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禾臉上笑盈盈的,手裏提著瘦肉,還給幾個嬸子熱乎地介紹道:“林家老大這次打的這頭野豬真不賴,看著又壯肉又結實,嬸子也去換些瘦肉回家給幹活的男人吃唄,長力氣。”
“一會兒去晚了可就沒得換了,我聽林叔說得留著一半明天送去城裏賣了換銀子呢。”
李叔禾給了台階,幾個嬸子你牽我、我拉你趕忙往林家去,嘴裏碎碎念道:“對對對,我們也去還一點,我家裏三個兒子都要下地幹活,給男人們添碗肉。”
“我家老頭子上月叫鐮刀劃了手,我得去問一碗豬血回去給補補。”
“我……我孫子也讒油腥了,我去要點膘子回去炒菜吃。”
一眨眼人都跑完了,許菁菁拿眼橫李淑禾,沒得來她跟前裝什麽好人。
“唉、許叔,你和菁菁也別怪我多管事,這幾個嬸子那都是村子裏平日最愛嚼人舌根子的,你們再同她們拉扯下去,明天指不定還要說出什麽難聽的來。”
“算了吧,我看她們剛才也吃了教訓了。”
李淑禾嫻淑地勸解道,許長林也叫她說動了,無奈頭痛地點頭道:“淑禾說得對,菁菁,這事給個教訓就行了,逼急了這些人撒起潑,你跟酒坊都遭不住,唉,回去吧回去吧,一會兒這湯都要涼了。”
回到家門口,李淑禾眼珠子轉了轉,看著許長林手裏的籃子,笑著問道:“許叔,你這豬骨湯怎麽還是熬好的呀,拿什麽換的,下回我也跟林大娘換一些,我家大川喜歡喝這口。”
許長林眼看她是真喜歡,掀了瓦罐蓋子,“菁菁,去,回屋那個碗來,我給……”
“行,我給紅玉盛去,一會兒咱們邊吃邊說。”許菁菁打斷許長林的話,直接提了籃子回屋,也沒給李淑禾說句再見。
這人最近怪得很的,總是愛在她附近閑轉悠,還總抓著林雙雙打聽酒坊裏都教了什麽,她最初對李淑禾的好感也全都沒了,更不願跟她有更多往來。
要不是看在陳阿婆的麵上,她方才出來強出頭說和的時候,她就連她一塊兒懟了。
許長林臉上幹笑不已,嗬嗬道:“菁菁今天是叫那幾個婆子氣糊塗了,淑禾你先回去吧,換了瘦肉,趕緊回去給孩子們做吃的。”
李淑禾也不惱,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回了家,路過許菁菁家門前的時候,腳步倒是頓了頓,但透過虛掩著的門,也瞧不見裏頭什麽,便回家去了。
許菁菁從把瓦罐裏的湯盛出兩碗留給紅玉,還挑了好幾塊帶肉的豬骨,剩下的提著去了老屋。
酒坊的事還沒跟老爹說妥,少不得要去這一趟。
進了老屋,二叔許季陽在院子中間支了張圓桌,兩家人難得的又湊了一塊兒吃飯,除了吳金花下不了床,楊三喜端了飯碗在屋裏喂著吃。
她明明跟阿爹說了要過來說酒坊的事,還特地拉了這一樣一桌,意圖不可謂不明顯。
二叔最先看到她,連忙招呼,“菁菁,來坐,飯菜都稍好了的,上桌就能吃。”
梁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麽上桌就能吃,這可是家裏掏了錢置辦的菜,白吃白喝怎麽說。”
許季陽嘖了一聲,“說什麽呢,那大哥不也給了的麽,怎麽成白吃白喝了。”
“成親了的女兒不自算一家啊,你還真會算呐許季陽,你這麽會算,酒坊的事你怎麽不算一算,什麽都瞎弄,以後我和兒子可不得喝西北風去。”
許菁菁對他們的爭吵充耳不聞,把瓦罐子提上桌,拿碗盛了湯,吃喝起來。
