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

回府之後,她照例和林氏打過招呼,直奔葳蕤堂。

她來的時候,老夫人正在喝藥,看她進來,笑著朝她招招手:“颻颻,回來了。”

薑予安看到祖母,狂跳不止的心才安定了些許,稍稍鬆了口氣。

那天薑予嫣大婚,老夫人都沒去赴宴,實在身子不爽利,也就回門的時候她去了林騅堂,那天回來之後,又有些不舒服,一直在**躺著。

“祖母,這幾日身子可還好?”薑予安壓下心中的慌亂,笑問道。

其實老夫人早在她父親去世之後,紆鬱難釋,操勞了這麽多年,年輕時不覺,老了卻積勞成疾。

薑予嫣大婚,老夫人也得撐著這把老骨頭幫著操勞,雖然主要是林氏,但老夫人也累的不輕,大宴那天都沒去五皇子府邸。

這幾日養了養,藥喝了,也不見好,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讓齊嬤嬤她們和薑予安說,聽到薑予安詢問,也隻是拍了拍薑予安的手:“好著呢。”

“大夫調整了方子,祖母覺得身體好多了。”

“那便好,那便好。”薑予安點頭,她繼續說道,“祖母一定要按時喝藥,好好養身體,颻颻還要祖母看著出嫁呢。”

說著說著,她有些哽咽,抿了抿唇咽下喉中酸澀,她從小父母就去世了,祖母一手把她帶大,對於她來說,祖母是比父母還要親近的存在,甚至在她心裏,祖母是她唯一的親人。

“那這幾回出門,可有遇上喜歡的男子?”老夫人笑著岔開話題。

薑予安搖了搖頭。

“祖母想了想,不想你嫁去高門,宅院深深,颻颻不必做那籠中的雀,但也不能是寒門,否則日子太過清貧。”

“你如今十七了,得盡快定親,祖母這幾日給你留意了留意,去歲春闈榜眼,白崇,這孩子是個爭氣的,十九歲,現在在翰林院,往後日子是有盼頭的,原是文淵伯四房的嫡子,老文淵伯過世之後分家出來,父親在朝中沒有職位,日子有些清貧,他父親前幾年過世了,母親我是見過的,有些怯懦,但好相與,你怎麽看?”

“祖母做主便是。”薑予安沒有不同意的。

祖母是真心為她好,給她相定的夫婿,自然是好的,這般條件,也和薑予安心裏想要的無甚出入。

“既然如此,那就過兩日,祖母和他家約個時間,你們兩個相看相看,若是滿意,便定親吧,祖母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嗯。”薑予安點點頭。

“行了,你回屋歇著吧,祖母得睡會,精神不太行了。”老太太笑道。

“好,我看祖母睡著了再走。”

等到老太太睡著了,薑予安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天都黑了,她心神俱疲,洗漱了早早睡了。

半夜,又下了雨,一直斷斷續續下到早晨,薑予安坐在梳妝台前,盯著外麵的雨出神,直到雲苓遞過帕子來,她才驚醒一般。

接下來兩日薑予安都在祖母身邊侍奉,祖母總是睡著,她想扶著祖母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祖母卻說不想下床。

薑予安知道,祖母可能是沒有力氣下床,她沒說什麽,隻是堅持給祖母每天按摩。

第三日,老太太和她說:“祖母已經和他家說好了,明日你再去趟寒音寺,齊嬤嬤跟著你,就說去上香,到時候和那孩子見一麵。”

“好。”

這天,薑予安特意打扮的明豔了許多,畫了妝麵,早早的出了門。

到了寒音寺,薑予安先上了香,出來之後,齊嬤嬤和她說白崇到了,因為沒有長輩跟著來,所以沒有在廂房,隻是在廂房外的亭子裏,人來人往的也避嫌。

白崇已經等在那裏了,前幾日,他母親和他說了永安侯家二房的嫡女,白崇覺得各方麵確實合適,便應了今天來相看相看。

薑予安今日戴了帷帽,穿了淺藍色的褶襇裙,外麵披了深藍色的薄披風,身子綽約,走路自有大家閨秀之風。

幾乎是立刻,白崇心中隱隱有感覺,這個女子就是她。

薑予安到了亭子裏,福了福身:“白公子。”

白崇心想,他猜的果然沒錯,還了一禮:“薑姑娘,請坐。”

