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收工回到家,許菁菁總算可以鬆快地歇一會兒,今日接連發生了不少事,她早疲憊得沾床就能夠睡著,但還是硬撐著給自己燒了一鍋熱水,好好地泡了個澡。
去了周身的疲乏,她換了身幹淨衣裳,才去灶房弄吃的。
從酒坊出來的時候,紅玉就沒跟著回家,她自己一個人,便隻簡單地煮了一鍋粥,伴著一碟拍黃瓜,裏頭撒上切碎的紅椒,清脆爽口,連吃了兩碗才停下。
天漸漸黑了,她留了粥食給紅玉,端著木盆出到院子裏洗碗,隔壁老屋的院子裏似是點了不少燈籠,亮堂堂的,也不知在做什麽,她隔著院牆看了幾眼,沒再關注,低頭繼續洗碗。
忽然,一個捆得結結實實的什麽東西從牆頭被扔在了她的腳邊,許菁菁一驚,想也沒想就一盆洗碗水潑了過去。
“唔!唔、唔、唔!”
腳邊濕漉漉的東西發出激烈的抗議聲,緊接著紅玉也從牆頭跳進了院子裏。
許菁菁細看地上的東西,才發現是個嘴被堵上,手被綁在身後的普通男人。
什麽人這是,這麽隨意就丟進她的院子裏來的麽……
她朝紅玉投去詢問的眼神。
“你要的人。”
紅玉拍掉掌上的灰,又從懷裏掏出了給她的信,“公子給你的,空綠帶回來的。”
許菁菁舉了燈籠湊近看地上的人,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和驚恐,“這是……冬雪的表兄?”
地上的人先是驚愕,隨機連連點頭,示意許菁菁給他鬆綁。
她沒理他,沒想到紅玉動作這麽快,傍晚才說的事,夜裏就把人丟進她院子裏來了。
她還想吃了晚飯就回屋躺會兒,而後給江瑾楓認真回複一封信的,如今人突然到手,今晚隻好又得忙活了。
她從紅玉手裏接過江瑾楓的信,拿在手裏厚厚的,手邊也沒地方擱,就塞到了懷裏。
此時,隔牆的老屋突然燈火驟亮,似是有火光閃耀了一瞬,緊接著傳來叮叮咚咚的搖鈴聲和唱念咒文的聲音。
許菁菁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人來敲她家的門。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地上的男人看許菁菁沒有給他解開的意思,又跟綁他過來的女人是一夥兒的,好不容易有人來敲門,當即唔唔唔地掙紮著要起來。
許菁菁橫了他一眼,示意紅玉先把人拎進屋裏去,“記得把門關上,別叫人瞧見了。”
紅玉拎住那人的衣領,拽進了屋裏,因他總是唔唔唔地叫喚,又給他多塞了一顆麻核。
屋裏的門關上後,許菁菁才去把外頭的門打開,屋外站著的竟然是羅氏。
羅氏竟然還沒帶著她兒子回家去,不知留在老屋又要搞什麽名堂,許菁菁才不信她是好心留下來幫著二叔照顧梁氏。
“是你。”
“有何事。”
她語氣冰冷,門也隻開了三指寬的一條縫,羅氏進不來,在門外皮笑肉不笑道:“你二嬸自郎中走後,就一直神誌不清地,抱著一個枕頭當孩子,我做主給她找了道士來驅驅邪,你也過來。”
道士?驅邪?
虧羅氏想得出來,誰不知梁氏因失子之痛才神誌不清,她找道士來驅邪不是更加刺激人麽,也不知是何居心。
且這與她有何關係。
“不來。”
許菁菁直接嘭地一聲把門當著羅氏的麵關上,外頭傳來羅氏氣急敗壞的聲音。
“誰家有你這樣做小輩的,家裏請了道士來做法事,念著為全家祈福,你竟然還敢不來!”
“你是多見不得家裏好……呀!你幹什麽,嚇死人了!”
許菁菁忽然拉開門,板著一張臉出現在羅氏麵前,把正扯著上門四處嚷她壞話的羅氏嚇了一跳。
“祈福?”許菁菁狠狠盯著她,羅氏方才說的分明是驅邪。
“你方才說的可是驅邪,照你說的,二嬸人還傷懷著,二叔今天也下不來床,這道士是你喊來的吧,你才是多看不得許家好,沒得喊人來驅邪,你覺得家裏有什麽邪?你要驅誰身上的邪?”
