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一大早起來，簡單煎了八個餅子，裝了四個在簍子裏，做一天的飯食。

她記得昨晚自己熄燈睡了，紅玉的屋裏還亮著燈，也不知鼓搗到幾時，便沒有喊醒她，給她留了餅子就自己出門先去酒坊幹活。

剛一拉開門，就看到把雞趕到門口的泥草地裏，撒米喂雞的李淑禾。

“咯咯咯，咯咯咯咯。”

李淑禾把手裏的黍米撒在地上，抬眼看向許菁菁，“菁菁這麽早出門呀。”

許菁菁嗯了一聲，沒給她時間搭話，快步走了，她如今除了要忙酒坊的事，還得把村子裏傳閑話的罪魁禍首找出來，還不能再給人落什麽其他的新話柄，根本不想多搭理李淑禾。

畢竟她昨晚都沒有直截了當地懟梁氏的口了。

她走得快，李淑禾也沒像往常一樣粘著跟上來，隻是沒人經過的時候，就停下了拋黍米給雞吃。

知道許家老屋的門推開來，梁氏扶著肚子出來遛彎透氣，她如今懷著身孕，家裏的苦累活都不用她幹，白天多睡到快晌午才起，今天出門早，實在是饞了豬骨湯一夜了，想著去林家碰碰運氣。

“許家二嬸子，這麽早出門呐。”

李淑禾一把拋光手裏的黍米，雞咯咯咯叫著圍了上來啄食，她便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了梁氏的胳膊。

“嬸子你這是昨晚上沒睡好？看著眼下烏青烏青的，這女人懷娃娃可得歇好，孩子出來才不鬧人，好帶大呐。”

梁氏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子，悻悻笑道：“瞧出來了？”

李淑禾關心道：“我昨晚起夜，聽到嬸子家大半夜還有灶房裏的動靜，我懷了兩個娃兒，一聽就明白了，家裏怎麽也不備點吃的？”

梁氏心頭一酸，許季陽還不如村裏一個小輩貼心貼肺，“怎麽不備，季陽平日都會準備著，他也是個貼心的，不然我也不能給他生兒子，你不知道，昨晚的事，那實在是……”

當即梁氏就撫著李淑禾的手，把許菁菁添油加醋地罵了一頓，說完心裏舒暢了許多，拍拍李淑禾的手歎道：“你是個懂事的，大川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是他好命，不想我們家裏那個，成親了也沒個人樣，不說了，我去林家看看還有沒有豬骨能換。”

李淑禾眼珠子轉溜著，把梁氏往自己家引，“嬸子去什麽林家呀，我家有，昨晚上換瘦肉給孩子們煮粥，還多拿了兩根，勻一根給您不成了，省得您還走那麽遠。”

說著把喜出望外的梁氏引進了家門，陳家的院子裏，陳阿婆喊了幾個村裏的大娘一塊兒坐著編簸箕，梁氏進來，又被拉去一塊兒閑話，李淑禾有意無意往女子懷孕時貪嘴的事上說，梁氏入套，又忍不住把沒喝到豬骨湯的事抖了一遍。

傍晚，許菁菁獨自從酒坊忙活回來，紅玉還跟林家父子留在酒坊外頭加固牆體，她經過老屋門前，看到她阿爹坐在門檻上皺著眉頭抽旱煙，眉頭疊了好幾層，能夾死蒼蠅。

“阿爹，你怎麽在外頭坐著不回屋。”她奇道。

許長林磕了磕早熏得枯黃的竹煙筒，長長歎了口氣道，“你二叔正在裏頭跟你二嬸說話呢，我就不進去了。”

許菁菁納悶地往老屋裏探了半個頭，就聽到二叔屋子裏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兩人爭吵的聲音不時傳出來。

“這事你怎麽就能拿出去說呢，你沒聽大哥說酒坊最近要做大事，你這時候出去亂說話，你不添亂麽你！”

“我沒亂說，你別誣賴我！”

“昨晚上就我們一家、大哥和菁菁，不是你說的，難道還是大哥和菁菁自己出去說的？”

“香蓮，你糊塗啊，我早先跟你說的事，你怎麽都給忘了呐，這、這、這事可怎麽……”

許菁菁聽了幾句便沒耐心繼續，偏頭問她阿爹，“二嬸出去說什麽了？”

“說你得了一罐豬骨湯，自己一個人喝光了，沒想著給家裏長輩留一口，吃獨食。”許長林苦惱不已，想不明白一家人怎麽就不能勁頭往一處使。

許菁菁聽懂了，臉上卻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蹲在老爹身邊，沉了沉眸子，耐著性子問道：“那這些話是從誰家傳出來的。”

“還能從哪兒，你二嬸早上出門遛彎，遇見幾個婆子編簸箕，就坐過去給人說了，一傳十十傳百，這就傳遍了呀。”

“你還這副沒事人樣，昨天我怎麽說的，我說你得把這些閑話都平了才好做酒坊那事，可這才一天又出了別的幺蛾子，我早就說過，動靜太大，要遭人嫉恨呐，你看看……”

許菁菁不覺著是因為這次酒坊要做事才吹的這股風，因為她根本就沒四處給村裏人說過，不過麽，這傳閑話的人倒是叫她摸到了一點邊，“阿爹，她們編簸箕在外頭編的？”

“哪兒呢，在陳家。”

許菁菁謔地站起來，徑直往陳家去。

“阿爹，豬骨湯的事您幫我去一趟林家，問問林大娘，她煮豬骨湯裏頭，是不是放了一味當歸，這事就了結了，沒人能說個不妥的。”

許菁菁的話飛到許長林耳朵裏，“啥？加了啥？當什麽？”

“當歸！”

許長林聽清後，莫名其妙地起身往林家趕，這當歸怎麽了，聽著也是女人吃的，補身子的，這跟吃獨食能有什麽關係。

他不明所以，卻還是邁開了步子，一步快一步慢地去了，自己也沒發覺不知何時開始，對女兒的話有些言聽計從起來。

許菁菁讓阿爹去找了林大娘，自己叩響了陳家的門。

李淑禾拉開一條門縫，看見是她，微微怔了怔，很快笑著招呼起來，“菁菁，你怎麽有空過來，快進來，大川今天攤子收的早，盛了一些麵，你要不要拿些回去？”話如此說著，卻並沒有完全拉開門，仍舊隻留著一條小縫。

許菁菁眯起眼睛仔細觀察李淑禾，還真是不細想不知，這幾次事情每一件都有眼前這個人的影子。

再看此刻她找上門李淑禾心虛的反應，已說明很多東西。

隻不過，李淑禾這次很小心，引了梁氏上她家，自己把話說出去，但不代表這就拿她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