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紀先生做出了一副偶然巧遇的架勢,當著外人的麵,薄荷自然也不好戳穿他,畢竟和他的關係比張帆近得多了,於情於理都要向著他,於是薄荷便順著他的話道:“真是巧,沒想到會碰到你,你也來這兒吃飯嗎?”

紀先生微微輕笑點了點頭,施施然坐下了。坐下之後才仿佛覺得有點不妥,又客客氣氣地問了一句:“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薄荷含笑不語,心說,你不是已經坐下了麽。

張帆倒是客客氣氣地說道:“請坐請坐,一起吃吧。”

他一點也沒覺察出什麽異樣,真的以為紀瀾和薄荷是偶遇,心裏隻是遺憾自己運氣有點差,好不容易和薄荷聊出點感覺,突然殺出一位大學同學來。不過本著愛屋及烏的原則,對薄荷的大學同學自然也要禮遇,這樣方顯得自己有禮節。

薄荷給兩人做了介紹,然後叫來服務員,又加了幾道菜。

紀瀾出入商場多年,和陌生人打交道自是毫不拘謹,不大工夫就頗為自如地和張帆聊得十分投機。

薄荷暗自佩服紀先生的口才,她發現紀先生隻要和男人在一起就格外的沉穩成熟,但一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幼稚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漸漸地,薄荷有種錯覺,這是張帆來相紀瀾的親了,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自己才是後來插進來的那一位。

三個人吃完飯一起走出飯店,紀瀾開著車先將張帆送回家。

張帆下車後還和紀瀾交換了手機號碼,簡直像是相逢恨晚的一對至交,依依惜別。

薄荷頗為唏噓:“你們倆真熱乎,看來沒我什麽事了。”

紀瀾笑嘻嘻地一掀眉毛:“你吃醋了麽?我是替你來考察一下這位男士的。”

“那你考察結果如何呢?”

“還不錯,”頓了頓,他又道:“但是沒我好。”

薄荷忍不住笑出聲來:“紀先生你能謙虛點麽?”

紀瀾斷然道:“不能。”

紀先生方才那經天緯地的高大形象瞬間變得十分的傲嬌臭美。薄荷莞爾一笑,深深覺得男人要是自信起來,通常另一隻腳就跨在自戀的門檻裏。

紀瀾言歸正傳,關切地問道:“這位張先生,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正在犯愁呢。我爸的意思是不逼我馬上結婚,但至少有個結婚對象放在那兒可以隨時待命。我對張帆沒什麽感覺,不想再和他繼續約會,但是我要是拒絕了他,我爸肯定會再接再厲繼續為我安排相親。”

紀瀾沉吟了片刻,道:“我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

“你就說我是你男朋友。”

“這怎麽能行呢?”

“反正你都在我爺爺麵前幫我糊弄了很久了,我幫幫你也是應該的,等會兒我和你一塊回家吧。”

“我覺得不合適。”

紀瀾正色道:“這樣一來,你爸也就不逼著你了。要不然,你就得三天兩頭的相親。你是不是也想上眾裏尋他呢?”

薄荷笑了:“我爸可沒有你爺爺那麽新潮。”

轉眼到了薄家樓下,紀瀾停了車,便隨著薄荷一起上了樓。

薄荷心裏很是猶豫,雖然紀瀾一本正經地提出幫忙,絲毫沒有半點曖昧之意,但她總覺得這麽和紀瀾互相幫助,透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曖昧。這一刻她也體會到了當日紀瀾找自己幫忙的那種心情,如果不給家裏一個交代,就不要想安生。但是,這樣糊弄父親,到底是於心不安。

紀瀾看得出來她猶猶豫豫的,所以一進了家門就抓緊時間對著薄豫開始“招認”,不給薄荷反悔的機會。

“叔叔,今天薄荷相親我也去了。”

薄豫一愣:“你也去了?小夥子怎麽樣?”

“嗯,不錯,不過我覺得我比他還好。”

薄豫哈哈笑了,覺得小紀同學很幽默,但沒聽出來他是什麽意思。

紀瀾誠誠懇懇地說道:“叔叔,其實,我一直喜歡薄荷,但是她總是說她要掙錢還賬,不考慮戀愛結婚的事,所以我也就忍著沒吭聲。今天一看她都去相親了,我也就不能再忍了,就對她明說了,沒想到薄荷也喜歡我,於是,叔叔,你看相親這事,以後就用不著了。”

薄荷在一邊聽得臉上隻發熱,幸好紀瀾專心致誌地對著父親說話,沒有扭頭。他要是敢扭頭看她一眼,她肯定尷尬至死。

其實,紀先生不是不想扭頭看她一眼,主要是怕自己一望見那雙清澈明媚的眼睛,這些話就說得不順了,說得不順,便會讓薄荷看出他的心思。

薄豫一下子聽明白了,真是又驚又喜,“哎呀,那太好了,薄荷這丫頭也沒和我說過,我才讓她去相親的,我著急啊,過了年她可就二十七了呢。”

“就是,上一回我提示叔叔,其實也就是想讓你勸勸她,還賬是還賬,但不能影響當前的幸福生活啊。”

“對啊,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薄荷的心事我懂得,這孩子不喜歡給別人找麻煩,更不願意給別人增加負擔,所以她的想法我支持,我也不急著催她結婚,但是可以先找好了對象放在那兒,等一還清債,就可以馬上結婚,你說是不是?這要是等過幾年再現找,哪有那麽合適的就等著你呢,女孩兒的年齡最是要緊了,比不上男娃。二十六歲找對象和三十歲找對象,那可挑選的餘地可大不一樣啊,你說是不是?”