“不妨展開細細說一說?”
許菁菁嗓門也不比羅氏小,連著逼問下來,羅氏一句也不敢答。
她之所以留下來就是想趁著小姑子一家都不能動彈,主持搞一場法事,再喊許菁菁過來,叫村裏人都看看,許家因為這個女兒,糟了多少劫難。
那道士也是提前用銀子買通了的,該說的不該說的早就按她吩咐準備好了。
到時候,隻要許家人慌亂起來,她再讓道士算一算,說她兒子的命格正好能契合許家,隻要把人留在許家做事,就能助許家避開許菁菁身上帶來的邪氣。
到時候許家酒坊還不得把她兒子給供著,活兒不用幹,銀子翻倍領,這招可不比柳氏給小姑子出的餿主意好多了!
也虧得柳氏攛掇小姑子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她才有機會撿著一個大漏。
誰知許家這個大女兒,竟然不聽指示,連家裏有邪氣都唬不住她,這女人連這都不害怕麽!
許菁菁不知羅氏心裏的小九九,但想必沒什麽好事,且要她去過去配合做什麽勞什子的法事,這種折騰自己的事,她是萬不會去的。
“到底是許家有邪,還是你心裏有邪,你自己清楚。”
“但凡做過的事就會有痕跡,別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要不要先從你喊來的道士開始,我這就過去挨個問問,看看你到底要折騰些什麽。”
她惦記著屋裏還有個冬雪表兄的事情要解決,沒功夫和羅氏浪費時間,說話間帶了幾分威嚇。
誰知羅氏聽了,臉色微變,“你不要血口噴人,你說這話才是當真沒有良心,要不是”在香蓮一家遭此厄難,我早帶著哲羽回家去了!”
“誰要留在這裏勞累,你不領情,還編排我跟道士串通好了害人,你、你果然跟你二嬸說的一般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許菁菁驚訝地看著羅氏,道士的事不過是她隨口提的,羅氏就跟被人踩著了尾巴似的就差沒跳起來了。
這裏頭還真有事啊。
既是如此,那她還就偏要過去瞧一瞧了,“你從哪裏找來的道士,該不會是騙子吧,走,過去瞧瞧。”
許菁菁一下子扣住了羅氏的手腕,往老屋拽著走。
“你要幹什麽,你、你要是敢對大師不敬,小心報應到自己頭上,你別胡來,我告訴你。”
“問一問來曆就不敬了?那你找來的這些都是冒牌貨吧,連師承來曆都不敢示人,怕我找上門?”
“你鬆手,鬆手啊,你別拽著我,我好意請來的大師,你不想去就回你自己家去,別上門搗亂!”
羅氏聯想許菁菁從前的行事做派,又看她此刻的興奮神情,隱隱有些心慌起來,突然反悔不願叫她去了,哪知許菁菁這回竟然不肯停下,直接把她拽進了門。
“阿爹,道士……”
一進屋,許菁菁就樂了,二叔和梁氏出不了屋門,她阿爹和吳金花也剛剛從楊三喜屋裏出來,怔然地看著院子裏,院子裏站著一個手足無措的道爺。
正是數月之前,來過她家裏捉妖卜卦的麻子老道,不過換了副麵貌,去了長須,改在眉尾粘了長眉,身上的道袍也換了一身紫的,看起更加仙氣飄飄。
這不熟人見麵,分外臉紅呢麽,麻子老道搓了搓手,在道袍上拍了拍。
“這個……嗯,許施主,久不見,你成長了……”
許菁菁嗬嗬笑了兩聲,羅氏定是情急之下在附近找的道士,還給她撈了個熟人過來。
“別來無恙啊,麻子老道,我記得上次同你說過,不要再來我這裏尋事。”
“你今日,來驅邪啊?”
羅氏看著自己找來的道爺滿頭是汗,如臨大敵的模樣,心口愈加砰砰砰地加快跳了起來,她不知許菁菁這話是何意,但已經控不住想把老道請出門。
隻不過,許菁菁沒給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