隔著帷帽,白崇的麵容她看不太清,但看身形,是個翩翩公子,薑予安摘了帷帽,白崇也沒想到她的麵容竟是如此絕色。

第13節

白崇倒是和薑予安心裏預想的一樣,一襲青衣大袖,舉止翩翩,帶著讀書人的一點書卷氣,長相也不錯,頗為好看。

兩人聊了一刻鍾,意外的沒有冷場,令白崇意外的是,薑予安並不似普通的大家閨秀,隻知女戒女則,繡花管家,她讀過很多書,很多地方甚至兩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於薑予安而言,白崇一言一行都有禮節,談吐也頗為不凡,想必婚後,也會是個好丈夫。

這場相看很快就結束了,薑予安告辭之後,重新戴上了帷帽,福了福身,就帶著齊嬤嬤走了,白崇目送她離去,隨後去了他母親在的廂房。

“如何?”白母見他進來,趕忙問道。

白崇也不是第一次相看了,之前有過兩次,都不滿意,這已經是第三回 了。

“薑姑娘很好。”白崇笑道。

白母也笑了,撫手道:“那便好那便好!”

“那娘過幾日,就請媒人去永安侯府提親。”

“不急。”白崇搖頭,剛剛和薑予安聊了聊,薑予安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和他的想法一致,大概意思是,再接觸接觸,之後再說定親之事。

“也好,這樣更穩妥些。”白母見他總算是有個喜歡的了,心裏的石頭放下了大半。

薑予安回去之後,也和祖母說了今日和白崇相看的事,她很滿意白崇,但她不太想相看一次就定了終身,還想和白崇再接觸接觸。

老太太見她對白崇還算滿意,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心情好了不少,身子也爽利了些。

十月二十八,是暢意酒樓店慶的日子,早在十天之前,酒樓就按照薑予安說的,提前掛好了招幌,新菜品限量,薑予安明白,越少的東西,越能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

京城中顯貴如過江之鯽,真正的好東西總是稀少,越少,人們才越會爭搶,搶到了,證明了你的本事,所以愈發引來貴人們的購買。

東西少賣不到多少錢不怕,怕的是沒有人氣。

薑予安今日也約了齊鳳鳴和蕭禾,距離上次跑馬場,已經半月有餘沒見過她們了。

祖母這些日子身子也好了許多,薑予安也能稍稍放心出去赴宴。

相比起薑予安,賀延臣的生活就忙碌了許多。

大理寺案件多,甚至還有很多陳年舊案,再加上土地兼並一事,皇帝也交給他負責查辦,還有武德司的公務,幾乎忙的腳不沾地。

那個月推積的案件他半個月前才處理完,這半個月以來一直專心在搜尋證據上。

當今聖上有六個皇子,其中大皇子十四歲病重過世,二皇子是皇後嫡出,被立為太子,三皇子早年被封王,去了封地,四皇子生母是敬貴妃,敬貴妃這些年聖寵不斷,四皇子也是爭氣,這些年來朝堂運作,竟是能和太子分庭抗禮。

至於五皇子,他雖然玩世不恭,但確實是個聰明的,太子和四皇子鬥,他生母出身不高,外家不顯,爭也爭不過,到最後可能反而成為他們兩爭鬥中的炮灰,倒不如吃喝玩樂,瀟灑一生。

六皇子年紀還小,不過五歲,生母出身同樣不高,被養在敬貴妃膝下。

聖上知道太子和四皇子鬥得狠,但也隻是偶爾稍加約束,帝王製衡之術,當今聖上雖然仁厚,但到底是皇帝。

定國公府祖訓,便是不參與黨爭,隻保持中立,效忠帝王,曆史上參與黨爭的那些世家大族,成了,烜赫一時被帝王忌憚,輸了便是萬劫不複,何苦來哉。

因此,賀延臣也向來隻管自己眼前事,隻辦好皇帝交給他的差。

他之前在南方查證的時候,隱隱約約心裏就有個猜疑,感覺背後有皇室的人。

賀延臣回京之後,他們的爪牙有所收斂,但這麽長時間,他也有了眉目,這背後有四皇子的手筆,但他參與的不深,估計也就是想借這個機會攢些錢財,畢竟各方各麵都要打點,沒有銀子也是不行的。

聖上寬仁,對皇子們也是寬厚,賀延臣若是說了,估計大概率是會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倒不如放條大魚給皇帝殺雞儆猴,也能全了皇室的麵子,畢竟當朝律法如此,皇室之人卻知法犯法,傳出去,怕是要丟天家臉。

可這件事情到底是與百姓息息相關,賀延臣在那些城鎮,親眼所見佃農在地主手底下討生活有多艱難,如今找到了背後之人,他卻反而考量多方麵因素,躊躇不前了。

賀延臣筆直地坐在圈椅中,思考時習慣性地要摩挲玉佩,霎時想起來玉佩給了那個女子,一時間思緒被徹底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