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伏跪在地的歹人半抬起身,指著梁氏道。

梁氏直接嚇得一個激靈,撲通一聲跪下來,“大老爺,民婦、民婦不知,民婦冤枉啊!”

“大嬸,你這就不該了,明明就是你找我們幾個,讓我們扮成這副樣子,去那個許什麽家酒坊來著,這時候了你不能不承認啊!”

“就是,大人我們哥幾個真沒幹什麽,我們才進村,還沒走到地方就叫人給敲暈了啊,醒來就到了您這裏了,真沒幹什麽。”

梁氏哆嗦著攥緊了衣角,咬死了不認,“你、你不要胡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大人,他撒謊,今日我娘家侄子來村裏,要去酒坊看看的,我怎麽可能會找他們來村裏鬧事。”

“酒坊、對,酒坊,大人他們剛才也說了是要去酒坊,指不定是有人找來,不想讓我侄子他們去酒坊呢,這個村子裏誰都知道,酒坊要雇人,卻隻顧姑娘,不要男子,但咱們家跟親戚們都不支持,所以,這事定是有人想阻攔哲羽他們去酒坊找活幹。”

“你這個婦人嘴裏沒有實話,你原就是說讓我們到山腳下那個酒坊去,作勢唬一唬裏頭的釀酒娘子,完事後給我們工錢的,你這會兒怎麽又不認了?”

“肅靜,此地雖不是衙門公堂,但也容不得爾等如此互相攀咬。”章時重看下邊爭論不休,手邊沒有驚堂木,許家門外圍著看熱鬧的又在議論紛紛,場麵有些不受控製,便讓身邊的衙役和捕快下去管一管。

捕快衙役走上前清退了好些村民,又勒令梁氏和其他人等不得爭執,底下才終於安靜下來,章時重轉頭看向許菁菁。

“許家長女,許菁菁,聽聞許家酒坊一向由你管理,方才他們二人所說之事,你可知情?”

在一旁看了陣子熱鬧,聽到終於叫自己了,許菁菁理理衣衫,從容站了出來,“回大人,方才他們二人雖然提到了酒坊,但我並不知他們之間是如何商議的,隻是今日在酒坊做事的時候……”

許菁菁並不為自己辯解,更沒有陷入跟梁氏和假扮山賊的人的爭吵中去,隻是把今日發生的事情照實說了一遍,就引來了圍觀的村民們竊竊私語。

“我看那些人根本就不是酒坊找來的,你想,許長林的女兒連真劫匪都能捉住,要攆那幾個小子走,還用得著上外頭找幾個沒本事的?”

“我看不好說,自家親戚,說不定不便自己動手,才從外頭找的人呢。”

“不便自己動手?你說誰,許菁菁麽?”

“得了吧,你說別個我還信,你說她?你忘了先前梁氏娘家來人,她收人一晚上五十文一間屋子的事了?她會不好意思出手?”

……

“肅靜!”

章時重喝了一聲,外頭聲音小了點,但梁氏臉色已經十分難看,村裏的人大部分都不信她說的,她更加不敢抬頭看上邊的縣太爺是什麽神色,慌張不安地去握許季陽的手。

“許菁菁,你方才所說,可有認證?”

“回大人,酒坊裏還有女工五人,皆可作證,包括外頭押著的山賊,也能證實民女方才所說,無一虛言。”

許菁菁難得十分守禮數,規矩說話,先不說旁人,許長林和許季陽先多信了幾分,許季陽看著妻子煞白的臉,既著急又憤憤,陪在梁氏身邊忍不住問道:“香蓮,你說實話,這事是你的主意嗎。”

他說著偷偷覷了一眼站在一旁看著的妻嫂,怎麽都覺得這主意不像是自己妻子能整的出來的。

“下方許家老二,莫要交頭接耳,張捕頭,去外邊把那幾個山賊押上來問話。”

等真山賊上場,又把當時闖進酒坊的事說了一遍,跟許菁菁說的一般無二,“那三個孬貨衝進來看到我們,一副沒想到的樣子,爺爺我獨山龍就看不慣男人縮手縮腳的樣子,三兩下就給他們撂了。”