“我自己帶,不用算我的。”
她那碗豬骨湯,湯色濃白,鮮甜味美,吹一吹,醇香味飄過桌子直往梁氏鼻孔裏鑽,一下子桌上的肥肉炒芽菜,雞蛋燉豆腐就都變得不香了,全天下好似就許菁菁手裏那碗白玉一般的肉湯最香。
她抽了抽鼻子,在桌子下用腳踢了踢許季陽,用下巴示意他去給自己也盛一碗。
許菁菁瞧破,又給自己碗裏添了點,然後磕啪一下,蓋上瓦罐蓋子,把湯放回腳邊,沒有要分的意思。
她喝著暖湯,不時吹一吹,舔舔嘴,把對麵的梁氏讒夠了,眼看二叔要開口說話,便先開口喊了一聲阿爹,“酒坊的事您就聽我這一回吧,真能成,您放心,這事我和風滿樓還有葛家少夫人都明說了的,他們也都支持,要牽頭做這事,能成。”
她沒提外頭有人哄抬酒價的事,擔心老爹一個貪心,恨不能自己也進城抬一抬。
她開始說正事了,許季陽便不好開口要湯喝,梁氏饞的不行,在眼前又喝不到,懷子的壞脾氣都上來了,一甩筷子,站起來道:“我不吃了。”
轉身拉上女兒回屋去。
許季陽看著梁氏還沒巴拉幾口的飯菜,犯了愁,沒法子,硬著頭皮開口喊了一聲菁菁,“這湯……”
許菁菁抬手阻了二叔繼續說話,頭也沒轉過來看他一眼,繼續給老爹下猛料,“這事哦我們不做,他們想做,也會找其他酒坊來坐,要是別人家借這個機會,把原本咱們家的機會給搶去了,阿爹,那下個機會可不一定還回來找我們。”
“再說了,這雲中錦在風滿樓賣得好,比他們原本的花間露都要越過去了,那人家不能幹砸自己買賣的事,這事真值得一試。”
許菁菁一麵說一麵喝湯,吃肉啃骨頭,湯留了一半給紅玉,本來就每剩多少,一下全進了她的肚子,她打了個飽嗝,才看二叔道:“二叔,你方才要說什麽,這湯——怎麽了。”
“哎呀,真甜,就是一滴也沒有了。”
許季陽看著底朝天的湯翁子,許菁菁還倒過來掂了掂,真的是一滴都沒有了,訕訕笑道:“沒什麽,好喝就成,我就是想、想問問,你上哪兒得的豬骨燉湯,我給你二嬸也燉上。”
許菁菁哦了一聲,遺憾道:“那恐怕一時半會不得行,這是林家今天打的野豬,林大娘挑了豬骨燉的,才這麽鮮甜,剩下的豬骨豬肉,林家明天要拿進城賣銀子,換不了了。”
話才說完,就聽到梁氏在屋裏摔了東西,二叔顧不上多說,端著飯碗就往屋裏去。
許菁菁愉快地收好瓦罐子,一旁的阿爹拿眼瞪了瞪她,“你這孩子,沒的這麽任性,跟誰學的。”
許菁菁眼睛轉了轉,“江瑾楓。”
“你還瞎說,我問你,你相公呢,這三天兩頭的不見人影,這事不要商量呢麽,這種時候他就偏不在。”
“要他在幹什麽,酒坊的事那不是我一人在管麽,而且他出遠門去了,上回說有他家人的消息,去了是假的,這回又有消息了,八成是真的,他去問去了,回不了那麽快。”
許菁菁懶得再找借口,幹脆直接用了上一個。
誰知阿爹唉呀一聲長歎,竟拍了桌子,“你糊塗呀你!”
“你、你怎麽總放他去找什麽家人那,你看他這個樣貌,家裏從前就不會是咱們這種山野鄉村裏跟土地混飯吃的,你要真讓他找著了,那還能給你在這過苦日子啊。”
“人不得回自個家去,吃香喝辣的,再娶幾個年輕貌美的,到時候還有你什麽事,你真是糊塗啊你!”
許菁菁叫阿爹的話鬧了個稀裏糊塗,怎麽就繞到她被拋棄這上麵去了,他們不是正商量著酒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