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自從上回在老屋放了話不叫吳金花跟楊三喜去酒坊,也得了幾日清淨,她不去老屋,也就見不著那對母子,每日大半時間都耗在酒坊裏。
許家酒坊新釀的果酒裏,今日楊梅酒就能開了,頭一波隻釀了十壇,全都打算送去風滿樓寄賣。
徐之遠派人來的時候,她正在手把手教林雙雙選製酒曲的材料。
馬車停靠在酒坊門外,許菁菁聽見外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林雙雙出來看,隻見吳清妤一身男裝夥計打扮,從馬車上跳將下來,大搖大擺地往她酒坊裏走。
許菁菁想起上回她和葛晟淩的追妻大戲,有些頭痛,“你怎麽又來了。”
吳清妤進了酒坊,左右看看,閑閑道:“我怎麽不能來,上次你答應借我銀子租馬車南下,都還沒給我呢。”
許菁菁一聽瞬間警惕起來,不知這次葛大公子和吳清妤又鬧什麽不快,她記起江瑾楓的話,當即就躲,“沒有銀子,你看,我釀了果酒,錢都花在裏頭了。”
吳清妤背著手撲哧一笑,“逗你玩兒呢,你那點銀子,連租個好點兒的馬車都不成,找你拿還不如找徐之遠,省得給自己罪受。”
“不過你這酒如今在市麵上緊俏得很,怎麽也不掙錢,是不是風滿樓壓你的價了?”
許菁菁沉吟不語,這倒不是,實在是她一個人沒法子釀出更多的酒來,有市有價,可沒有酒,這就沒法子賺大錢。
“要我說,你也雇幾個人唄,一個人畢竟釀不了多少,我來的時候還到集市上走了走,你不知到,雲中錦因著不好買,都有人和店囤著再高價轉售了。”
“徐之遠最近正忙著這事呢,那些人每日酒樓裏放酒,天沒亮就來排著隊買了,根本防不住。”
許菁菁今日沒怎麽進城,竟然不知雲中錦在集市上緊俏到都能引人囤貨高價轉售了。
這不是前段日子才剛剛放出一批酒麽,不知有多少被這些人囤了去。
她當即拉了吳清妤到屋裏細問如今外頭的情形。
林雙雙看她一臉凝重,安安靜靜到一旁做事,不是看過來幾眼,隻是不知何是擔憂。
“你也而不用太發愁,這不也正說明了你的酒在市麵上收歡迎麽,趕緊的趁機多雇幾個人,把酒釀出來好叫這些囤貨再拋售的都砸手裏呀。”
許菁菁嗯了一聲,沉吟片刻問道:“方才你說有店家也屯了酒?”
“那可不,我淺淺去打聽了,為首的就是黃家的醉仙樓,另外還有三家一向都是為黃家黃沛忠馬首是瞻,他們雖比不上風滿樓,但比很多零散的小酒肆要強上許多,合起夥來把酒囤著不賣,等酒少了酒高價拋出來,賺了可不少……”
“其實吧,要說掙錢你也掙,他們倒賣也終歸是要來你這裏拿酒,不過就是太氣人了些,今日要不是手下人攔著,我就砸了他們囤的酒,黑心販子!”
吳清妤義憤填膺,揮著拳頭把不遠處正翻檢酒曲材料的林雙雙唬了一跳,扔下手裏的笸子一下跑到她身邊來,張開雙手護在她身前。
“雙雙,沒事,她不是要打人,你去把笸子裏的茯苓和甘草撿出來洗了,一會兒還得撿其他的呢。”
林雙雙雖然不太能懂吳清妤怎麽就不是要打人,但許菁菁發了話,她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往一旁走去。
“你家這個傻不愣登的什麽時候來的,你還教她釀酒?”吳清妤滿目驚訝,別家有個掙錢的方子早捂在手裏蓋得嚴嚴實實的,誰還隨隨便便收個外姓人來教,還是個傻的。
許菁菁沒理她,林雙雙的事也不必跟旁人解釋,她還是關心回酒的售價被擾亂的事上。
“這事徐之遠怎麽說?”
她記得吳清妤是跟著風滿樓的夥計來的,風滿樓還是葛家的產業,這事或許會知道一二。
“你問她,還不如直接問我呢。”正說著,徐之遠從外頭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一落座就忍不住連喝了一整壺的水,才緩過勁來。
“這事我早些時日就收到消息了,今天去醉仙樓打探了一番,這幫王八羔子的,一壺酒翻了三四倍的賣,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豬腰子。”
吳清妤家中做官,雖嫁入葛家,但掌家大權並不在手上,更不懂這些買賣上的門道,“那怎麽了就,出了昧良心一些,她的酒賣出去不就成了麽,那些抬價的,下回多收他們些銀子,吃那麽多,也該給你吐出來些,反正酒在你手裏,賣不賣你說了算。”
許菁菁擺擺手,耐心給她解釋道:“沒這麽簡單。”
“現在瞧著是他們賣出了高價,若是也收他們高價,能多賺些的,但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好不容易做起來的雲中錦的口碑可就要砸了。”
“其一,喜愛這酒的多是文人舉子,沾的是一個清雅之氣,若是爆出跟店家聯合哄抬價格,可就要為人所不齒了。”
“其二,若是跟他們一起哄抬價格,當下確實能馬上見著許多銀子,但這麽一來,那些遵循我們的定價老實做買賣的小酒肆就會慢慢被擠出去,到這四家聯合起來,已經能夠搶占比風滿樓還多的客人,可就不是他們要看我們行事,就成了我們被他們挾製。”
“這酒也就算是拱手讓人了。”
許菁菁細說之下,吳清妤略略聽懂了一些,她本來就不笨,隻是從未有人跟她說過其中的關竅,嫁入葛家也被以不動買賣之事為由,隔離在權力之外。
“那你打算怎麽做。”吳清妤一下打開了對買賣之事感興趣的口子,拉著許菁菁連忙問。
許菁菁沉吟片刻,看向徐之遠,“若是我想開一個訂酒大會,你覺得如何?”
“訂酒大會?”
徐之遠疑惑地看過來,“從前聽過絲綢和茶葉因供量少且珍貴,每年倒是會召集各路布匹茶行的買賣人,當場叫價賣貨,價高得之。”
“你這……”
“差不多,不過我還沒這麽多酒。”
“沒貨?那你這訂的是什麽?”
“是下半年許家酒坊所有出售的酒的買入配額。”
“有多少配額,到時就能從許家酒坊買多少酒,超過的便隻能自己想法子和還有配額的店家交易,出讓這個配額。”
許菁菁話說完,吳清妤若有所思道:“那那些人搶了許多配額,還不是一樣可以買入酒囤起來?”
許菁菁燦然一笑,“這給他多少配額,可不是隨他拍的,不顧是借個名頭,讓他不能多囤酒罷了,要囤,也得高價從別家去囤配額,這樣便劃不來。”
“而且,誰說隻出這一個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