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颻颻勿念◎

薑予安也衝著她笑笑, 婢女給她拿來了杌子放在賀緒寧的床邊。

她斂裙坐下:“身子可好些了?”

第94節

“好多了。”賀緒寧有些羞赧,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薑予安。

當時薑予安的話她不以為然,後來卻覺得振聾發聵。

薑予安說的對, 她靠誰都不能靠男人, 更不能堅信別人就會娶她。

“嫂嫂,多謝你。”賀緒寧小聲道。

後來賀延臣和她說過, 是薑予安發現了,拉她走出泥潭,還不斷給她求情,叫賀延臣手下留情,賀延臣才並未多斥責她, 隻叫父親處置。

否則賀緒寧得挨兩頓打。

薑予安笑著拉住賀緒寧的手:“緒寧, 糊塗一時不怕, 怕的是糊塗一世,好好想清楚自己要的, 莫要被眼前的東西迷了眼睛。”

賀緒寧點頭:“我知道。”

“好好養著,過些時日……”薑予安本想說過些時日, 定國公和長公主就為她張羅定親, 但想到如今的局麵, 還是沒說別的。

“我那裏有上好的藥膏,待會我叫巧雲給你送些過來。”她轉而說起別的。

“嗯。”賀緒寧點頭。

薑予安起身, 見她身子還好她就放心了, 和她告辭:“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來看你。”

“好, 嫂嫂, 你常來。”賀緒寧拉著薑予安的手晃了晃。

薑予安笑著拍拍她的手:“好。”

離開賀緒寧那裏, 雲苓來稟報:“夫人, 景先生求見。”

“快請。”薑予安匆忙。

之前她問過賀延臣,雖然得了肯定的答案,但她知道賀延臣是安撫她的,所以給景非去了封信,叫現在的一切事務都先暫停,月銀照發。

她拜托景非盯一盯外麵的形勢,如果有消息立刻報來。

扶雲軒堂屋,景非進來行禮:“夫人。”

“巧雲,上茶。”薑予安說道。

“上回莫承突然回來,還受傷了,我便匆匆走了,未能來得及和你多說別的。”

“東家放心,商隊一切都好,雖然隻往返了一次,但也賺了不少,比我們預想的好的多。”景非笑笑。

“外麵如何了?”薑予安問道。

因為她父親還有賀延臣的緣故,薑予安一步都不敢出府門,如果有什麽不測,隻會給賀延臣帶來麻煩。

景非稍稍停頓一下:“三皇子的兵馬就在京城外三十裏處駐紮了一晚,正在逐步壓進,恐怕……最遲明日,就到城下了。”

薑予安聞言,卸了勁,最遲明日……

城牆上。

“你怎麽來了?”定國公看到一身勁裝軟甲的賀延臣,挑眉問道。

定國公是目前京城裏資曆最老,身經百戰的武將,太子下了旨令,命定國公為統帥。

賀延臣是文官,本是不用來的。

定國公私心也不想讓賀延臣來,這場杖,難!

三皇子必然是要一擊必勝的,靠他們這幾萬人馬,能抵擋多久?隻能是拖。

但可以預想的,這場仗如果真的打起來,生死難料,賀延臣是定國公唯一的兒子,他做大理寺卿,替陛下查案,裏裏外外受了多少傷,定國公看在眼裏。

他何嚐不心疼?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麽和長公主交代?

“父親。”賀延臣微微頷首,沒有多做解釋。

周圍武將笑說定國公府滿門豪傑,定國公看著賀延臣,站起身走到一邊,賀延臣跟在他身後。

“你來你媳婦兒知道不?”定國公問道。

“知道。”

“知道還讓你來,她知不知道……”

“她知道。”賀延臣看著定國公,想到薑予安,心揪著疼,“她知道。”

定國公沒說什麽,看著遠方黑壓壓的士兵們,歎了口氣:“罷了,活著回去。”

“是。”賀延臣低頭。

賀延臣下了城牆,就遇到了趕來的成二。

他稍稍蹙眉。

“主子。”成二抱拳。

“你不在夫人身邊,來這裏做什麽?”

“夫人叫屬下來的。”成二說道。

賀延臣看了一眼定國公府的方向,最後也沒說什麽。

三皇子的兵馬來勢洶洶,原本是預計第二天清晨到的,可夜剛過半,遠遠的聽到沉重繁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兵臨城下!

甚至不給他們反應,青呈青山揮著手中的刀:“殺——!!!”

