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把烏篷船停靠在大畫舫的一側,上頭先垂下了一個籃子,艄公示意許菁菁先把銀子放上去,許菁菁放了一錠銀子,籃子手上上去後,很快又垂下繩梯,許菁菁和紅玉攀了上去。

才剛到甲板上,許菁菁就愣住了,這顯然和上次江瑾楓帶她來吃東西的畫舫不一樣,且太不一樣了。

這艘畫舫上處處垂著粉色的紗帳,飄飄旎旎間充耳皆回**著噬情的歡笑聲,和此起彼伏的綿軟的“爺,喝一杯嘛。”

……

許菁菁嘴角抽了抽,抓了抓自己的臉頰,“那個,紅玉,我覺得我們可能選錯畫舫了……”

“選錯了?哎呀,選錯什麽呀,兩位娘子別急著走呀,我這艘畫舫呀,不但有美貌的姑娘,那也有體貼人意,一把好歌喉的能角兒呀,來嘛,不喝酒也可以看戲啊,我帶你們去瞧瞧去。”

老鴇哪兒能讓上了船的人下去,這女人的生意雖然做得少,但不是沒做過,更隱晦些罷了,她說著,左右跟著的姑娘們就簇擁著許菁菁和紅玉一起往畫舫裏頭去。

這艘畫舫是真大,比許菁菁上次那個的兩個還大,沒有唱小曲兒的,中間搭了個戲台子,上邊咿咿呀呀地正唱得熱鬧。

底下的每一桌上,都擺著酒菜,供人吃酒看戲,還有美貌的姑娘陪著斟酒,或依偎在人懷裏,指著台上的伶人癡癡地笑,任由男人的手在身上不停遊走,不時掐一把,逗弄得眼欲含波,靡笑連連,嬌聲倒進懷裏。

這是一艘如假包換的花船。

“兩個娘子樓上請吧,底下太吵鬧,不清淨。”老鴇一路作保一定給她們找個好的房間好好看戲,絕不會受人吵鬧影響的,還說了自家花船上可是能喝得著雲中錦,“就是那岸上有銀子都難買得到的雲中錦,不怕告訴二位,我這兒啊,管夠。”

許菁菁一聽,當即不打算走了,雲中錦可從來沒給花船下過貨,這老鴇的酒哪來的,還管夠呢。

“大姐,您這雲中錦能管夠?”

“你的雲中錦哪兒拿的喲,別不是假的吧,我聽人說在長陵城裏的風滿樓,都不能管夠的啊。”

許菁菁試探道。

老鴇輕蔑地一笑,瞥了她一眼,搖著扇子和身子,嗔道:“哎喲,小娘子,我讓你上我這花船來消遣,你可就別打聽那麽多了,這事兒啊,我自然有自己的門路,你呀,喝好吃好看好就成了,其他的就都交給我就是。”

許菁菁笑笑不說話,打算待會兒就點一壺雲中錦,要不是真的,看她不把老鴇的花船鑿穿了。

上了二樓,正中的好位置自然是沒有了,許菁菁選了略旁側的一間小的隔間。

跟紅玉推門進去,許菁菁坐下後,有人進來倒茶。

“小二,你家可有什麽好喝的魚湯,好吃的河蚌粥?”她還是有些惦念著上次吃過的味道。

“回這位娘子,我們船上沒有魚湯,但有王八湯,來的爺們都愛點上一盆,河蚌粥也沒有,不過有蠔肉熬的粥,也是大補,娘子可以先給相公點上,一會兒人來了直接就能吃,不用久等。”

許菁菁抽了抽嘴角,這花船還真是敬業,“不用了,還是上兩壺雲中錦,一碟花生米吧。”

“得嘞!”

小二出去後,紅玉似是有些不耐煩外頭旖旎的春音,站起來要去雕花的窗子合上,許菁菁三兩步上去攔下她。

“別都關著呀,連戲也不聽,你不怕老鴇真給你塞兩個小倌進來呀。”

正說著,門外真傳來了老鴇癡癡的笑聲,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魚貫而入兩排小倌,許菁菁和紅玉在窗邊眼睛都瞪大了。

還真是格式風情都有啊,老鴇察言觀色,自認從她們神情變化中窺出幾分門道,圓潤的手指著道:“你、你、你、你,你們四個留下好好給娘子們斟酒,不能怠慢了。”說著領著其餘的人搖曳這往下一家去了。

“娘子,來喝酒呀,我給娘子倒酒,我最喜歡喝那甜味的葡萄釀了,娘子有沒有嚐過呀。”

“我來給娘子鬆鬆肩膀,娘子一天累了吧,坐著好好歇息才是,娘子可一定得嚐嚐我們這兒的潤白羹,對皮膚最是好了。”

一聲聲催人掏錢的娘子,讓許菁菁皺緊了眉頭,這老鴇難怪剛才不讓她下船,這是不論什麽人上了船,都得宰一筆才能下船啊。

許菁菁揮手攆人,“不用你們倒酒,我們倆互相倒就行,你們都出去吧,我就隻點了兩壺雲中錦跟一碟花生米,沒有葡萄釀,也沒有潤白羹,蹭吃上別屋去。”

她話說完,目光瞥過窗外,驟然愣了神。

透過雕花的窗戶格子,她隱約看到斜對麵的隔間裏,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人有著好看的眉眼,峻秀中透著股冷意,舉手投足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他怎麽在這裏。”

她低喃出聲,紅玉側目一看,也愣了愣,對麵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瞥了過來,看到有人窺探,起身要去關窗戶。

許菁菁卻早已看清了裏頭的人,江瑾楓,一定是他沒有錯,旁邊的位置上還坐著章時重。

“哎呀,娘子,莫趕我們走嘛,讓我們好好的服侍服侍您,您要是不喜歡吃那些,待會兒再另外選嘛。”一個細長眼尾上挑的小倌走過來,“哎呀別看了,那有什麽好看的,娘子你看看我嘛。”

小倌上來要環許菁菁的肩,許菁菁正慌忙探身把自己的窗戶也關上,不料猛地就和他四目相對,他似是無意間的一瞥,緊接著眉目緊蹙,站了起來。

許菁菁嘭地關上窗,身子往後一彈,撞上了小倌的下巴。

“哎喲——!”

“對不住,對不住,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許菁菁拉著紅玉就走。

“紅玉,咱們快回去,我好像被看到了。”

“紅玉,你會不會水?”

許菁菁一麵拉著紅玉在屋裏轉了兩圈,走樓梯怕是來不及,當即推開另一麵臨水的窗戶,抱著木頭柱子就往下滑,紅玉緊隨其後,待她半邊身子掛上了船沿,猛地又把她拉了下來。

“紅玉,你幹嘛!”許菁菁壓低聲音急道,“還不快些走。”

“您為何要跑。”紅玉淡定且不解。

許菁菁被問得一愣,欸?對呀,她為什麽要跑。

該跑的難道不是那個明明回了長陵,卻不回家,大晚上來這花船上瞎混、被她逮個正著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