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一下又找回了氣勢,支棱起身子把袖子一挽,“走!我們上去把人堵了,這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

她拉著紅玉一路噔噔噔地跑上二樓,方才她跳窗的那間屋子,裏頭的四個小倌規規矩矩地分了兩邊坐著,一看到她露麵,個個麵露喜色。

“娘子你可回來了!”

啪——!

一把劍橫著啪唧拍在桌上,噌地一聲利劍出鞘半截,露出寒光,喊娘子的小倌手抖了抖。

“這位公子硬是不讓我們走,非說要等您回來……”

另一位斜長媚眼的小倌揉著手腕,似嗔似怨地瞥了一眼正中間坐著的男子,仿佛剛才受了無盡委屈。

許菁菁鬆開了拉著紅玉的手,暗道大意了,就不該跳窗的。

如今屋裏的小倌都被扣在這,倒顯得她才是來找樂子心虛溜掉的那個,這不冤枉到姥姥家了麽,她可是連一個小倌的手都還沒摸過呢。

“你、你們都先出去。”

她揮手讓小倌們趕緊先走,餘光瞥到江瑾楓把玩著桌上的酒杯,緊接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緊不慢地喝著。

她覺得暫不論別的,這陣勢不能就先輸了,昂著頭三兩步進去摁下了他準備湊到嘴邊的杯子,再將杯子換到自己手裏一飲而盡。

嘶——這酒!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船,嗯?”江瑾楓皺著眉頭問她。

這酒味道不對啊,許菁菁拿起桌上的酒壺,翻來覆去地看,“知道,不就是一艘花船麽。”

“不就是?你屋裏剛才叫了四個小倌,要幹什麽。”

許菁菁的手腕被擒住,一道陰影自上而下覆下來逼近,她一下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紅玉站在門外,默默地伸手拉上了門。

她原本精力都叫桌上的酒引去了,這會兒聽到他興師問罪,才回過神來自己是上來捉人的。

“我要幹什麽,我還沒問你要幹什麽呢!你回長陵了怎麽不回家,半夜三更地在這花船上吃花酒,你聞聞你身上,香的勒,都是……都是……”

許菁菁使勁嗅了嗅,又嗅了嗅。

“都是什麽?”

他的人往前把她逼到背貼著柱子,許菁菁舔了舔嘴唇,這人怎麽來喝花酒,身上都沒沾一點脂粉味?這叫她怎麽發揮。

“呃……都是、都是酒味!”

許菁菁試圖掙出自己的手,卻被箍得緊緊的,隻好瞪大眼睛來表示自己的憤怒,“你、你這一身的酒味,叫了不少姑娘來敬酒吧,我、我剛剛都看見了!”

“你看見什麽了,你看見的難道不是章縣令章時重?哪兒有姑娘,倒是你,一個人,點了四個小倌,三更半夜的你要幹什麽。”

聽出對方有些咬牙切齒,許菁菁不由得心虛幾分,尤還是咬牙嘴硬道:“你先說。”

江瑾楓長歎了口氣,拿她沒法子,拉著她的胳膊往外走,“回去說。”

聽到回去二字,許菁菁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來,“不行,還不能回去。”

“許菁菁,你不回去要不要我把剛才那四個小倌給你叫回來?”

“是得叫回來,我有用,你真是,一不留神就把人都攆走了,壞事呢不是。”許菁菁掙開他的胳膊,也不用他喊人,直接拉開門對紅玉道:“紅玉,幫我把剛才那四個人找回來唄,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紅玉默默抬頭看了看屋裏的公子,公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但還是衝她揮了揮手,她再次默默地轉身去了。

許菁菁妥了一件事,立馬回身繼續方才沒妥的另一件事。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還沒進家門就先上花船了,這事不打算解釋一下麽,要解釋就在這兒,我等不到回家。”

她坐回椅子上,一字排開四個杯子,每個杯子倒滿酒,晾在一邊,等著江瑾楓回答。

江瑾楓又好氣又好笑,怎麽都沒想到會在這裏捉到人,況且明明是他在花船上揪到她,他過來之前,人還心虛地跳窗溜走,要跳河逃回去的,這會兒氣定神閑的反而問起他來了。

看了她半晌,人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他許久未見她,本想著今夜事了就趕緊回家去,誰知在這碰上,無奈地還是先開了口。

“我剛到長陵,走的水路,半路乘章時重派來的小舟直接上的船,這裏人多且雜,方便談事,我們包了一間雅間,沒叫姑娘,一屋子都是自己人,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說完了,現在到你了,這麽晚你來上這兒來做什麽。”

許菁菁沒想到是這麽個答案,原本早在心裏排演了一出別的大戲,這也用不上了,反而是她為什麽來這,支支吾吾地有些不好說出口。

這怎麽說,說她酒坊賣出了一年的酒,出來爽快一把?那不就坐實了她點小倌的事麽。

還有上次空綠就去信說她趁他不在家,吃肉喝酒好不痛快,這次直接抓了個現行,就有些不好解釋,許菁菁盯著門口看了半天,目光瞥到桌上的四杯酒,計上心來。

“你來是談事,我來當然也是有事啊!”

“首先,我也不是一個人,我帶了紅玉的。”

“其次,我來不是為了點小倌!是她們這兒賣假酒,假的雲中錦,我身為許家酒坊的負責人,雲中錦的釀酒師,當然要來探查一番了!”

“這事弄清楚了,才好讓風滿樓、讓徐之遠來料理後邊的麻煩,我、我是幹正事來的,你把那幾個小倌都攆走了,我問話問誰去。”

許菁菁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理直氣壯地拍了一把桌子,指了指桌上的酒壺,“看見沒,上麵三個大字——雲中錦,壺子倒是做得一模一樣,裏頭的酒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她說得義憤填膺,江瑾楓懷疑地拿起一杯酒,放在鼻端聞了聞,喝了一口。

“味道很像,你怎麽知道不是?”

許菁菁又倒滿一杯,擺回原來的位置,“這不簡單麽,第一,許家酒坊沒往小浪村賣過酒,這酒隻能從外頭酒肆拿,眼下誰家都不夠的,誰能勻出這麽多給她。”

“第二,老鴇說她這管夠,許家酒坊裏都不能管夠呢,她管夠,不是假的才怪!”

她話音才落,外頭一聲悠揚婉轉的哎喲,伴著嬌笑聲傳了進來。

“誰呀,在我的花船上也這麽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