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鹹陽城時,呂不韋為它宏大的建築所震憾,他讓韓興將馬車趕得慢一些,感慨萬千地觀賞著城內正在修建的另一更加宏大的工程——鹹陽樓。這樓占地約31畝,建築麵積有2千多平方米,高達50多米,實為當時天下的第一高樓。
待馬車走過鹹陽樓時,呂不韋非常感慨地對猛天戚說:“就在昭王六年時,狼群還曾入侵過鹹陽,當時的鹹陽,應該是很蕭條的。現如今,剛過去三十多年的時間,鹹陽就有了這麽大的規模,人口、商業貿易都變得這樣繁榮。可見,秦國從秦孝公起一直沿用了商鞅的政策,發展得比其他任何國家都更迅速一些。”
“是啊,真是難得,自秦孝公以後的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一個個都很出色。”猛天戚讚同地說。
呂不韋聽了,更是感歎道:“你說得很不錯,特別是現在的秦昭襄王,他慧眼識人,用魏冉為相,任白起為大將軍,堅持不斷地進攻三晉,僅白起在伊闕一役,就擊敗了韓國與魏國的聯合軍隊,殺死二十四萬多人。不久前,秦又出兵攻伐韓國的野王,使野王歸降秦國,成功地切斷韓國上黨郡與本土的聯係。現在,韓桓惠王懼怕秦軍,要將上黨獻給秦國。奈何上黨郡守不甘心降秦,韓桓惠王派來的將軍馮亭也是這樣。他們就拱手將上黨獻給趙國,希望借趙國的力量來抗擊強秦。現在,秦趙在長平打得正烈,我估計到頭來肯定是以秦勝趙敗結束長平的戰爭。”呂不韋感慨地說到這裏,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更好的想法,不由在心裏對自己說:當今天下,秦國已經明顯獨大,我這次的買賣,或許不僅是買了秦國,說不定還能夠買了整個的天下呢!這麽想著,呂不韋的心熱騰起來,額頭上冒出興奮的汗粒。猛天戚見了,有些奇怪,問道:“呂老爺,天不算熱,你怎麽冒汗了。”
“心裏熱啊!”呂不韋一笑說。
當天晚上,呂不韋前去拜見華陽夫人的弟弟陽泉君,臨行時,韓興突然提醒說:“老爺,你忘了帶禮物啦。”
呂不韋聽了,淡淡地一笑說:“感謝你的提醒,隻不過老爺我已經帶禮物了。”
韓興還要再問,呂不韋朝他擺了擺手說:“這回猛天戚看家,你跟我去,到時候就知道什麽是我的禮物了。”
華陽夫人的弟弟,本名羋宸,出身於楚國貴族,與秦國的宣太後,穰侯和華陽君有血緣關係,在當時的秦國,很受重用。羋宸喜歡打獵,喜歡女人,也喜歡珠寶。呂不韋往日常到鹹陽販賣珠寶,每次都將極品的珠寶以極低的價格賣給羋宸,久而久之,倆人竟成熟人。這對呂不韋來說,原本隻是為了朝中有人,方便做一些官方的生意,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回做的竟然會是這麽大的一宗買賣!商人與做官的打交道,雖說已經是熟人,維係這熟人關係的,還是那些黃金珠寶,一旦離開黃金珠寶,這熟人自然也就陌生了。正因為如此,呂不韋以往每次去見羋宸,總是要先送些禮物,這次有要事相求,在韓興看來,按照以往的慣例,理應送更重的禮物,所以韓興才提醒呂不韋。聽呂不韋說禮物已經帶了,韓興感到奇怪,問詢地看著呂不韋,不知道他把禮物藏在什麽地方。呂不韋見韓興那憨樣兒,還是淡淡地一笑說:“這次的禮物太重要,是一個無價之寶,可以保他陽泉君長久的富貴。”
韓興還是弄不明白,在那裏眨巴著眼睛。呂不韋望著他,終於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來。笑罷他一揮手,說:“走罷,呆會兒在一旁好好看著,到時候就知道我給陽泉君送的是什麽禮物啦。”
走進陽泉君寬大的府邸,呂不韋照例在大廳裏等了許久,看到陽泉君從內室緩緩地出來,呂不韋恭敬地站起來迎接他。陽泉君此時還隻有二十四歲,精瘦的身子,有一雙貪婪的眼睛,見了起身恭迎的呂不韋,隻微微地一笑,然後把目光四處搜尋。呂不韋知道,陽泉君是想看看這次有什麽貴重的禮物相送,不由得在心裏鄙視地一笑,臉上卻裝得格外嚴肅。這富人與官人相交,自古而然,都是相互在表麵上客氣,在心裏鄙視。
看不到有什麽禮物,陽泉君有些失望,自己慢慢地坐下,也不喚呂不韋坐,隻把慍怒的目光望著他。分明是在問:怎麽,這次竟然敢空手而來?
