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朋友◎
林氏眼皮狠狠跳了跳,這個薑予安,以前沒發現,現在才讓人覺得,她真是個厲害角色。
本就是她僭越,做的不對,林氏不過是警告她一句,可薑予安偏偏說出來,還給自己安了個孝心的名頭,讓林氏吃了個啞巴虧。
真是玩的一把好手段,演的一出好戲。
永安侯果不其然:“予安替你彌補疏漏,哪門子的僭越?趕緊回院子幹你的事去!”
林氏隻好稱是,回了林騅堂,處理那些不稱心伺候主子的下人。
永安侯叫薑予安回屋歇著,這裏他和兩個兒子照看,但薑予安說什麽也不肯,隻想守著老太太。
幸好的是,老太太摔暈,吃了大夫開的方子,晚上就醒了,一家子這才鬆了口氣,萬一要是不醒,那可就事情大了。
永安侯想的,是怕老太太這回危險,老母親操勞一輩子,最後是這般,總歸是讓他不忍,再加上他在朝堂上本就不太出色,前段時間鬧出那些事,朝中很多官職空缺,他正值上升期,若是老太太仙去,他得丁憂三年,恐前途有礙。
而林氏,不僅擔心要丁憂三年,還在想老太太的嫁妝,老太太的陪嫁豐厚,就是侯府也是眼饞的,她怕老太太全留給薑予安。
薑予安不知為何,打心裏就不願意相信老太太不醒這種可能性,堅定的覺得,老太太一定會醒。
老太太醒了之後,囑咐了永安侯一番,讓他忙自己的事,不必一直守在跟前,也沒有責罵林氏,林氏倒是雷霆手段,回去查明之後,直接杖殺了那領頭的婢女,殺雞儆猴。
最後老太太單獨留了薑予安。
“颻颻,害怕了?”老太太摸著她的手,問道。
薑予安點點頭,在老太太麵前,她的眼淚總是一下子就能湧出來:“祖母,別拋下我……”
對於薑予安來講,不管父母是為了什麽,到底是拋棄了她的,把她自己一個人留在京城,最後身死在泉州,讓她成了一個孤女。
她不是愛玩的,她也不怕自己一個人待著,不怕一直在院子裏,可她怕心裏空了,沒了牽掛。
“年後了,我想讓你大伯母出麵,給你和白崇把婚事定下,你覺得如何?”老夫人問道。
“好。”薑予安沒有不答應的。
“那等會便叫你大伯母過來,我和她說。”老太太總算放心了,薑予安定了親,她就了卻了一樁心事。
薑予安陪著老太太又說了會話,林氏過來了,她行了禮退下。
“老大家的,颻颻也到了定親的年紀,我給她相看了文淵伯四房的嫡子,白崇。”老太太說完,喘了幾下歇了會,“他們家也有意,你透個風聲給他家,給颻颻定下這門親事,嫁妝不必走公中,走我的私賬。”
“是,婆母。”林氏暗暗捏緊了帕子,這老太太還真的想把自己的陪嫁全給了薑予安。
“就這幾天,抓緊辦了,下去吧。”老太太點點頭,幾乎說完,就昏睡了過去。
林氏回了林騅堂,想了又想,如今永安侯沒什麽本事,全靠爵位支撐,本身府裏就過的拮據,她早就想上老太太的陪嫁了。
還有那薑予安,實在太厲害,莫說是薑予嫣了,她也不是對手,那白崇她也知道,年紀輕輕就是翰林院編修,未來前途無量,雖然現下日子清貧,但未來必會進六部,成為尚書都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後院又幹淨,這般好的姻緣,其實相較起來,和薑予嫣的也不差了。
她薑予安何德何能?