紀瀾極是慎重地點頭:“叔叔說得對。”

薄豫長舒了口氣:“既然你們倆情投意合的,我當然沒意見。不過,你家人知道嗎?”

薄豫覺得兩人家庭條件差距太大,歡喜之後又有些憂慮。

“我爺爺挺喜歡薄荷的,沒事就讓她去我家吃飯,我們其實已經來往很久了,一直相處得很好,就是沒挑破那層紙而已。”

薄荷坐在一邊,臉上起了紅暈。心想,他雖然是做戲,但是誠誠懇懇的一板一眼的還真像是真的有這麽一碼事。

紀瀾笑眯眯地起身:“叔叔你早點休息,改天我再來看你。”

“不用不用,你們忙你們的,我知道有這回事,就放心了。薄荷,你去送送小紀。”

薄荷嗯了一聲,把紀瀾送到樓下。

為了打破尷尬,在樓道裏,薄荷趁黑說道:“你的演技可真好啊。”

紀瀾哼了一聲:“在你麵前,我哪一次不是隨傳隨到兩肋插刀啊。”

薄荷笑道:“多謝多謝。不過你還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春節可就要到了,你不是有了目標麽,我怎麽沒見你的動靜啊?”

紀瀾恨道:“我一直在行動,奈何那人跟個石磨一樣,全不解風情。我這邊空有一腔熱血,萬丈豪情,那邊卻是一點反應沒有。”

說著,便惡狠狠地瞪著麵前這座“石磨”。

可惜天黑,“石磨”也沒留意他的眼神,反倒好奇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喜歡石磨了?你不是喜歡風情萬種的姑娘麽?”

紀瀾走出樓道,站著一盞昏暗的路燈下,幽怨地望著薄荷道:“倒也不是,主要是風情萬種的好追。那種迷糊遲鈍的,文靜內秀的,倔強有主見的,一條路走到黑的,見到好男人也不知道珍惜的,一個勁兒往外推的,比較難追,我剛好碰見了一位集大成者。”

薄荷忍不住大笑:“兄弟,你真是命苦。”

紀瀾越發幽怨:“此人將我視為恩公,抱有感激之心,又將我視為兄弟,一腦門子兄弟情深,你說我該怎麽辦?”

薄荷一臉笑容驟然就凝固了,怔怔地望著紀瀾。

紀瀾心中暗喜,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薄荷看了他一會兒,終於惴惴地說道:“他將你視為恩公和兄弟,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的,是個男人?”

紀先生心頭噴出一股鮮血,瞬間受了重傷。

薄荷見他默不作聲,以為自己一語中的,便又惴惴的問:“莫非,是容乾?”

紀瀾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憤然道:“不是!我說的是個女人。”

薄荷鬆了口氣:“嚇我一跳。”

紀瀾一本正經地問道:“你,覺得我這人怎麽樣?”

薄荷點頭:“挺好啊,我不是誇了你好幾回了嗎?”

紀瀾正色道:“好到可以做男朋友和老公嗎?”

“當然可以。”

紀瀾當機立斷道:“那我先做你男朋友吧。”

薄荷怔住了!等反應過來什麽意思,頓時麵紅耳赤。

“你開什麽玩笑呢?”

“我沒開玩笑啊,我說真的,你看你爸急著你嫁人,我家催著我討老婆,我們這不是正合適嗎?”

“哦,就因為這樣,你就來找我啊。”

“當然不是,我,覺得你挺好的。”

“好到可以做一個好老婆是吧。”

“是啊。”

薄荷心裏頓覺不舒服,賭氣道:“那滿大街的好人,你幹嗎找我啊。”

“我,”紀先生憋出一頭細汗,終於一發狠說道:“我這不是喜歡你嘛。”

薄荷臉上剛剛褪了點熱潮,這會兒更是一波更洶湧的上來了。

“我剛才對你爸說的都是實話,不是演戲。”

薄荷恍然,怪不得他那會兒說話看著那麽真誠啊。真是腹黑狡猾啊……她突然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大灰狼”上前一步,逼問道:“你答應不答應?”

“我 ,我沒想過啊。”

“你是肯定要找個男朋友,你爸才會放過你的,與其不斷地去相親,還不如找我呢,你說是不是?”

“嗯,也是。”

“再說了,我比張帆年輕貌美,比他幽默風趣,你說是不是?”

“嗯,也是。”

“那你答應了?”

“沒。”

紀先生鬱結:“為什麽?”

“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

“你看,我一直是你的朋友,我也一直是男的,所以,我其實就是你的男朋友,你說呢?”

薄荷:“……”