幸好定國公早有準備,人數上必然是贏不了的,三皇子訓練那麽多年的軍隊,怎麽可能實力很弱?因此,隻有一個“拖”字,拖到援軍來,拖到陛下醒。

賀延臣早早地融入進了下方的軍隊裏,定國公叫他帶領一隊,嚴陣以待。

指揮是定國公他們的事。

戰爭的殘忍絕不是一言兩語可以概括,城外廝殺震天,硝煙彌漫,死傷無數。

禁軍且打且退,他們設立了不少陷阱,暫時攔住了他們的腳步。

賀延臣力竭,臉上身上全都是血,握著刀的手都是抖的。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城。

裏麵有他最心愛的姑娘。

他來此處,為了守護京城,也是為了守護她……

三皇子的兵馬接踵而至,那些陷阱根本攔不了多少時辰,禁軍們退到了城內,三皇子騎在馬上,身後跟著十幾萬黑壓壓的兵馬,正對城樓。

“殿下!”城牆上的一人開聲,“陛下身子已經在逐步好轉!”

意思是陛下已經要好了,這“勤王”師出無名。

“哦?”蕭嶸稍稍挑眉。

“誰知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言罷,身旁青山抬手就是一箭,直插進剛剛喊話人的喉嚨。

血濺到了一旁的人臉上,血珠順著臉滴答到了地上。

“殿下,您在此止步,還有轉圜的餘地,若是執意往前,便是謀逆!”定國公沉聲道。

“謀逆?老匹夫!”蕭嶸冷哼一聲,“我不願血流成河,但父皇生死未卜,大理寺和刑部遲遲沒有結果,我看你們是包庇凶手!”

隨即他笑了一聲:“不過若是開城門,我且信你一回。”

蕭嶸喃喃道:“我那二哥優柔寡斷沒什麽真本事,老四滿心算計卻蠢笨如豬,所以,憑什麽不是我?”

定國公給身後的武將使了個眼色,那人點頭,扭身下去了。

蕭嶸見狀,笑了,滿目春風,恍若曾經在京城時,那個溫潤的君子。

可一切都變了。

“攻城。”他淡聲下令,勒著韁繩扭身,逆流而上,退到後方。

號角聲起。

好似一切都是一瞬間,一聲“殺”,車輪滾滾,撞擊上城門。

兩方兵馬對戰是不現實的,三皇子來勢洶洶,勢如破竹,如果沒有準備他怎麽敢來?

而京城作為晉朝都城,借用城牆守城拖延,才是上上策。

三天的準備時間實在短暫,定國公也沒有多少把握能不能拖到守備軍來支援。

京城周邊的人家已經被集中到城中避難,或許誰也想不到,短短幾日,天翻地覆。

皇宮。

太子去了城邊鎮守,四皇子就守在皇宮。

陛下還沒有醒。

“解藥已經用了,陛下何時能醒?!”四皇子收到消息,蕭嶸已經開始攻城了。

這如何是好?

隻有陛下醒了,才能安定人心,如今京城裏人心惶惶,城外又硝煙彌漫,四皇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齊禦醫和孫禦醫也急,這幾日哪有睡過?一直在研究,林業被賀延臣暗中送來一起幫忙,才能這麽快就有解藥。

“陛下中毒深,藥已經吃了,何時醒臣也不知,最遲不過三日。”齊禦醫說道。

孫禦醫拉著齊禦醫的袖子,示意他別說這麽肯定的話。

四皇子得了消息,又進去看皇帝的情況。

外麵,孫禦醫悄聲說道:“齊兄,你怎麽敢說三日內必醒,你我都知道,如今隻不過是剛剛研製出來,用藥多少還在探究,你……”

齊禦醫悄然歎了口氣:“三日內,陛下不醒也得醒。”

孫禦醫聞言,稍稍睜眼看他。

什麽意思?

定國公和齊禦醫仔細聊過,十幾萬大軍攻城,最多撐不過三日,所以,三日之後,就算陛下沒有醒,也必須“醒”。

陛下醒來的消息,恐怕會打亂蕭嶸的計劃,能再稍微拖延一二。

景非能探查到的消息有限,如今京城邊緣已經完全被管控,百姓是不被允許靠近的,賀延臣連個準信也沒有,薑予安隻能是待在府裏看書靜神。

可第二天一早,雲苓匆匆進來,她知道自家夫人因為擔心二爺,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如今賀延臣來了信,自然是要趕緊送去的。

第95節

“夫人!”

薑予安稍稍抬頭,她沒睡好,天一亮,想著給賀延臣做一些護具,看看能不能叫人送去。

“怎麽了?”

“二爺來信了。”雲苓把手裏的紙遞給薑予安。

薑予安聞言,趕緊接過,撕開信封看了一眼。

【颻颻勿念。】

隻有四個字,字跡遠沒有賀延臣平日裏的工整,想必是匆忙寫的,紙都不平,皺皺巴巴的,薑予安鼻子泛酸,他平安便好。

他終於記得,在她擔心的時候來個信了。

薑予安放下手中的東西,去了書桌旁,展開一張紙:【家中一切安好,不要擔心,保護好自己,平安回來。】

她匆忙把信塞進信封:“誰送來的?人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