呂不韋知道他目光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後雙手一揖,說:“陽泉君,我這次想送給你一件無價之寶。”
陽泉君聽了,眼睛果然一亮,興奮地問道:“是麽?”
“是的,隻要你願意。”
“隻要我願意?你坐下來,慢慢說,是什麽寶物?”
呂不韋坐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韓興,再掉過頭來問陽泉君說:“不知你以為你今日的大富大貴,除了你自己高人一籌的能力和智慧以外,還有誰對你有最大的幫助。”
陽泉君聽了,有些不高興,適才的興奮突然消逝,冷冷地問道:“你問這幹什麽?”
“請你一定回答,這跟我要送你的寶物關係很大。”呂不韋誠懇地說。
“是這樣,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對我幫助最大的人,當然是我的姐姐華陽夫人。”
呂不韋聽了,拍了拍手,說:“陽泉君,你說得真好。我雖然隻是個商人,但卻與許多國家的要員打過交道,我以為你是最明白的人,你的話,真是又準確又實際。”
“事實如此,我當然明白。”陽泉君說:“我實話告訴你,正因為有我的姐姐,我在秦國才能夠富且貴,我家中的珠寶,廄中的駿馬,房中的美女才可以多得連我自己數也數不清。”
“我聽說,就連當今太子的財富,都不如你。”
“應該是這樣吧。”陽泉君自豪地說,昂起頭來,還很有些不可一世。
呂不韋見了,心中隻想發笑,臉上卻分外地嚴肅,壓低聲音非常謙卑地說:“我有一個疑問,在心裏憋了很久,因為有些冒昧,不知可以問問你嗎?”
“問吧,有問題你可以問。”陽泉君大度地說。
“我是想:如今秦王年邁,終有歸天的一日,如果到了這一天,今後就是太子即位。我是在想,太子一旦即位之後,對你來說,情況該是如何?”
陽泉君聽了,臉色突然大變,怒衝衝地瞪著呂不韋,手指著他說:“你是在笑話我!”
“不,我是在為陽泉君著急。因為我已經把陽泉君當作朋友,當作在秦國做生意的靠山。所以,我隻希望陽泉君長久大富大貴,永遠是秦國最有權勢的人,隻有這樣,我呂不韋才能夠長久地依靠於你。”
“你是說我不能長久地富貴?”
“我是看到許多國家跟你一樣的大貴人,一但朝庭有變,就一跌千丈。說實話,我以為你現在的形勢如同累卵,危機四伏。因為你的姐姐華陽夫人,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沒有解決。”
“什麽問題?”
“無後!你的姐姐到現在還沒有一個自已的兒子。”
“你!”
“請聽我把話說完。華陽夫人聰慧仁厚,現在倍受太子安國君的寵愛。可是,有朝一日安國君做了大王,必然也要立太子,這太子的母親必然會是王後。這時候,你姐姐華陽夫人在朝中的地位就會大減。更可怕的是,一旦安國君歸天,他立的太子做了大王,到那那時候,這新立的大王隻會認他的母親,而不會……”
聽到這兒,陽泉君早嚇出了一身冷汗,大聲喊起來:“別說了!”
陽泉君的聲音雖然很大很凶,呂不韋還是聽出了他聲音裏的恐懼,不由在心裏笑了。呂不韋知道自己的話已經點中了陽泉君的死穴,便再不言語,裝成一幅有些害怕的樣子,可憐巴巴地看著陽泉君,支支吾吾地說:
“呂不韋也是百思不解才來請教陽泉君,若有冒犯,還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