慮退出。突然,門開了,米爾肯走了進來,帶著想法和活力來了。他一在桌子旁坐下,就立即針對大會的籌備工作講了起來,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好像他還在領導這次會議的組織工作,正在台上介紹當年的特邀名流一樣。他列舉了德崇公司主要客戶詳細的最新財務數據,特別提到了MCI通信公司和20世紀福克斯公司最近剛剛取得的成功;他也講了在會議上如何向參會者介紹這些情況。
就像突然進來一樣,米爾肯突然又走了。不管怎麽說,恩格爾意識到,這是米爾肯最後一次幫他們策劃大會。他熱淚盈眶地環顧四周,看到其他人也是正在竭力克製感情。但是,他們的勁頭重新恢複了。他們要向世界展示,會議要繼續進行下去,他們還要在會上播放錄像,不管約瑟夫怎麽說,他們都要這麽做。他們是為了米爾肯的客戶,也是為了米爾肯。
德崇公司同美國檢察官辦公室達成的認罪協議要根據該公司同證券交易委員會達成的協議而定。在華盛頓,證券交易委員會仍然對德崇公司耿耿於懷,該公司在布斯基一案上對它大肆抨擊,並且引發了隨之而來的種種批評指責,現在是它複仇的時候了。
約瑟夫在公司裏受到了恩格爾和其他人的批評,說他在同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的談判中被朱利安尼和貝爾德擊得一敗塗地,對此他非常鬱悶,因此,這次同證券交易委員會談判時,他組織了一支新的團隊。他把柯寧和弗萊明撤換了,因為這兩人讓證券交易委員會非常惱火,林奇坦率地承認他“討厭這兩個人”。約瑟夫讓卡希爾律師事務所的另外一名合夥人傑拉爾德·坦嫩鮑姆參與進來。他還把約翰·索特也加了進來,他是公司金融部的管理人員,溫文爾雅,為人謙遜,並且和米爾肯的違法活動毫無牽連。不幸的是,約瑟夫把利昂·布萊克也放到了談判小組,沒多久布萊克就激起了證券交易委員會律師們的新一輪憤怒。
1989年1月,當德崇公司的談判小組抵達華盛頓時,林奇、斯圖克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其他人員都期待著他們最後會以懇求者的姿態出現,尋求憐憫。畢竟這家公司剛剛承認了六項重罪,並且同意繳納證券法頒布以來最高額的罰金。談判一開始,林奇就明確地表明,隻有德崇公司承認違法活動,否則不可能達成任何協議。然而,布萊克用他慣有的鼻音聲稱:“我不知道德崇公司有什麽問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律師們全都目瞪口呆。布萊克又反複說他沒有看到公司違法的任何證據,他還補充說,在達成協議之前,“我們”需要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供更多的證據。在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律師們看來,這真是傲慢自大。
布萊克的姿態不僅激怒了執法處的人員,也激怒了委員們。證券交易委員會決定以牙還牙,對該公司實施重罰,除了其他要求之外,它還特別提出:將米爾肯和洛厄爾開除,德崇公司禁止從事垃圾債券承銷業務兩年,關閉公司比弗利山分部,該業務部門搬回紐約——這個要求使布萊克怒不可遏。對林奇來說,除了開除米爾肯之外,他本來對其他要求並不在乎,他隻是把它們當作談判的籌碼。但是,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委員們現在怒火中燒,他們較真起來,拒絕在這些要求上做出任何讓步。
布萊克繼續囂張地負隅頑抗,證券交易委員會認為他的目的就是破壞達成協議,這樣就可以導致該公司同聯邦檢察官辦公室達成的認罪協議無效。但是約瑟夫不敢肯定,他認為這是布萊克一貫采取的談判風格,就是盡可能地冒犯攻擊談判對手。但是,在談判即將破裂時,約瑟夫到華盛頓去見林奇。
約瑟夫現在是最為理智的時候。他厭倦了所有這些對抗,想讓公司擺脫噩夢的糾纏。他開口說道:“加裏,你要老實告訴我,你們是想把德崇公司搞垮嗎?或者你們想重建新的監管標準——可以為整個行業樹立一個標本?因為,如果你們決心把我們搞垮的話,我們就不會和魯迪·朱利安尼達成協議了。我們就會接受RICO法案起訴,隨便怎麽著都行。但是,如果你們想樹立一個監管標本,那也是我們的目標。因此,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林奇回答說:“後者,我們不想把你們從這個行業趕出去,我們不想再進一步懲罰你們。”約瑟夫同意將布萊克從談判小組中撤出去,並加緊努力同證券交易委員會達成協議。林奇和約瑟夫之間的關係現在看起來非常和諧,非常具有建設性,每個人都在想,如果在兩年前他們第一次談判時就采取這種姿態,整個事情的發展可能就會完全不同,但是在那次談判時,他們相互指責攻擊導致談判不歡而散。
在林奇和約瑟夫和諧新關係的幫助下,布萊克也退出了,談判在心平氣和中不斷發展。索特和坦嫩鮑姆設法讓林奇和他的同事們相信德崇公司的內部情況已經動**不安,對米爾肯的任何懲罰都可能摧毀公司員工支持同證券交易委員會達成協議的脆弱基礎。證券交易委員會同意做出讓步,放棄了要求比弗利山分部遷回紐約的條件,也不再禁止該公司從事垃圾債券的承銷業務。然而,在米爾肯兄弟的命運上麵,他們絕不手軟:在和證券交易委員會達成協議之前,他們必須離開公司。在這個問題上,約瑟夫有權自己處理。他認識到,到了該把這個消息告訴米爾肯的時候了。當董事會對認罪協議進行表決之後,約瑟夫給比弗利山的米爾肯打了個電話。
米爾肯一拿起電話,就向約瑟夫訴苦,說他現在過得非常艱辛,他的孩子們在學校遭人毆打,還被人恥笑,說他們有個罪犯爸爸。在這個時候,約瑟夫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米爾肯,他說:“邁克爾,我知道你有很多憂慮。”但是,接著他就說到了關鍵的問題,他說:“在我看來,你最好自己辭職,不要等著被解雇。不過,這還要看你自己怎麽選擇。你打算怎麽處理呢?”