林氏幾乎失眠了一整晚,快天亮,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這才有了計較。
老太太比之前的狀態差了不是一點半點,那天醒來之後,再醒來的時間少之又少,話也說不太出來了,往往就是睜了個眼,就又昏睡過去。
薑予安想起空明大師說的,當時她要求平安福,大師卻說人各有命。
可她放不下。
她叫平叔到處打聽,哪裏有名醫,花多少錢都不怕,想給祖母再看看。
賀延臣知道了暢意酒樓是薑予安的之後,倒是常去,離大理寺也不遠,下職了坐在窗邊吃吃酒,也挺舒坦,直到他知道暢意酒樓在暗中找尋名醫。
想起上回賀緒寧對她出言不遜言行無狀,多少帶了些補償的心思,一來,賀延臣有些擔心是不是薑予安病了,但轉瞬又覺得不可能,若是她病了,府裏大夫應該能治,若是治不了,也應該永安侯府出來找尋名醫,何苦要暢意酒樓找?多半是已經遍尋名醫也無法醫治,薑予安自己想再試試,賀延臣想到了薑予安祖母,當時成一調查的資料寫明了,老太太這幾年身體不好,大概是給老太太找的,於是喊林業去酒樓,讓林業去看看。
“小子,你這是要幫誰的忙?”林業可不是成一成二,對賀延臣言聽計從。
林業醫術高超,之前行走江湖頗有名氣,也是機緣巧合,才投入了賀延臣的麾下。
但他性格跳脫,沒個正形,還愛逗弄賀延臣,並以此為樂趣。
“一個朋友。”賀延臣說道。
“朋友?”林業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男的女的。”
“你問這些做什麽?”賀延臣扶額,他對這個林業可真是沒辦法。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可不去。”林業把小匣子一放,耍賴。
“給你加酒錢。”賀延臣停下寫折子的筆,拋出去一小塊金子。
林業伸手接過,湊上前:“不會是……那天給你縫傷口的人吧?”
“上回我問你那樣回答,我覺得無趣,沒有多問,看來還另有故事。”林業嘿嘿一笑,拋了拋手裏的金子,“行吧,去了便知。”
“不用告訴她是我派你去的。”賀延臣吩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業拎著小匣子,跑的倒是飛快。
薑予安本來沒抱希望,沒想到還真找到了名醫,和永安侯說了一聲,說托朋友找的,反正讓看看也無妨。
林業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薑予安,心裏百轉千回,都已經想好回去要怎麽調侃那小子了,跟著薑予安去了葳蕤堂。
一進去看到屋內,就皺了皺眉頭:“已經開春了,為何屋內還點著這麽多炭盆?”
他平日裏是有些不著調,但是遇上正兒八經治病救人,還是很正經的。
“祖母總說屋內不暖和。”薑予安回道。
“是不暖和,還是冷?”林業問道。
第20節
“不暖和。”
“既然不是冷,便不必點這麽多,炭盆點這麽多,卻不開窗通氣,人就在屋內也不出去,這病如何能好?就算沒病,也折騰出病了。”
“大夫說的是。”薑予安覺得破有道理,點了點頭。
林業放下自己的小匣子,首先觀察了一番老太太的狀態,撥開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才開始把脈。
等他把完脈,麵色有些凝重,這老夫人的身子,確實強弩之末了,但也不是全無辦法。
“老夫人的情況確實不好。”林業向來直言,“以我的醫術,也隻能是讓她精神一些,醒來的時間多一些,但也不能根治。”
“如此便好。”薑予安要求不多,至少不要讓祖母如此日漸昏睡。
林業點點頭:“現在吃的藥拿來我看看。”
薑予安趕緊吩咐齊嬤嬤去拿藥,林業看過之後,打開自己的小匣子,給老夫人配藥。
“這個藥和現在正吃著的不衝突,喝藥之前把藥丸放進藥裏,混合在一起喝下便可。”
“另外,我給老夫人紮幾針,三日之後會再來一次,屆時,她應該能好不少,但什麽時候能醒來,還得看老夫人的命數了。”
“多謝大夫。”薑予安給他鄭重地行了禮。
“不必言謝。”林業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打開針灸的布卷展開。
林業最擅長的就是製藥和針灸,針灸之時都不需要遲疑,不過片刻功夫,就收了針。
“老夫人一時半會也醒不了,得三日之後,我再來施針,方可見效。”林業囑咐道,“這段時日把炭盆減到兩個,窗戶每日早晨開半個時辰,有助於老夫人康複。”
薑予安即刻就吩咐屋裏伺候的婆子,把屋裏的炭盆拿走一個,開了一點窗。
然後她叫雲苓去取銀票,整整一千兩,她給了林業:“多謝大夫,一點心意。”
林業看著這大額的銀票,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賀小子特意叫他過來,怕是和這女子頗有些交情,那他便不能收了這個錢,可賀小子還說,不讓她知道是他派他過來的,那這錢不收也不行。
林業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很快就說服了自己:“我三日後再來。”
然後臉不紅心不跳拿著銀票走了。
林業回去之後,賀延臣剛從衙門回來,正好兩人在府外遇上。
“賀小子,沒想到啊。”林業跟在賀延臣左邊,探頭看他。
見賀延臣目不斜視往前走,又跑到右邊:“那女子和你什麽關係?”
“那女子長得好看。”林業又說道。
兩人就這麽糾纏著一直到軒雲閣的書房。
“她祖母如何了?”賀延臣坐定,喝了一口茶,無視他前麵所有問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