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的幾日，天兒日日暖起來，城裏很多公子文人愛相邀踏青，正是酒好銷的時候，許菁菁久等幾日不見許老爹得著收酒的信兒回來，忍不住去了隔壁。

“阿爹，你不是說從前有不少老主顧都還有聯係嗎，有沒有誰家最近要收酒呢，如今城裏該是好賣的時候，咱們可別錯過了。”

許老爹哪兒能不知此事，不過他去了好幾回，別人家都是留了話說讓他回家等等，到時候派人來，久等幾日沒人來，也不難明白所謂的老主顧，真的是老遠老遠的主顧了，給的都是客套話。

但當著閨女的麵誇下的海口，這會兒說不能行，有些張不了口，“那個，菁菁，我才去了幾家，還有好幾家沒去呢，等都去了，別人家也遞了單子過來，咱們再挑挑誰家給的價好，酒就賣誰家。”

許老爹說著，擦了把額頭冒的汗，吳金花在屋裏聽見了，手裏團著把瓜子兒出來把瓜子皮朝院子裏一灑，嗬嗬笑道：“還挑呢，有的給你挑才成啊。”

“每家都去過了，哪兒還有什麽別家，你就是先找，也不定能給她找出半個來，誰不知道許家酒坊如今不同往日，都看著呐，誰家也不是傻子，名頭沒有了，啥好酒拿出去不得費銀子鋪路造勢頭，誰家給你幹啊！”

吳金花這幾日可是過得極好，許老爹跑不動那些老主顧，她覺著酒坊遲早還得黃，她耗著啥也不幹也能等到那一日，偏偏梁氏和許家老二跟許長林似的，非得把許菁菁當回事。

還想法子要把她永遠留在許家，留個屁！

她看就沒這個必要，會釀酒的人多了去了，憑啥她許菁菁釀出來了就得有人買啊。

吳氏神色得意，許菁菁卻從中捕捉到了許老爹不肯詳說的實情。

“阿爹，您實話告訴我，他們都不看好咱家的酒，是不是？”

“那您怎麽不早給我說，我也好找其他的路子，在家耽誤著才是不該，行了，這事您放著，我來吧。”

因為著急，許菁菁聲音抬高了好些，把原本就心虛的許老爹驚得收了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但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也等同於認下了。

許菁菁一時隻感覺頭皮仿佛被人扯著似地發緊，暗怨許老爹這麵子功夫啥時候能放下，讓她白等這些天，酒不銷出去，怎麽有餘的錢再買糧釀下一批。

她說完轉身就要回屋，許老爹還跟上來，喃喃道：“菁菁，要不讓你二叔和舅舅都幫幫忙，多幾個人多幾條門路。”

許菁菁神色微沉，搖搖頭，這事她不想麻煩舅舅，至於二叔，那就更別來添亂了，隻怕是找門路是假，趁機做手腳坑害她還差不多。

這事沒門，她就算自己拉著酒去城裏叫賣，也斷不會把酒坊銷路這樣重要的命脈放在她二叔手裏，讓他有機會插手一星半點。

“阿爹，酒坊的事聽我的，我來想法子賣出去，您別管了。”

她著緊回去想法子，撂下話就走了。

後邊吳金花嘲起了許老爹，陰陽怪氣地笑道：“喲嗬，這是手頭有依仗，連你的話都不聽了啊，許長林，你許家的酒坊什麽時候歸她許菁菁了啊。”

許老爹沉默地頓住了身，沒繼續上前拉著閨女說事，瞪了眼吳金花，“就你話多，閑著就去給家裏撿撿野菜，成天瞎說個沒完。”說著確是往二房的屋子去，要找二弟商量事情。

吳金花眼睛骨碌一轉，酒坊若是能來錢，許菁菁鐵定不會拿出來分，也不會告訴他們掙了多少，總得想個法子，擠也要擠進酒坊去，不能兩眼一抹黑，啥都聽她許菁菁說了算。

許菁菁回了家，愁著眉的樣子讓江瑾楓瞧見了，他放下手裏劈柴的斧子，去給她倒水。

“怎麽了，你爹那邊賣酒的事不順利？”看她神色，他能猜出半分。

許菁菁接過碗喝了點水，邊琢磨邊道：“我要進城去試試，明日咱們就動身，先去上回賣風幹肉的那家酒樓，再去其他幾間大的，總要試試看。”

她說著話，梁氏領著許芸芸過來了，一進門就笑嗬嗬地招呼她過來吃餅子。

“菁菁呀，我和芸芸去了趟她外祖家，帶了些餅子回來，你嚐嚐。”

“剛一進家門，你爹和你二叔在屋裏商量事呢，我不好聽，看你屋敞著門，就帶著芸芸過來了。”

梁氏自來熟絡地拿過馬紮在院子裏坐下，許芸芸鼓著臉跟在一旁，不肯低聲給許菁菁說話，眼睛也盡朝別處望。

“二嬸過來可是有事，我一會兒還得去酒坊忙活兒。”許菁菁在此檔口並無心情和梁氏周旋家裏這點芝麻綠豆的事，話說得有些直接，就差沒起身趕人了。

梁氏悻悻地笑了，還沒開口，旁邊的許芸芸炮仗一樣地著了，“許菁菁，你當你這是金窩窩呢，我們愛過來，要不是舅舅舅媽問起你，還要讓幾個表兄過來家裏、來家裏玩兒，誰樂意上你這兒來坐這破板凳。”

這話許菁菁就更聽不明白了，“你的表兄要來玩，當然不必也不用來我家坐板凳，我看你是趕路趕得腳累腦子也缺氣兒了吧，說話不經想的麽。”

梁氏拉過女兒，不讓她再和許菁菁對脾氣，換了副笑臉道：“菁菁呀，你別理她，她人小不懂事。”

“你還記不記得從前你小時候，跟著我去過我娘家，那時候你和哲羽、哲鄴他們幾個玩得可瘋了，那幾個小子因搶著給你上樹掏鳥蛋，沒少挨我嫂子的揍。”

“嗬嗬嗬嗬，說起來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如今聽說你回來了，他們都說要來，我也攔不住。”

許菁菁聽著怪奇的，這最近怎麽三天兩頭就有人擱她麵前提這些事，且梁氏這話說得奇怪，她回不回來，和她外甥來榆樹村能有啥關係，說得別人來她家是來看她似的，沒的叫人聽去了瞎嚼舌根子。

“二嬸這話下次可別說了，小時候什麽事我都忘了，他們也未必就記得，攔不住可說不定是為著去你家看芸芸的，拿我做說頭，我下次可要收錢的。”

她沒好氣地三兩句打發走梁氏母女，不意想卻看到許芸芸紅得跟天邊晚霞似的臉，隨口一說還真給說中了，她心下好笑卻不想費力搭理，關好屋門好準備進城賣酒的事。

梁氏一出許菁菁的家門，就有些心焦起來，她方才沒看錯，起初頭回見時覺著許菁菁和她那個相公有些貌合神離，後來知道了因著她男人不行這事也不奇怪。

但方才那個男人看許菁菁的眼神明明多了些交癡，直到她提了幾次娘家人，他的眼裏才閃過一絲不暢快，許菁菁也極力避嫌，這兩人莫不是真生出什麽情分來了吧。

那是得動作再快些。

這事還得說動許菁菁她爹，沒有他怕是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