米爾肯似乎非常震驚,盡管他的離職很顯然是和政府達成認罪協議的一個條件。他柔和地說:“我想我會永遠在這裏工作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傷感。但是,他同意和洛厄爾去休假,最後辭職,不用麻煩約瑟夫來解雇他們。他們同意讓律師們來商議具體的細節,然後,他們掛斷了電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通話。
在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改變和新的緊迫感。朱利安尼馬上就要離開了,他想把弗裏曼和米爾肯的案子處理完。他對貝爾德說,弗裏曼的案子沒有取得更多的進展,他感到非常沮喪。弗裏曼的律師們在緊逼著政府達成協議,提出的條件是政府放棄刑事指控,隻在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協議中體現相關的指控。朱利安尼提醒布魯斯·貝爾德,說他會認真考慮這個提議。在弗裏曼一案上的損失同米爾肯的判罪相比,得遠遠大於失。
卡圖希羅、卡羅爾和其他負責此案的檢察官們疑慮重重。普林斯頓·紐波特合夥公司的案子還沒有進行審判,如果政府在弗裏曼一案上取得成功,很有可能會迫使裏甘、紐伯格和其他的被告屈服並最終合作。那就意味著借助弗裏曼一案尋求突破的一切可能全都消失。但是,在米爾肯的案子上,卡羅爾同意再和米爾肯的陣營進行接觸,盡管他們仍然在公開對抗。卡羅爾同威廉斯·康諾利律師事務所的利特聯係了一下,並開始進行初步的協商。在協商中,利曼也參與進來,這讓卡羅爾備受鼓舞。這就意味著,米爾肯在認真考慮談判的問題,這對他來說,可能還是第一次。
但是,談判陷入了僵局,因為米爾肯堅持要給洛厄爾豁免,並把這作為協議的一部分。朱利安尼極其失望。他急於在離職前抓緊時間解決這個案子,這樣會增加他的聲望。米爾肯沒有被定罪,弗裏曼的案子就不能再考慮妥協解決。朱利安尼在1989年1月末從聯邦檢察官辦公室離職,隨後立即就受到了米爾肯公關人員的攻擊,指責他處理米爾肯案子的方式。隨著米爾肯公關活動的展開,這幾起案子成了朱利安尼許多辦案記錄中遭到惡意炒作的汙點。
米爾肯和政府談判的消息被泄露給了《華爾街日報》,而米爾肯的律師們還繼續向約瑟夫和柯寧說沒有進行什麽談判。米爾肯的律師們發表了一個聲明:“檢察官們和辯護律師們的討論在任何刑事案件中都是常規的活動,尤其是司法部已經批準了(以RICO法案)提起指控。在本案中,檢察官們同我們進行聯係,提出了一些建議,但是被我們拒絕了。現在,我們同聯邦檢察官辦公室之間沒有任何討論。米爾肯先生和他的律師正在為辯護做準備。如果米爾肯先生被起訴了,他將不會認罪,並全力為自己辯護。”
但是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的臨時檢察官貝尼托·羅馬諾就職後,米爾肯的律師們幾乎立即就恢複了認罪協議的談判,以測試這位新負責人的決心。羅馬諾以前是朱利安尼的助理,後來做了私人律師,此次是應朱利安尼之請出任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的檢察官。雙方對達成認罪協議的期望非常強烈,對檢察官們來說,盡管他們對米爾肯一案很有信心,但是經過長達兩年半的調查,他們已筋疲力盡了,而且,此案還要麵臨漫長而又複雜的審判。這種複雜的金融詐騙案以前還從未在大陪審團麵前審判過。對米爾肯來說,如果他打算認罪的話,很顯然,在被起訴之前認罪對他最為有利,這樣可以避免將整個案情全部公開。卡羅爾再次給威廉斯·康諾利律師事務所的利特打電話,開始進行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