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的陽泉君,看著呂不韋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一顆心卻再也傲氣不起來,反倒是又苦澀又惱怒的。他雖然討厭呂不韋說出這樣的話,可又清楚呂不韋說的全是實情,苦澀惱怒過後,轉而想到:這個商人既然能看透這件事情,說不定他還真有什麽解決的辦法。這麽想著,他的目光變得溫和起來,隻是礙於麵子,不願開口問詢。
對於陽泉君的麵部表情,呂不韋一直看得清清楚楚。因為清楚陽泉君麵部表情的變化,呂不韋進而也清楚陽泉君心情的變化。看剄陽泉君的目光變得溫和,呂不韋認準是自己開口的時候了,便故作小心翼翼地說:“其實,陽泉君今後的處境,是完全可以改變的。陽泉君隻要稍作一點努力,就可以一輩子永保富極貴極。”
說到這兒,呂不韋又停下來,陽泉君不由得著急起來,大聲說道:“你有什麽好的想法,就趕快說出來!”
呂不韋聽了,這才開口又說:“不韋以為,陽泉君要保住自己一世的富貴,就要從最關鍵處著手,替你姐姐解決無後的問題。這事解決了,連鬼神都剝奪不了你一輩子的大富大貴。”
“怎麽解決?”
“隻要勸說你的姐姐華陽夫人收養一個兒子,這問題就解決了大半。華陽夫人有了自己的兒子,再稍加一些努力,就可以將這個兒子立為嫡嗣。這樣一來,問題就全解決啦。安國君一旦做了大王,華陽夫人收養的兒子必為太子,華陽夫人自然成了王後。再以後……”
“你不要說了!”陽泉君突然大聲地打斷呂不韋的話,又恢複了適才的興奮,欣賞地將呂不韋望了許久,不斷地點著頭,然後問道:“讓我姐姐收誰為兒子,想必你也想好了?”
呂不韋點點頭,說:“不韋確實想好了。”
“誰?”
“公子異人。”
“怎麽會是他?”
“我了解過安國君所有的兒子,以為公子異人是最適合的人選。”
“怎麽講?”
“第一,公子異人是一個大賢才,特別重情義。如果華陽夫人能拉他一把,立他為嫡嗣,重情重義的異人必定會感激華陽夫人一輩子。第二,公了異人如今被棄在趙國做人質,是現在安國君所有兒子中處境最艱危的一個。如果在這個時候華陽夫人能拉他一把,立他為嫡嗣,處境艱危的異人必定會報答華陽夫人一輩子。到時候,異人由國之棄人而為國之主人,華陽夫人則由無子而變成有子。到時候……”
“你不要再說了!”陽泉君再一次大聲喝住呂不韋,然後笑嘻嘻地問道:“你這番見解就是你這次要送給我的寶物?”
呂不韋聽了,再不言語,隻把一雙鷹眼坦然地迎著陽泉君的目光,分明在問:“難道我這番見解不是無價之寶嗎?”
陽泉君明白了呂不韋的意思,點點頭說:“是啊,常言道:一諾千金。你這番話,可比世上的任何諾言都更值錢,可值萬金。不,確實是無價之寶啊!你有這樣的見解,我以前沒能看出來。這事,還要請你原諒。對這件事情,你一定要一幫到底,待事成之後,我會重謝你的。你願意嗎?”
“能為陽泉君效力,是我呂不韋的榮幸,求之不得,當然非常樂意。”
“既然這樣,你現在就告訴我,我該怎樣去說服我的姐姐呢?”
“如果可能的話,不韋有個大膽的想法,不知可不可以說。”
“當然可以,快說!”
“請陽泉君為我引見華陽夫人,待我將利害說給華陽夫人聽後,華陽夫人必定要問詢陽泉君。到時候,陽泉君再以利害說服她,華陽夫人就一定可以收異人為子了。”
“這樣?”陽泉君緊皺雙眉,思索著。
“我這次從韓國帶來一塊稀世碧玉,想獻給華陽夫人。陽泉君可以此為由,替我引見華陽夫人。”
陽泉君聽了,這才眉頭大展,高興地說:“我正擔心以什麽為由替你引見我的姐姐。她就喜歡碧玉,你帶一塊稀世的碧玉去見她,這樣最好。”
陽泉君說完,帶呂不韋去了王宮。
華陽夫人之所以深得安國君的寵信,除了異常的美麗,還有異常的聰明和善解人意。以往安國君若有什麽喜怒之事,她總是能猜出八九不離十。這一回,華陽夫人舉起呂不韋贈送的美玉,高興地欣賞著,以她的經驗知道,這是一塊天下無價的美玉。這個韓國的商人,將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我,究竟是想要我幫他做什麽呢?想到這裏,華陽夫人把美玉放下,微笑著瞅著呂不韋,好一會才輕輕地問了一聲:“你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呢?”