賊首說著,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許菁菁跟紅玉之間溜轉,舔舔嘴唇,試圖吹幾聲哨子引她二人主意。

紅玉橫眉怒視賊首,轉了轉手腕要上前收拾人,許菁菁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小聲道:“紅玉不要衝動,他故意激怒我們,不可上當。”

紅玉氣憤地扭頭向一旁不再看,才忍住了揍人的衝動,許菁菁安撫了紅玉,餘光瞥到退到人群裏的羅氏,羅氏緊皺著眉,正對著梁哲羽兄弟不動聲色地緩慢搖頭,手指瞧瞧指向了楊三喜,梁家兩兄弟看了之後低頭不語,一起略往後站了站,顯出楊三喜在前頭。

“張二牛,本官傳你上來問話,你老實回答即可,不必做那多餘的事,張捕頭,把人押下去嚴加看管。”

“梁氏,方才許菁菁跟張二牛所言,你可都聽清了,本官再問你一次,這幾人到榆樹村來可與你有關,你要如實回答,若藐視公堂,所言不實,待本官查明真相,數倍加罰於你。”

梁氏忍不住抬眼去看羅氏,羅氏避開眼神不看她,她心中惴惴,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來。

旁邊跪著的牛四急了,唯恐這事說不清,變成他們幾個故意帶著刀來榆樹村準備做壞事,這嚇唬人和山賊進村可不是一碼事,“大、大人,草民真的不是賊匪,真的是旁邊的這個大嬸花錢雇我們來的,我們這都是假扮的呀,絕對沒有要鬧事的打算。”

“大人,你可要相信草民呀,對了!草民、草民有證據,她來找我們的時候,草民留了一根她的銀簪子做押,待事情做完,她付了銀子再還她,簪子、簪子在我家中,我娘子拿著……”

這話一出,梁氏再坐不住,從凳子上滑了下來,許季陽忙上前想要扶她起來,可她早癱軟在地,身子也因月份大而沉重不已,許季陽一下竟然沒把人拉起來,又怕縣太爺發火,急得頭上直冒汗。

“牛四,你說的無證,本官會派人去取,若是你說假話,便當場拖出去打十五大板,你家在何處,家裏娘子叫什麽名字,都從實說來。”

“梁氏,此時你還不從實招來,待本官取來物證,便不可再從輕發落。”

許菁菁朝梁氏看去,她似是肚子不舒服,臉上煞白一片,豆大的汗珠自發間流淌下來,嘴裏不住大口喘氣,而羅氏始終沒有再上前跟她多說一句話。

那邊章時重已經開始審問楊三喜和梁哲羽兄弟,楊三喜才剛被點了名,骨頭一軟,直接就招了。

原來是梁氏回了一趟娘家,帶著梁哲羽兄弟一起來榆樹村,跟楊三喜一道,交代讓他們今天去酒坊,會有事先找好的人假扮歹人,來酒坊嚇唬裏頭的女工和許菁菁。

他們幾個隻要衝進去把人攆走就行,這樣許菁菁就會知道酒坊裏隻有女工是不行的,他們幾個就能順利進到酒坊裏幹活了。

楊三喜先招了,梁家兩兄弟也跟著一一承認。

楊三喜的話側麵佐證了牛四所說,他每說一句,梁氏的臉就白上一分,她抖著嘴說不出話來。

事情至此,已經再明了不過,牛四等人不是真的山賊,乃是梁氏為了讓娘家侄子等人順利進酒坊幹活所雇來鬧事的。

真正的山賊無意間闖入許家酒坊,被許菁菁跟叫紅玉的女子擒住,交由官府押走。

事情問明白,章時重對幾人分別判罰,牛四等責打二十大板,楊三喜和梁家兄弟各打十大板,梁氏責三十大板,念在其懷有身孕,可由其丈夫帶領或是罰銀十兩抵過。

梁氏聽到這個接過,顧不上腹中疼痛,抓著許季陽的手掙紮著就要站起來,不料雙腿間一股熱流,她出血了。

血順著她的腿流到草鞋上,再淌到泥地上,人群中不知誰驚呼了一聲“血!”梁氏應聲而倒,軟趴趴地滑入了許季陽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