呂不韋聽了,故作驚恐的樣子,連聲說:“我有什麽事,怎麽敢煩勞夫人呢?我怎麽敢有這種想法啊!”
“可是?”華陽夫人看看呂不韋,又看看眼前的玉。
“請夫人恕罪。不韋是一個行商的,足跡遍布列國,所到之處,總是聽人誇讚夫人的美麗和智慧,以至這麽些年來,不韋一直想見一見夫人,情急之下這才想出給夫人獻玉,還請夫人饒恕不韋的不恭之罪。”
“是這樣,是這樣的!”華陽夫人高興地自言自語,然後盯著呂不韋問道:“許多國家的人,都誇我美麗、智慧?”
“我到過的所有國家,都曾聽到士人對夫人誇讚的聲音。”
“那麽,你現在有幸見到我了,說說看,我是不是真如他們誇讚的那樣美麗、那樣智慧?”
“是的,我認為是這樣的。”呂不韋大膽地看了華陽夫人一眼,然後垂下頭,有些激動地說:“隻是,任何對你的誇讚,都比不上實際的你。”
“真的,真是這樣的?”
“是的,確實是這樣。一個成功的商人,是不可能欺騙他人的。”
“哦,你很會說話,也很自信。我有些喜歡你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不是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麽事。你隻要開口,我或許會答應你。”
“不韋隻是一個商人,本來不敢想有什麽事需要夫人幫忙,現在見了夫人,還真有兩件事想有夫人一定能夠答應。”
“哦,是什麽事情,說來看看。”華陽夫人笑了,笑得非常開心。
“第一件是,夫人是天下難得的美人,不韋懇請夫人要格外地珍惜自己的美麗,能想方設法,將這美麗長久地保持下去。”呂不韋說到這裏,暫時停了下來,眼巴巴地望著華陽夫人。
“這就是第一件事情?”
“對,第一件事情。”
“看來,你還真會給我出難題。”華陽夫人說:“常言說:人老色衰。再美麗的女人,到老時總會失去豔麗的光澤,我又如何能避免呢?”
“夫人的美麗非一般俗女子可比,隻要自己珍惜,加強護理,是可以長久美麗的。不韋那兒還有一箱上等的珍珠,這對維持夫人的長久美麗會有些幫助,希望夫人能夠笑納,我馬上差人回去取來,送給夫人。”
“是這樣,我答應你,快說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夫人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尊貴與夫人的美麗和賢惠正相匹配,不韋希望夫人能想方設法,將這最尊貴長久地保持下去。”呂不韋說到這裏,又一次停了下來,眼巴巴地望著華陽夫人。
這一回,華陽夫人不象原先那樣開心了,怒氣漸漸地遮住了美麗的臉蛋,她那原本梨花帶笑的雙眼也露出洶湧的殺氣,瞪著呂不韋沉沉地問道:“你是說,我的尊貴不能長久?”
“不,我是說夫人的尊貴應該長久。”呂不韋堅持地說。
“你還是說我的尊貴不能長久?!”華陽夫人的聲音尖銳起來。
呂不韋聽了,心中得意,表麵卻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跪伏於地,壓低聲音問道:“不韋有幾句話,不知能夠請問夫人嗎?”
“有什麽話,快說!”
“不韋認為:安國君一定會做大王。不知道這個看法對還是不對?”
“這有什麽對不對?這是件非常肯定的事情!安國君是當今太子,今後自然是會做大王的。”
“不韋也是這樣認為的,隻是不韋還認為安國君一旦做了大王,一定也要立太子,不知道這話對不對?”
“安國君做了大王,當然要立太子,這又有什麽對不對?”華陽夫人說到這裏,似乎突然想起什麽,有些不安地望著呂不韋。
“不韋隻是擔心,安國君若立誰為太子,這太子的母親就應該來做王後,而這王後就會成為最尊貴的女人……”
“你!”華陽夫人突然大喊一聲,手指呂不韋,說:“你敢笑本夫人無後!來人,將這奸商推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